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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看着地面,一个人望着天空。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医生终于说。
“……快了。”她难得犹豫了一下。
“Leon是个好人。”他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的叹息。
Mathilda低着头:“我太贪婪。”她的视线恍惚了一下,“可我欠了他太多,不能再把他扯进来了,就让他一直那样下去……我改变不了他……只是这个世界,总是容不下好人的。”
“去吧。”医生说。短短的一个词似乎代表了某种难以言说的约定。
“我想让自己完完整整的,”她轻声嘟哝,“如果真到了那地步,收尸的时候小心点,别让我坏掉了。”
医生没有笑,他眯着眼,沉默地看着虚空中某一点,视线没有多少焦距,似乎只是单纯这样看着。
※※※※※※
Mathilda回去的时候,Leon在清理银皇后。
方才毫无预料地下了场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绿色植物被窗口漏进来的雨珠打到一点,所以他拿着布在擦洗。
看她回来,Leon没有问,她也没有说。
他实在是个太迟钝寡言的人,很多时候,即使是想开口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Mathilda把扫荡回来的糕点丢进冰箱,坐在客厅开始啃烤鸡。路过那家店面,被香味吸引,压根没犹豫就进去打包一只带回来。
前段时间,她的身体消瘦得太明显,就算是努力地往胃里塞东西补充营养,时刻都在紧绷的精神还是不准备放过她,直到明显感觉到自己纤细不少的手腕,沉默了好久,才试图完全冷静下来,通过自我催眠的方式调解压力。
甜点能抚平紧张的脑神经和胃,而她的身体需要别的养分……最近她爱上了烤制食品。味道不用太重,也不用太讲究口感,只是那种简简单单的随处可见的烤制。她享受不起太过精细的食物,天生就是游走在底层的命。
就算身体不是原先那一个了,但正如曾经烙印在灵魂上无法磨灭的记忆那般,她健康的胃会随时隐隐抽痛,她的五感也莫明其妙地带着迟钝,特别是味觉跟嗅觉。味觉是曾经长期与腐烂或是过期食物为伴而坏掉的,嗅觉减弱是重病之后的后遗症……她明明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再健康不过,但病态的精神影响到了身体,她也没办法。
所幸最近情报查得很顺利,计划制定得很全面,感觉生存前景有望,终于得以稍稍放松下来,于是体重回升。
明天Leon会有工作。虽然他从来不说,但她总是能感觉得到。
这种感觉非常微妙,自从她对枪械的熟练度提升,某种带着精准的感知带来的影响就越发强烈。她之前才骤然发觉,自己看世界的眼光已经不同了。视线扫过某一处建筑或是景物的时候,会思考哪一个位置更适合躲藏,哪一个方向容易着手;扫过某一个人的时候,会本能地分析起对方的强弱程度以及弱点,模拟动起手之后的胜算。
她坐在街边静默地注视着人来人往的时候,感觉自己与环境似乎也能融合成一体,远处的鸣笛声,车轮声,脚步声,甚至连身侧某一片叶子凋落的声音都无比清晰,却又显得诡异得遥远。
那种感觉出现的时候,她能清晰地觉察到浑身细胞的雀跃,似乎全身毛孔都被打开,所有的细胞都在呼吸,有气流源源不断地进入、排出,毫无阻隔地流通,非常美妙。
但是它不常出现。大部分情况下总是若有似无,让人根本捉摸不透。
于是她开始自觉地培养起这种意识。她知道自己开始真正窥探猎杀者世界的奥秘。
一如Leon能教给她的东西越来越少。
第26章 Diamond Queen
Leon为一个名叫老Tony的中间人干活。
他从来不亲自面见主顾,全部都由东尼替他操办。东尼为他牵线,找到合适的任务,并且取得报酬。Leon每月只去他那里领点固定的生活费,其他的都存放在他那里。
他孤身一人在这城市。不识字,没有根,独来独往,经常搬家,被这座破落又繁华的都市牢牢束缚着。唯一不变的,只有永远藏身于阴影无法见光的工作。整整二十年。
Tony明面上是一家餐馆的老板。对于Leon来说,能够把一盆绿色植物当成唯一且最重要的朋友,Tony的存在已经相当于他最信任的人。他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他,给他饭吃,帮他联系生意。在Leon心目中,他甚至是他的父亲,经济人并且东家。
这一切,Mathilda全都知道。Leon告诉她的,不曾告诉她的,她全都知道。
完完整整地掌握这些,能够让她更加冷静。但随着时间的推进,与他在一起的时间的延长,更多的,是不经意间隐隐的愧疚。正如她对医生所说的,Leon是个好人——她不知道这感觉来自于何方,可她已经越来越不敢正视Leon的眼睛。
什么东西在变质,在隐隐约约地发生着某种她并不乐见的变化。每天她坐在客厅发呆,她茫然环顾四周,听着自己的心脏在密闭空间中生硬的心跳,甚至于吃饭洗漱,睡觉沉默,都觉得在她所不知道的角落,什么东西在发酵,在酝酿,在浓稠,在散发出一种让她焦躁不安的味道。
而她痛恨改变——这意味着事情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她完全无法预料到结果,并且这往往彰显着她要付出适应改变的精力和鲜血。
她现在只有这条命还在她手里。
有些时候,不是你闭上眼睛,就看不见天黑。
※※※※※※
当Leon戴上墨镜的时候,她就知道他要去工作了。
贴身绑好装满枪械刀具的肩带,穿上黑呢子大衣,戴上那顶圆圆的毛线帽。
他是杀手。纽约最好的清道夫。
他是个好人。他像古老的骑士一样恪守着自己的准则。当他不戴墨镜的时候,深居简出地过着枯燥无味的生活,与一盆无根的银皇后相依为命,迟钝、单纯。只有当他戴上那副墨镜的时候,他可以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执行杀人任务的机器,部署周密,冷静无畏。
早晨他出门的时候很早。Mathilda还在睡觉。
她跟着他一起锻炼,一起喝牛奶,一起发呆,一起与枪械培养感情,她小心翼翼不过多地靠近他的生活他的世界,但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Leon在她的世界里已经那么自然,如空气般自然,如空气般熟稔。
她不知道自己在他的世界里是如何,每当她想到可能的后果的时候,她连自己的手都会不由自主颤抖。每当她后悔的时候,她总是提醒自己该走了,离开这个让她感觉总是充斥着安心与不安的矛盾地方。
Leon是个好人,而她带给他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太过贪婪,会毁了两个人。
所以她更加努力地学习Leon所教给她的一切。她试图将自己闲散下来的精神绷紧,让疲惫侵占自己多余的感官,以免再胡思乱想。
而这带给她唯一的不适应就是起床。
Leon没有工作的时候,每天早上例行早早地将她从被窝里挖出来,例行地仰卧起坐,例行的一杯牛奶。只有当他有工作需要出门的时候,他会给予她一点点的放松,任由她睡下去。
他不知道,在他关门落锁的刹那,卧房中的女孩已然睁开了眼,用那双冷静得似乎从来不曾陷入过睡眠的眼睛直射向前方,毫无波动,毫无情感。
睡眠对她来说从来都是场磨难。
清晨,阳光放肆,微微打开了一个口子的窗台下放着一盆绿色植物。银皇后舒展着腰肢精神满满地向着阳光。
她在阴影中拉小提琴。
舒缓悠扬,又带着隐隐哀伤的曲子。就像她的心情。
大脑依旧保持着高度的冷静,思索着下一步可以走的地方,手上连贯地动作着,仿佛精神与身体已经分割成了两部分,相互联系,又彼此独立。
她换上松散的过臀针织线衫和裤子,背着小提琴盒,顺手拉上一顶棒球帽。
眉宇间的轮廓还是少女无意透露出来的青春妩媚,瞳眸中已经有了时间老去的沧桑的痕迹。她看着自己镜中的模样,歪了歪头,对着自己作了个一枪毙命的手势,转身出门。
Mathilda在街口等红灯,盯着前方红绿灯的颜色终于变更,于是继续往前走。她在离这个旅馆好几条街之外又租了个小套间。里面堆放着她的电脑,各式枪械、伪装工具与其他道具。
通过网络,她的钱永远来得很快。
所以她心中难免有些后悔,有那么多复仇的方式,但她偏偏选了最惨烈的一条。
可她也知道,只有这一条可用。
她注定要遇到Leon。她注定要亲手报仇。她注定要为这场电影画上一个句号。
电脑打开着,自从她将它与很多东西安装在一起之后,它就只能永远打开着了。一旦切断了连接,再重启的时候保存的所有东西都会清空并且跟着重启。
她简要浏览了一下各方面程序的状态,打开自动录制的监控画面。她在很多地方装了摄像头,隐蔽地方,大多数情况下根本没人会来,因此总会是静物。检查的时候也很方便,用自己编的小程序测一下,如果检测到有声音,它会跳出警报。
Mathilda刚想去做其他事,忽然就听到有警报。怔了怔,飞快地掉转画面,看了眼程序界面,了解是哪一个录像的哪一个时间段里有声响,马上转回去打开。
画面一播放出来的时候她就愣住了。是她家的客厅。
门被摔开,那个穿灰色西装的刽子手大步走进来,皮鞋在地板上踩出沉闷的声响,阴沉着脸,面色很难看,看上去有些气急败坏。
后面跟着身穿黑色西装的调查员。一个看上去很精练的中年人,一个壮硕的黑人。手里打着记录的本子跟笔。
“我们都知道你是大忙人,我们也想尽快了结这件事。”瘦削精练的调查员用一种轻松却步步紧逼的语调说道,跟着Stan走到了客厅靠窗的角落,刚好围成一个三角,“如果你愿意一步一步的告诉我们……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Stan背朝着窗户,用手比划着试图复原当时的场面:“那家伙当时在这里,他要去拿他的枪……”
“嘣!”他作了个枪击的手势,摊了摊手,“我们打中他。”
两个调查员对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对他这样的说话有些无可奈何又不好反驳。然后那个黑人揪准了对方看上去最理亏的一点:“小孩子当时在哪里?”
“我不知道!”Stan大声道,他挑眉作出个显而易见的表情,“你不认为他们当时应该在学校吗?”
“但你在笔录里说你是第一个进来的。”前面那个调查员说,“你没看到孩子吗?大门有被破坏的迹象,那是怎么回事?”他步步紧逼,“你有按照程序来吗?”
Stan挥挥手,走近两步,正对着那两个人:“我在这里差点损失了一个人!你他妈的到底想要我怎样?!”
“合作点。”黑人调查员说道。
Stan笑了笑,看了他一眼,作了个打开的手势,大声道:“我没时间跟你们在这里鬼扯!”他的表情带着某种神经质,然后声音放低了些似乎很和气,但一股子阴冷血腥扑面而来,“你要合作?那就来我的办公室啊,4602!”
他推开两人,从中间大步走开了。
“怎么办?他完全不承认。”
“我们有什么办法。”
然后,两个调查员相互看看,表情带着无奈地跟着离开了。
Mathilda关掉录像,她讽刺地笑笑,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睁眼的时候,瞳眸中平静一如往昔。
看吧,这就是这个世界。
没有什么比人命更不值钱了。有那么多方法可行,但她只能选择用这种最惨烈的方法!血债血偿,她发过誓的,他们犯下的罪孽只有用鲜血才能洗刷干净!
她沉默了会,把这些念头抛开,开始接收邮件。
邮箱里只孤零零躺着一封邮件。里面也只有寥寥几行字。她看过后飞快删掉,并且完全清除了痕迹。
她回了一封邮件。
然后完全解封自制的防火墙,用各种各样的防护程序把电脑围得固若金汤,只打开了一个接口。
数了几秒,屏幕自动转黑。上面有字母凭空出现,组成一个个单词,诡异的是下一个单词出现时上一个单词就会逐渐隐没在黑暗中。
她的视线接收了所有信息,面上仍旧毫无表情。指尖飞快跳动在键盘上,按出了一个“good”。
然后她单方面断掉连接,清除痕迹,把防火墙看管数值调低,那些会阻碍运行速度的程序也跟着关闭。
Mathilda去洗手间冲了把脸,湿淋淋坐在那里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打开半空的小提琴盒,把刚订购的那架小型单筒望远镜拆分开放进盒子里。
她背上琴盒,如来时一样无声无息离开。
※※※※※※
她终于觉察到自己的弱点在哪里。
她已经懂得如何伪装潜伏,完美到达目标面前;她已经可以果决地看出对方的弱点,并且有效予以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