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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忧郁而苍白得接近于冷漠,仿佛世间一切于他来说根本什么都不是……正是她那十几年如一日的噩梦。
死亡并不是最痛苦的,痛苦的是让你在拼命的挣扎中,一点一点磨灭掉曾几何时固若金汤的求生意志。
她慢悠悠舔着奶油,想起那双湛蓝色的瞳眸,眼睑微敛,无端带上了几分寒意。身体强大永远一般情况下都是不及意志强大的。但比意志强大更顽固的是,神经质、变态!若要真对上那么个人,哪怕是以前的她也不够看。
Mathilda回想几个小时前在走廊里发生的一切,不得不说,的确是有点幸灾乐祸的快感。
A ha,看,他果然惹上麻烦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麻烦。她这样想着,飞快解决蛋糕,又抽出一盒糖果。
她一直在试探自己如今的底线在哪里。血缘是一种束缚。她想。这是最可笑的纽带,却也是最坚固的联系。只这些年的时间,她就已经完全被磨合成了另一个人,她甚至无法想象失去它,然后再一次流离失所的情景。
她还太年轻,太年轻,她知道的。就算是上一辈子,她也只活了26岁。而且她拥有的实在太少……她不正常!她知道自己欠缺什么!从来没人教过她如何做一个正常的普通的小孩,从来没人教过她什么是普遍意义上被赞同的人生观价值观,从来没人告诉她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她一直都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缓慢地、残缺地摸索着。然后,最终,也是按照她的理解,就此根深蒂固。
这个世界不适合她。或者说,很多意义上的秩序与她所认同的准则互相违背。那时她是自愿融入黑暗的,在与光明隔绝的角落浸泡了那么多年之后,就算换了张脸皮她骨子里依然散发着黑暗的冷漠与腐臭气息。孩童的气质与外表会掩盖它们,可她也知道,它们还在她的血液里蠢蠢欲动。
她觉得自己在等待一种契机——那种能让她作出选择,决定放弃什么并且执着什么的契机。
虽然她现在并没有看透,自己要对什么作出选择。
※※※※※※
她睡不着。
黑暗带给她安全的感觉,可躲避完白天之后,她忽然觉得自己在黑暗中也无所适从。
似乎感官更加敏锐,思绪却沉压在脑袋里,无法发散开去。她感觉到自己的胃在痛苦蠕动着,透露出无法消化的讯息,里面塞满了甜腻到令人发指的东西,甚至连血液里流淌的也全是糖分。
她蜷缩着,一点一点回顾大脑皮层中记录的所有的东西。
然后终于累了。
迷迷糊糊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人影。墨镜。大衣。手提箱。他的年纪似乎是两个她加起来的总和。所以他的面容中有她熟悉的平和与死寂。那么熟悉,就如同她曾经在自己脸上看到的那样。
他独来独往,沈默寡言,可那眼神后面,为什么有着那种几乎可以被称得上是善良与纯真的光芒?漫长的岁月与风沙难道不会泯灭它们吗?
他站在不远的地方,可是整张脸都隐没于阴影。他在看着她。用一种沉谧的、探寻又惋惜的眼神。她不懂。
——那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意识沉淀入无穷无尽的黑暗之前,她又一次这样想。
※※※※※※
白天又无法控制地到来。太阳照常升起。
Mathilda坐在起居室的桌子边,百无聊赖地盯着前方。她还没睡醒,大脑一片浑浊,昨晚似乎梦到了什么令她感觉难受的东西,可是她记不起来了。唯一留下的痕迹只有一被子的冷汗。
“一,二,吸气,呼气……深呼吸……”电视机里跳健美操的女人如是喊着。
她盯着Catherine上下左右摆动的肥臀,面无表情。
然后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到动画片的放映时间了。可现在的情况是……?
大脑迟钝地运转着,看到Colin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走出来,站到她面前抬头望着她。她张开双臂,弟弟与她交换了一个拥抱。
“早安,”她说,“睡得好吗?”
Colin点点头,把头埋在她怀里蹭了蹭。
她感觉自己心房的某个角落一下子变得柔和了。
第8章 Spade Seven
大清早再次以混乱揭开序幕。
电话声响起的时候,Charley在洗手间怒吼:“谁去接电话!”
然后是Catherine的回吼:“我在忙!”
她面无表情地停顿了一会儿,眼看着电话锲而不舍地一声声响着,在某些人的愤怒值还没破表之前,扭头去隔壁接电话。
她爬上床,拿起了话筒:“Hello”
“这里是纽泽西州的史宾塞学园,我是史宾塞学园的校长Marguerite Mc Callister……”
Mathilda沉默下来。
“Landohome先生或Landohome太太在吗?”那位女士问。
Mathilda停顿几秒,倾过去把座机拿在了手中,她回头看了眼洗手间,变了个声音:“我就是。”
“Lando太太,”那位女士用一种公式化的冷硬声音说着,“在你先生把Mathilda送来的时候,他跟我们说她有一些‘问题’。如你所知,我们以感化无数问题少女,成为一个健康、正常的女性为傲,但如果不把她送到这里我们所能做的就很有限。现在Mathilda擅自离校将近两个星期了。我知道你先生预付了一个年份的学费。但如果您看一下我们寄给您的校规手册,您就知道无正式的理由而长期缺席,所缴的学费将会被没收。”
她平静地听着这一段话被讲完。想起那位严肃耿直的校长女士,那双略带着锐利却不乏温和的眼睛——至少她是真真正正地试图解救她,可伸出的手……被她拒绝了。她不需要,软弱的动摇的情绪在她的世界根本……不被需要。
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她用一种更加平静的声音说:“她已经死了。”
冷漠的。决绝的。
然后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不应该再为有人放弃她感伤的。这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是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
“叫那个该死的小鬼做点事!”
“打扫一下,我已经受够这么乱的地方了。”
“快点!”
※※※※※※
Mathilda站在楼道口,用手紧紧捂着鼻子。
她感觉有两道热流一直在往下,呼吸间充斥着一股腥甜刺鼻的味道。她知道那是什么。受伤的部位钻心地疼,可她习惯不了疼痛却早已习惯了挨打。
这么狼狈的时候应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让任何人看到的,甚至包括自己。黑暗的空间总是有利于人压抑所有负面的情绪。可她突然之间就想吹吹风。
楼梯下面传来轻快的脚步声,然后渐渐放缓……最后在她旁边停下了。她抬起头,看到眼前一块雪白的手绢。以及,黑色大衣的身影。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但是看到她的惨状的时候,喜悦就仿佛被风吹散一般慢慢消失了。那双眼睛里也带上了温润的光泽。不是怜悯,不是讥讽,也不是,别的什么。她不懂。那似乎只是单纯得……感同身受。
Ha,她想,为什么那双眼睛里会出现这种……几乎可以被称得上是“善良”的情绪呢……但她很奇怪地,没有产生丝毫厌恶之心。
Mathilda不知道今天他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可是她想她并不介意,反正她最狼狈的时候他也见过很多次了。他似乎总是站在很远的地方,偶尔的擦肩而过,偶尔的视线交汇,令人好奇却又无法探究,可是……也只有这个人会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停下脚步,会在她打招呼的时候回以招呼。只有他。
只有他。
她接过了他递上的手绢。清晰感觉自己心底有瞬间的犹豫,但是她把它抛开了。轻轻一擦,即使是丝质柔和的帕子,擦过因为受伤而变得敏感的皮肤,还是有种热辣的痛楚。
手绢上染上了一团殷红的血迹。很鲜艳的颜色,却激不起一点情绪。她的视线平静得几乎接近于淡漠了,连丝毫波动都没有,仿佛挨打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或者别人身上并没有什么两样。一种,完全不符合年纪的心如死灰。
“hi。”她低低地说。
“……hi。”
她一动不动地抬头看着那个男人。静静看着。他微微皱着眉,没有表情的脸颊半边藏在背光的阴影中。她这样看着,紧紧抿着的双唇渐渐放松了。眼角勾勒出一丝轻盈的弧度。
“到底是只有童年这样痛苦”,她停住,轻轻地,问,“还是人生本来就这样?”
他似乎有些微怔,不知道是为她的声音,还是为她的问题。他停顿了很久,最后他说:“总是如此。”
她睁大眼睛注视着什么东西的时候,仿佛是带着惊奇,却不含一丝情绪,如此矛盾的两面看起来却没有任何突兀,反而令人有一种本来就该是如此的错觉。明亮琥珀色的瞳眸总是湿润得像是马上有眼泪要落下来。可是大多数时候,她总是沉默得,安静得,认真站在某一个角落。仿佛被世界所遗弃。明明该是少女明媚灿烂的轮廓,却有着说不出哀恸与沧桑。她的眼睛会说话。却让人不忍直视。
“留着吧。”他说。
最后看了一眼,强迫自己把视线转移。他把手伸进大衣口袋里,埋头走开。
这一次Mathilda没有望着他的背影。她只是又轻轻地念了一声:“hi。”
他停下脚步,似乎在怀疑是不是在叫自己,然后他还是转过了头。
她抬起头,眉眼间的弧度意外得柔和:“我要去杂货店买点东西,要我帮你……买点牛奶吗?”
她总是光顾楼下的杂货店。在不想绕远路买更美味的甜品的时候,杂货店总是个好去处,一大堆廉价的,多量的食品,胃部只要塞满就好了,大多数情况下只有味蕾才会抗议。她记得曾经听老板谈起过,每天的牛奶,这个男人,坚持并且习惯每天买牛奶。
——而这是她现在能想到唯一接近他的方式。
她不明白自己此刻胸膛中充斥的是什么……让她几乎放弃思考地,说出这些话,想要去做这些事。却奇异得没有带给她任何反感。
可她也不懂得如何去争取。她所学会的,一直都只有最简单的一种。抢到手,把自己想要的,不顾一切抢到手……那样太惨烈,太累了,而且并不适合。她想她总是在被迫接受别人的意志,一直以来总是那样……曾经以为是自己太弱了,后来渐渐地,才明白,那是因为她没有自己的意志,脱离了指引,她根本无法立足。
一个人,真的太辛苦。
所以,我知道,你也是一个人。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不会为任何事物而转移,可一个人走的时候……不会孤单吗?
不用进入彼此的世界,只是让擦肩而过,成为某一种不偶然的交集。
……如果,我向你伸出手,你会握住吗?
Mathilda认真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瞳眸明亮得像是有星辰的光火在烁烁闪耀:“一个还是两个?是两个,对吧?”
他愣在原地,定定地望进她的眼睛,然后忽然反应过来,僵硬地点了点头。
她也点点头,就像完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交流,眼角眉梢都勾着笑意。
他从未看到她笑——甚至一度以为,她就是张挂在墙上的老照片,除了不被尘土遮掩之外,连动容都不会。可现在……明明还是同样的五官,被明媚的笑容映照着,忽然之间,就生动起来。
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上。
他顿了顿,转身继续往前走。
第9章 Spade Eight
Mathilda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胸腔中充实的感觉是那样奇异,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间复活并且在破茧而出一般,那感觉陌生得让人惊讶。她很想保持冷静,但是无法阻止心中莫名其妙的雀跃——这甚至冲淡了她今天一大早就极度不安的情绪。
或许是,渴望被尊重。Mathilda这样想。她潜意识里渴望被人理解,被人关心。
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曾经是幼崽。而小孩子总试图通过哭泣来吸引人的注意,这是他们唯一的工具。饿的时候,渴的时候,痛的时候,难受的时候……可当没有人注意,不管怎么哭都没有人来,一次,又一次,他们就会知道这种方式是不管用的,于是再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不会再哭泣。
每个人心中都有软弱的角落,你潜意识知晓,或者,并不知晓。就如同她曾一直站在原地,期盼着有谁能伸出手拉她一把,或者,并肩走一段路,就算是最终被抛弃也不要紧,至少,不是一个人……可日复一日的孤寂之后,还要告诉自己,其实什么都不重要……这种感觉在漫长的时光中无数次的回想时,显得多么可笑。多么可笑。
小孩子总是这样,特别是不太正常的环境里长出来的孩子。性格的发展刚萌生出来,便被现实硬生生转移了方向,迫不及待地想要成熟,迫不可待地想要结束现状……纯真只是被压抑在了深处。取而代之的……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