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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求您回去吧!我知道您不能回去!就回去看父王一眼,我再把您悄悄的送回来!就一眼,好不好?父王这么多天昏睡的时候一直在喊母妃啊!”唐谂红着眼眶,“咚、咚、咚”就地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起来!谂儿,我……”月白的衣摆散落垂地,尉迟晓扶着他不知能说什么。
文珑说道:“跟孩子回去吧。”
“玙霖……”
文珑道:“谂儿必定会再把你送回来的,你换件粗布衣裳,打扮成粗使丫头的模样。”
“我……可以吗?”尉迟晓不确定的殷殷问道。
唐谂拽着她的衣袖一个劲儿的点头。
文珑对她说道:“回去至多一个时辰,天亮之前一定要出城,我会带人在外面接你。”
尉迟晓如蒙大赦,很快换了衣服,拆了头发梳成丫鬟的双平髻,而后选了自己最锋利的一根簪子别在发髻间。她再拿起一件粗布的斗篷,盖了兜帽走出来。
文珑找了一身小兵的衣裳给唐谂换上,带着他们两个往辕门走去。由文珑在侧,尉迟晓和唐谂很顺利就出了军营。文珑让冰壶牵来一匹马,他帮尉迟晓上了马,唐谂随机翻身坐在母亲身后牵住缰绳。
文珑对唐谂说道:“替我向你父亲带一句话,就说文珑信守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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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路上,尉迟晓很想问问唐谂最近过得好不好,可是话到嘴边她又说不出口。是她背弃了他们而去的,现在她又要怎么来问呢?
唐谂心急自然想不到她的这些心思,他带着尉迟晓来到他刚才偷跑出城的密道,而后七绕八绕进了大明城。大明城四处都有卫兵巡逻,唐谂不躲不闪,搂着尉迟晓招摇而过。
两处卫兵都看到世子搂着一个女人招摇过市,军中将士也都理解,常年出征在外,谁还不偷腥呢?更何况世子年纪还小,嘴馋起来偷鸡摸狗的也是当然。不过,也是因为世子年纪小,这种事情被撞上才更不好意思。
巡逻的卫兵们远远看见,很体谅的就绕了路。唐谂得以顺利的带着尉迟晓摸到了父王的下榻之处。
尉迟晓原本以为唐瑾会住在离国的皇宫旧址,此时离国的宫帐虽然已经拆了,但城内大户人家的宅邸总少不了。
可是,唐谂带她去的却是一间很小的院落,这样小的院子通常只有一间正房,一旁就是厨下和茅房。这样简陋的住处,唯一能看出来的好处就是距兑国大军扎营的南侧城门很近。可是,既然是围城,唐瑾完全没有必要把自己的下榻出设在南侧,还是在这样简陋的一间屋子里。
就在尉迟晓想着的时候,二人已经到了院门前。尉迟晓的心脏狂跳起来,却不是因为害怕被发现,而是因为他就在几步远的地方了。
负责守门的亲卫见是唐谂带了一个姑娘来,没有多问,行礼就请世子进去。走上五步就到了房门口,甘松正端了药碗从里面出来。汤药苦涩的气息还残留在碗中,随着夜风扑进尉迟晓的鼻腔。
甘松见到唐谂打了招呼,“世子。这位是……?”
“我刚才在城里找的一个粗使丫头,父王身边也该有人照料。”唐谂面不红耳不赤的说。
甘松跟随唐瑾多年,对尉迟晓的样貌实在是熟之又熟。他偏过头看了看被兜帽盖住容颜的人,瞳孔微微缩了一下,说道:“正是如此,王爷刚刚吃了药,世子快进去吧。”
木门在唐谂手下“吱嘎”一声开了,他大步走进去,尉迟晓就像一个真正的丫鬟那样低头跟在后面。
屋内点了数盏烛台,把不大的空间照得很亮。屋里靠窗的一侧放了不同于民居的行军木榻,床榻旁的窗户临时用牛皮盖住,以防透风吹了屋里的人。
唐瑾就躺在榻上,阖着眼眸,身上盖着一床棉布被子。房内再无他人,尉迟晓抬起头,除掉兜帽。从她的角度看去,能清楚的看到那消瘦的脸颊,眉骨突出,原本就稍尖的下巴,此刻线条凌厉的仿佛刀刻出来的一般。
“父王。”唐谂极轻的唤了一声。
“嗯。”床上的人根本没有睡,闭目问道,“又去哪里闯祸了?”
“呃……没有闯祸。”唐谂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我带了一个人回来。”
“谁?”唐瑾那双眼角上挑的凤眸缓缓睁开,在看清唐谂身边的人的瞬间深吸的一口气呛进肺里,引起一阵咳嗽。
唐谂两步跨过去,动作娴熟的给父亲顺气,待唐瑾喘匀之后,他就倒了一杯热水扶着父亲喝下。尉迟晓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唐谂在自己膝下养了这么多年,也是千尊万贵的少爷,这才多长时间便这样会照顾人了,不知是吃了多少苦头。
此时只听唐瑾的一声斥责,“胡闹!”
唐瑾即便严厉也极少大声申斥过儿子,唐谂一时反应不过来,张口就想说“我没有”。可看着父王的脸色,他又把话吞了进去。他窥着父亲的神色,想了想说道:“刚才我看见随国公了,他送我出辕门时,还让我带一句话给父亲,说是他信守了承诺。”
唐瑾听完就明白了,文珑这是在说他信守承诺照顾好了尉迟晓,莫要到了他手中再受到无妄之灾。唐瑾对唐谂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唐谂抱拳一里,说道:“儿子就在外面候着。”
唐谂将房间留给父王和母妃,自己移步到门外放哨去了。
梦里的人近在咫尺,唐瑾望着她,望着她,想要起身去握住她的手,身子却由于连日的高热而不受控制。他只能说一句,“卿卿,过来吧。”
尉迟晓像是不能确定眼前的人的存在,轻轻的挪步,轻轻的叫了一声,“子瑜。”她扶着唐瑾的手臂,隔着衣襟仍能感觉到他的灼热。她不敢像过去一样将身体的重量依靠在他身上,生怕稍一用力,他就会轰然倒下。
时光放缓了脚步。
房内二人心中有千言万语,一时却都不知该从哪里开口。纵然希望时间就能在这一刻停止,唐瑾还是想着她不可久留,开口说道:“你这傻子,跟着谂儿一起混闹,我送你出城,快些回去吧。”他说罢就要起身。
“别!”尉迟晓忙按住他,“谂儿会送我出去,你别起来。”她亦知道时间不多,捡紧要的问道:“你的伤怎么样?”话问出口,她又惊觉,那一箭就是她下令射的,她哪有资格问。
唐瑾单手抬起脑袋撇到一边的妻子的下颚,望着她的眼睛说道:“不要自责,那天我明知道你在城上,也下令攻城了。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我也没有怎样,已经不疼了,只是受了风寒一直没有好。”
“真的吗?你别骗我。”她的双眸因泪珠的润泽在烛光下闪着点点水光。
“我不骗你,真的没事。你呢?好不好?我听说你病了一场?”
“已经好了,不然怎么跟谂儿出来。”
“以后我不能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尉迟晓点了点头,含在眼里的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流下。时间有限,她顾不上擦,问道:“你恨我吗?”
尚自虚弱中的笑容是别有情致得温软,“傻话,我怎么会恨你?早就说过了,不是吗?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了,快回去吧。”
尉迟晓握着他的手,命令自己松开却又握紧,不论内心怎样挣扎都做不到松手放开。
唐瑾嘴上催着让她走,心里的不舍之情又哪里会比她少半分?她纤细的手指就在自己手中,唐瑾轻柔的摩挲着,手背、指节、百合形的指甲,一切都那么熟悉。他到底渐渐松开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去吧。”可是,手掌一贴到后背上,他就无法控制自己放手,就在勉力克制将她搂进怀里的冲动时,尉迟晓已经扑进来抱住了他。
尉迟晓的泪水渗透了他的衣衫,温暖的泪滴粘在他的身上,更粘在他心里。唐瑾知道必须让她走,就算再不舍也不行,多留一分就多一分危险。
唐瑾低下头忽然见她发髻上那支和双平髻毫不相称的银簪,心底在瞬间了然,她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若是被人发现就打算把簪子□□喉咙吗?他的心被狠狠得刺了一下,突如其来的疼痛使肌肉无法控制得抽搐了一瞬。
唐瑾尽力自然的双手捧起她的头,吻了吻她的前额,“卿卿,听话,回去吧。”
“子瑜、子瑜……!”尉迟晓抽咽着,悲痛之间除了他的名字再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她的双肩一颤一颤,如兰的呼吸透过湿了的衣衫吐在他的胸腹间。
唐瑾几乎就想将她揉进怀里,到底是使劲咬了咬牙,狠心推开她,“卿卿,你要听话。”他拿起枕边的帕子想给她擦擦眼泪,拿到手里才意识到帕子上犹自沾着他刚才咳出的血渍。幸而尉迟晓哭得双眼朦胧不曾看见,唐瑾把帕子往枕下塞了,就着袖子给她擦了擦,提高声音朝外面说道:“谂儿在外面吗?”
唐谂闻声进来,唐瑾将尉迟晓身上的斗篷紧了紧,又给她扣上兜帽,而后对儿子说道:“好好送回去。”
“是。”
唐谂扶着尉迟晓的手臂出去了。
方才被哭湿的衣衫现在湿凉得粘在身上,唐瑾却仍旧没有动。那份另他朝思暮想的触觉依旧充实着他每一寸的感官,就好像他只要这样坐着,她就还在自己怀中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围攻大明
大地已经沉睡,只有微风轻轻的、阵阵的吹着,偶尔远处有那么一两声哨岗交接的声音。黑暗的荒野在这细碎的声音中,显得荒芜而诡异。
一骑棕马背负着两个人向兑国的大营奔来,黑暗中只能听见哒哒的马蹄声。坐在马前的人盖着兜帽,斗篷拢着周身,整个人沉寂在黑夜之中。
前方出现豆大的光点,渐渐变成了手掌大小,而后能看清是一队人马打着火把靠近过来。
当先骑着白马的人翻身下马,将盖在兜帽里的尉迟晓接了过来。
“有劳世子。”文珑扶着尉迟晓上了冰壶牵过来的一匹马,待尉迟晓坐稳,他才跨上自己的坐骑。
唐谂道:“你就带这些人,不怕我设下埋伏吗?”
文珑温文而笑,“子瑜不会如此。”
唐谂看着文珑调转马头,那十数人的马队也已准备打道回营。他奇怪的突兀问道:“你也不抓我?”
文珑转过马身,侧面对着他,说道:“我为何要抓你?”□□的白马踱着马蹄,如主人一般温文。
“我是泉亭王的世子,我难道不能当人质吗?”唐谂当然不是真的想当人质,此时此刻他的手正握在腰间的匕首上。只是随国公就这样放他回去,让他觉得十分奇怪,泉亭王世子难道单枪匹马而来不正是好机会吗?
文珑笑问:“抓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人质自然可以用来作为交换。”唐谂理所当然的回答。
文珑道:“也不尽然,有时候人质还会激发对方的士气。好比你是泉亭王的独子,若是我抓了你,巽军必然群情激奋,与我无益。再者,你还是个孩子,我很欣赏你为了父亲独闯营的勇气,不过下次可一定要深思熟虑呀。”火把照亮了他温柔的笑容,唐谂第一次知道这世间除了父王那样的惊艳,还有一种笑容是可以温暖人心的,那笑容像是冬天温暖的热茶,又像三月杨柳挠在心尖。
唐谂对着已经准备离开的文珑脱口而出,“有一天我会战胜你!”
“我期待着那一日。”文珑对后辈的温和期望渐渐消失在夜幕中。
唐谂当时并不知道,其实是不会有那么一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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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珑接了尉迟晓回营,正逢武卫中郎将墨夙巡营,两方碰了个正着。围攻大明城之后,文珑为后方稳妥,将木柳留在了静州,这位武卫中郎将仍随大军行动。
文珑此时见到她,点了下头作为招呼,照旧扶着尉迟晓进了帐篷。
也就半盏茶的工夫,文珑看着哭红了眼睛、神思颓靡的友人安睡,复又出了帐篷,见墨夙还站在原处。
“有话想说?”文珑问道。
“是。”年轻的女将回答干脆。
文珑见她神色肃穆,便道:“来大帐里说吧。”
墨夙跟着文珑进了中军大帐,文珑向她问道:“是什么事?”
墨夙对想要说的事情并不十分确定,但已经站在了文珑面前,她也不得不说:“将军是不是送长公主出去见了什么人了?”
文珑清浅微笑,请她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才问:“怎么见得?”
墨夙端着茶杯说道:“夜里我巡营时,听到有些动静,但并不真切。刚才又见长公主一直低着头,像是有什么极凄哀的事情,故而有些猜想。”
“你也能猜到见的是谁吗?”文珑唇角的那一点笑倒像是希望她猜出来一样。
墨夙见他这样鼓励,大着胆子说道:“是……泉亭王?”
文珑赞许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