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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婉如喝了一口宝珠递上来的热腾腾羊乳,缓缓应到,“说罢,我听着。”只是听着,并非允诺。
“奴今年已满十八,求娘子照拂能指个妥当人。”原就说话很大胆的银珠直接就倒豆子似的把这串话给蹦了出来,特别是后面半句中间都不敢佯作羞涩的停顿,怕自己话还没说完就被拖出去打板子。
哟,这是吓到了来投诚?婉如暗暗一笑,却板着脸回答:“你阿娘可是我母亲跟前的得意人,或许她对你将来走向有别的主意?”
“奴跟了娘子自然就是娘子的人,和那边绝不再有瓜葛。”银珠匍匐在地几乎快急出了眼泪来。
当初她被指到婉如身边确实是当张氏眼线用的,跟着出嫁也存了要爬侯府郎君床的心思,特别是看到三郎君明显比冷脸的大郎君跟平易近人,长相又如此俊朗,要说银珠没动心那绝对不可能。
但她也是个极识时务的,家里阿娘教得好,身为奴婢就得会看风向、看主子眼色,从前如娘是脾气娇憨耳根子又软,特别好哄,如今她却因出嫁一事看透世态炎凉变得冷心,那就不能再寻常对待。
前些日子她话里藏锋撺掇了金珠好几次,就想看看出头鸟会有怎样的下场,没想到,这后果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如娘是被肖阳带走了不曾亲见,银珠却眼睁睁地看着那自小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女子被扒光了捆在院中,胳膊粗的杖棍一次次的狠狠落下击得她后臀血肉模糊,而后又以锋锐小刀刺面毁容,奄奄一息中还被灌了一碗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内容的汤药。
最后,金珠被拖走了说是发卖,也不知还有没有命活着被卖出去,银珠等人则在管事的监督下清洗血污满地的院落,在绕着花树焚香去味儿时,她手抖得跟筛糠似的。
差一点犯事儿的人就是她自己,而金珠这下场一大半是因她咎由自取,一小半儿却是因银珠而起,她这一天一夜都是惊恐又愧疚的,整整一宿没法合眼,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来见了娘子,对方却透露出明显厌恶、心疑的模样,银珠怎能不恐惧?
“那边毕竟是家里,怎么可能断了联系?”婉如搁下瓷碗忽地轻轻一叹,低声道,“忽略了你们的年纪确实是我的不对……可金珠她,唉,真是太让人失望了,三郎是个治兵相当严谨的人,怎么可能容得一个会下毒的婢女?说起来谭大娘还是你阿娘一手提拔的吧?怎么教出这样的女儿!”
婉如话里带着话,家里是需要联系的,她不容许有人胡乱嚼舌,最好是带话过去——处置金珠的重点在于下毒,不是她善妒。
“娘子教训的是,”银珠应诺后微微抬头,试探道,“奴得闲便转告阿娘,可不能再随意心软引了心思不存的人上位。”
“这就对了,”婉如轻轻一笑,抬手虚扶了银珠一把,同时感慨道,“你可别像她一样再伤了我的心。”
若肖阳之前是在“诛大赏小严以立威”,她便“软硬兼施双管齐下”吧,已经处置了金珠便不好再动银珠,管她是不是真心实意,先必须得这么凑合着吧。
之后么,婉如暗暗盘算,银珠的阿娘是自幼跟着张氏的贴身奴婢,若真能笼络住这女儿又拉拢了容大娘,便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只是,需当心被贱婢反噬,还得找找她的喜好和弱点呢……还有金珠,昨日她说是发卖岭南,去办这事情的却是肖阳的人,或许,依旧是给扔进军营了,否则他为什么要坚持毁去那贱婢的容貌?越漂亮的才越值钱啊。
只要没死,也可能翻身的吧?不对,死了也有机会翻身,比如我自己。婉如一头黑线的想着,盘算是不是乘哥哥还在军营让他帮忙关注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婉如小亲亲,你确定要让自己干干净净的哥哥去军妓营?灭哈哈~~~不怕吓着崔文康么~~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出自《诗经?国风?陈风?泽陂》在河对岸的池塘,长着蒲草与荷花。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人在那儿,我心爱他当如何?
婉如的回答其实完整的是“彼泽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硕大且俨。寤寐无为,辗转伏枕。”即:池塘岸边蒲草荷花一同生,男子身材高大强壮,神态庄重有威仪,我无心做事把他想,翻来覆去希冀等待。
菖蒲是我国传统文化中可防疫驱邪的灵草。江南人家每逢端午时节;悬菖蒲、艾叶于门、窗;饮菖蒲酒;以祛避邪疫;夏、秋之夜;燃菖蒲、艾叶;驱蚊灭虫。
菖蒲酒:采用生长在海拔1994米高的历山之巅的九节菖蒲,采集仅限于农历“小满”前后十天左右的时间内。过早菖蒲浆不足,质差;过迟,菖蒲蒲苗枯萎,难寻。酿造菖蒲酒的水是历山脚下舜王泉水。据说,此泉是舜王亲手开凿的。
唐代的鞋子:宝相花纹云头锦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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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妓院一游
接连好几日;婉如都在等待下一次休沐的时机见崔文康;并犹豫着怎么和哥哥开口问金珠一事;总不能直接说“帮我看看有没有这个人;有的话就弄死她”吧?
无故随意杀人可不太好,严格说来也是犯法的呢,最多只能叫她“病故或受刑不过而亡”;错过上一次机会婉如对于“再起杀念”也感到挺为难;严格来讲,她原就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思来想去,她决定只让哥哥先打探一下金珠的情况,而后再说罢。
谁曾想;婉如心心念念那五天一次的休沐;结果却等来了“三郎君带着四郎君和崔大郎去了青楼”这一晴天霹雳似的消息。
“哦?那赶紧去吩咐厨下不用准备他们的吃食了。”婉如神色淡定的让奴婢传话,自己回房后扭身就咬牙抓狂了——妹婿领着大舅子和未满14岁的弟弟逛妓院,这叫什么事儿啊?!
送情诗时婉如才渐渐觉得三郎人还真不错,这心里刚刚有些松动他就来了这么一处,简直是欠抽!
与之同时,跟在肖阳身侧跃马扬鞭奔去“找乐子”的崔文康终于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我们这是去哪儿?”
“平康里,这军镇除了平康里还有哪儿能找乐子?”肖阳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什么?!”崔文康大喝一声拉住了缰绳。搞错没?平康里是京城出了名的妓院林立的街坊,这词儿可是“青楼一条街”的代称,肖阳这家伙居然胆敢正大光明的带着大舅兄去狎妓?
在家里让歌伎、舞伎佐酒不行么?非得去青楼!
好吧,平康里确实是更有情调些,可虽说崔家大舅子在京城时也是红罗帐里的常客,这等风流韵事儿在士大夫中确实挺寻常,甚至中举、中进士之后也时兴通宵达旦的在青楼庆祝。
但是,一想到妹妹他就迈不出去这条腿,自己但凡跟着去一次,那三郎以后绝对更是肆无忌惮。连舅兄都不阻止,如娘又怎好开口挑刺?
“何必如此惊讶?为庆祝你脱离苦海不再背负‘康大郎’这名字,自然是要去最能享乐的地方,”因肖阳的关系也认识了崔文康的徐恒宁笑着拍马来到他身边如此说着,而后他又压低了嗓音道,“这是他们肖家的规矩,你跟着去便是,放心,不会让你妹子为难。”
“这是为何?”崔文康疑惑的看向对方。
徐恒宁瞟了眼肖家兄弟,见他们隔得较远便眼眉一挑狭促道:“听说四郎前日夜里湿了被褥,唔,你懂的。”
哦,是成人了要开荤?崔文康若有所悟,最终还是在肖阳的催促下跟着去了一处外表看来不怎么富贵的宅院。
走进门去绕过影壁,崔文康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院中花红叶绿,曲廊雕梁画栋,间或有桃红纱帐遮遮掩掩,迎风一吹扫拂面庞,只觉其上透着沁人芳香。
还未入得内里去便已听到远处传来莺莺笑语、袅袅笙歌,假母殷勤的引着他们四人到正堂落坐,忽地珠帘脆响,便有两位梳着双丫髻的婢子端着热腾腾的茶水翩翩而至。
崔文康抬眼一望,默默无言,只心想:娘的,这伺候茶水的侍婢都是眉目如画婉约可人的模样,那正经名妓得美得不可方物吧?
“几位郎君可有相熟的佳人?”假母望向坐了首座的崔文康,恭敬询问。
“叫最好的来。”一旁的肖阳没等大舅兄说话,立刻相当豪爽的拍了一枚金锭在桌上,假母连连应诺又安排侍婢带了他们去楼上雅间。
走在楼梯上,崔文康更是有些狐疑,青楼鸨母哪个是没眼色的,在本地混吃食的能不认识肖家三郎?这两人是在假装不相熟吧?
片刻后等四位佐酒佳人以及歌妓入内,仿佛更是印证了他的这一猜测。
家无妻室纯粹是为女色而来的徐恒宁身边坐了一位体态丰韵娉婷、肌肤胜雪的娘子,自己身边的则鲜艳而妩媚,肖四郎明明年纪最小,紧挨着他的却是个明眼一看就觉袅娜风流的美人,谈话间笑语连珠、顾盼神飞,非常可人。
肖阳身边却是个打扮雅淡神色温宛的女子,两人身子隔着有一拳的距离,对方只倒酒、陪聊,绝不做别的多余花样。
酒过三巡,平日里少有饮酒的肖明被灌得面带桃红,衬着那胖乎乎的圆脸挺逗人的,身边那美姬一个劲的往他怀里蹭,这头次进青楼的四郎总是羞涩的躲开,问些旁的问题岔开香艳话题,谁曾想,那美姬也是个熟读诗书的,和他还谈得挺投机。
“我更衣去,你们随意。”肖阳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抬脚出门,给羞赧的弟弟留出些自由的空间。
待他一出门,崔文康便一把搂住自己身边的女子轻声问道:“你姐妹何不殷勤着些?那可是个出手豪气的。”
“郎君说笑呢?”那美姬咯咯笑了,斜眼一瞟轻声嗔怪道,“谁不知三郎君素有洁癖,粘上去可落不得好,好人,别为难咱们罢。”
那这是在做嘛,大家陪着四郎开荤?若只要开荤,选个合适的侍姬放屋里不就成了,何必如此麻烦?
“三哥是想让她今日勾着我心痒痒的,看得到吃不着,”耳聪目明的四郎叹息一声,推开身边粘粘糊糊的女子侃侃说道,“然后反复再来几次让我越陷越深,最终不可自拔时,突然‘无意中’看到她在和别的客人调笑,说着勾搭我时那同样的话,比如三岁丧母七岁丧父,被恶毒嫂嫂卖掉无比可怜之类的。”
徐恒宁“噗”的一口热酒喷了出来,傻眼惊叹:“你都知道了?!”
“啊,然后在我悲痛欲绝时,哥哥会站出来搂着我肩膀殷切的说,”四郎突然侧身压着那娇艳美姬肩膀学着三郎的语气,语重心长的道,“这些都是逢场作戏,理会不得,得到教训了吧?下次可别再上当。”
“四郎君怎能如此误会奴的真心实意?奴对您的的确确是一见倾心,”美姬捧着心口抬眼凝视对方,顿时双眸一暗泪光闪闪,嘤嘤哭道,“见您一次说几句话便一月不用辛劳,如此美事怎能不叫人真心相许?可如今,如今三郎君才只给了一次订金,若要作罢这可如何是好?”
那梨花带雨的娇弱无助神情,可真是闻者心酸见者伤心,可那一串说辞却是无比喜乐,连崔文康都是一面觉得好囧一面又跟着哈哈大笑。
“这样吧,原计划还是可以不变的,我会从家里带不少东西送你,咱俩三七开,你三我七,如何?”四郎如此建议,又抿了一口茶水醒醒酒。
“您送的东西都需登记造册退回去呢,这主意行不通,”美姬无奈摇头,只笑道,“就当是念书苦了到奴这里松散松散可好?听闻四郎君善于作诗,若能相赠一两首,奴将感激不尽。”
四郎笑着正想答应,却突然听得木门“砰”一声大响。
“做个屁,”肖阳黑沉着脸推门而入,冲自己弟弟喷道,“解试都还没过就弄些淫词艳曲像什么样!”
“唉,子旿你何必恼羞成怒,四郎不就是比你聪明些没上当么?”徐恒宁酒喝得较多,又是个喜欢找事儿的性子,大嘴一张就开始报料,“想当初你十三岁的时候——”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三郎没等他把话说完一脚就踹向凳腿,立即摔了徐恒宁一个四仰八叉,而后他指了指一堆美姬吩咐道,“去,好好伺候着徐郎。”
说完又扭身直接拽了四郎就往门外走,同时冷声道:“既然这一关被你看透了,那就抓紧时间赶下一场戏罢——早点回去免得你嫂子心急。”
崔文康看着肖家兄弟的背影抬腿便跟了过去,走到门口又若有所思的倒转回来,冲徐恒宁问道:“他十三岁的时候怎么着了?”
膀粗腰圆的徐郎摔了也不觉的痛,爬起来捋了捋自己的两撇小胡子笑着回答:“还能怎样?被他哥找的青楼女子骗得痛哭流涕呗!这便是肖家的传统,在踏入官场之前先过美色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