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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学-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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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肩膀,她摘掉耳机一脸惊异地望着我,我大声问:同学,这里有蔡国庆的个人专辑吗?她先是白我一眼便假装若无其
事的继续坐着,一分钟后,她发现我依然痴痴的望着她,就从座位起身,背起书包走了。
    我坐下来,把耳机戴好,放的是许巍的《两天》:我只有两天,我从没有把握,一天用来出生,一天用来死亡……
    我很久没听音乐了,遥远的大学时代,音乐是那些单薄日子里的唯一寄托,我们曾在学校组了个“低级动物”乐队,
写了一些歌,玩了几场演出就曲终人散,吉他手去北京发展全无音讯,贝司手回老家开了琴行,据说生意兴隆,鼓手给
济南的几家广告公司做MIDI,有时候隔三差五来找我喝酒,有时候一失踪就是一年半载。“低级动物”早就不复存在了,
更多的高级动物正在逐渐退化,偶然间的一种声音能苏醒它们的冬眠状态,巴甫洛夫把这种现象称之为条件反射。
    我只有两天,我从没有把握,一天用来错过,另一天还是错过……
    我鼻子有点酸,强忍了一会,把目光转向旁边听歌的那个小姑娘,然后故意和她搭茬:你怎么这么早就穿棉裤啊?
    那个小姑娘摘下耳机,气势汹汹,迈着小胖腿蹒跚而去。
    我假装没看见林小蕾从旁边悄悄走到我身后,她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纹丝不动的听歌,然后没好气的问:我
以为你巧甩国军特务呢。


    老马是我和严卫东在一张酒桌上认识的,他是一个热情澎湃的人,正当三十好年华,感情也澎湃无比。他爱上几乎
每一个爱上她的女人,每次都说要去街道办事处登记,幸亏我和严卫东苦心教育才使得他一次次悬崖勒马,虎口脱险。
    他甩掉的女人遇到我和严卫东无不咬牙切齿,似乎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严卫东也从来不客气:都被操成萝卜
筐了还装什么处女?
    我在饭店一坐下就问严卫东:怎么,老马又准备和谁登记了?
    严卫东表情严肃:这回情况有变化。
    林小蕾说:严老师你好,马老师,你好。
    严卫东点了点头,老马伸出手和林小蕾握了握。
    怎么搞这么正式,跟接见国家元首似的?我眯缝着眼睛端详菜单:两位老师,点什么菜?
    你随便点。
    严老师,我这菜你熟啊。大家同时瞄了林小蕾一眼,相视而笑。
    一箱啤酒下去后,老马开始打手机,从酒店里打到酒店外,我和严卫东把第二箱喝了一半老马才回来,满脸落寞。
    你是不是去章丘上厕所了?严卫东抱怨道。
    我觉得的确奇怪,就问老马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有好菜不成?
    老马叹了口气:好菜?这回遇上仙女了。
    老马遇上的仙女叫许帆,和电影演员徐帆同音,差一个字。是一家报社的美术编辑,她们的报纸我天天看,美术设
计一塌糊涂,想不到竟出自仙女之手。
    老马说:这次我是非登记不可了。
    我没意见,我对仙女不感冒,相对更喜欢村姑。我说。
    关键问题是――仙女――不同意。老马一字一顿说道。
    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因为老马在勾引女青年的事情上是有深厚基本功的,这一点不愧是作协的同志,技术全面并有
组织撑腰。我本以为就老马你修炼的境界,别说一般的仙女,就是嫦娥也能毙掉。
    老马又往胃里倒了满满一杯酒:昨天是我生日,我三十岁了。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游击队生涯应该结束了。这两天
父母从老家过来看我,他们明显老了,身体也不好,就盼着早点抱孙子。
    哪知道他们的孙子们纷纷夭折在保险套里。严卫东说。
    古来征战几人回。我长叹一声,林小蕾的眼睛盯着老马身前那只空杯子,做思考一件与此毫不相关的事情状。
    严卫东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号码,用很深沉的声音说:你好。
    又上菜了。我笑笑。服务员走过来彬彬有礼的问:先生,你要加菜吗?
    不不。我摆摆手:我们的菜齐了。
    和我猜测的一模一样,老马出酒店便哇哇大吐,边吐边说:没事,没事,吐完就没事了。说话间秽物飞流直下三千
尺。吐完果然没事了,进了出租车还摇下玻璃向我们挥手。
    林小蕾也挥手:马老师再见。
    林小蕾说:马老师这人挺有意思的。
    我说:你再说“马老师”我也吐了。
    深夜的马路象一条死鱼的肚皮,梧桐树的叶子被一阵阵秋风吹下来,在昏暗中好像从天而降的纸钱。我在路灯下面
色惨白。严卫东说句注意安全就匆忙走了,我看着另外一个方向问同样面色惨白的林小蕾:你去哪?
    去你家吧。


    达尔文说人是由猿进化而来,在进化的过程中,劳动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对达尔文呕心沥血吹出的这么大一个牛逼,
我深表怀疑。恰恰相反,我理解的动物是在退化中生存发展。最初地球产生的时候世界上只有一种动物,这种动物具有
极高智慧,是宇宙中最先进的物质和最科学的元素组合而成,在地球生态环境下,这种动物开始逐渐退化,退化速度快
的就变成了那些海蛰,乌贼一类的软体动物,稍慢些的成了两栖,爬行动物,比较慢的就是脊椎,哺乳类,人类算是最
慢的。保持这种慢的原因就是艺术。
    没有艺术,一个人很快就会变成一头猪,这种变化首先来自体内,事实上已经有一部分人身先士卒的变成了猪,但
表面上还是以人的面孔招摇过市,吃饭,睡觉,做爱,拉屎一点不耽误。人注定会以集体形态向猪退化,艺术家将是未
来世界博物馆里人类的标本。
    我不懂艺术,但我热爱伪艺术。伪艺术是艺术在俗世上的一种变异,是一种壮阳药,有助于繁殖和发展,是俗人向
艺术靠拢的唯一途径。众多伪艺术门类中,我最热爱电影,我房间的四面墙上都贴满了电影海报,其中有一张是我为自
己胎死腹中的剧本设计的:城市立交桥上站着三男三女,每个人都长着一个猪头,我的脑袋长在猪的身体上,在桥下目
光呆滞地仰望着他们。
    这张海报吸引了林小蕾,她问我这部电影片名叫什么,我说:动物学。
    有意思,林小蕾看着那张海报有些出神:你以前写的小说,如果都拍成电影的话,就更有意思了。
    那还不简单,买个数码摄像机,没事自己瞎拍呗。
    你兴许还可以,我可没那么高造诣,今年夏天的时候我买了台DV,什么片子也拍不出来。林小蕾喃喃问道:对了,
你这里都有什么片子?
    我从床底拖出几个纸箱:都在里面。
    你是不是业余贩卖盗版光盘啊?
    我有个习惯,可以买来不看,但绝不能想看的时候找不着,特挠心。
    林小蕾从里面翻了半天挑出几部法国电影,其中有部是《情人》。
    《情人》你没看过?
    看过了,小说也看过,很喜欢。
    杜拉斯这娘们,早生五十年我一定把她毙掉。
    可惜可惜。
    只好……我抱住林小蕾轻吻一口:把你毙掉了。
    林小蕾很瘦,她的瘦来源于先天遗传和后天自虐。她曾不顾一切地减肥,每日仅以零食果腹。完事后我压在她瘦削
的身上,感觉我们的骨骼象两个打磨恰好的金属零件,合在一起天衣无缝。
    每个女人总会经历许多事,总会藏有一些常人难以察觉的伤口。在做爱前她守口如瓶,一旦毙掉,便一吐为快,毫
不吝啬。当然,也有一些女人不愿意将这些事情告诉别人,这样的女人往往可怕,她们不能在过去面前坦然以对,就不
能正视现在的生活,进一步说,甚至也不敢想像未来的命运。并且她们会有很强的依赖心理,也有可能已经把你列入了
重点依赖对象,想通过所谓善意的隐瞒来暂时维持一下在你心中的美好形象。所以一旦遇到这样的女人,必须要当机立
断,永不联系。林小蕾给我讲她的性史讲到天亮,其实不过寥寥几次,但细节部分比较曲折,我听得兴致勃勃,也丝毫
没有被林小蕾长久纠缠的担忧。
    和初恋男朋友分手后,我开始了一段堕落生活。那时候成天上网聊天,在网上认识了一个艺术学院的在校生,发生
一夜情,他是个处男,什么都不知道,完了还惶恐地问我为什么那个地方那么红,是不是染了病。后来这男的还约我去
KTV ,我没去,从此不再联系。
    他叫什么名字?兴许是我哪个不争气的师弟。
    林小蕾摇摇头:不告诉你。
    那就接着讲,还堕落过几次?
    还有一次,一个狗屁老总开车带着我,色咪咪的说:你的腰蛮细的。要带我去买衣服。我拒绝了。我决不和我讨厌
的男人做爱。
    怎么就没哪个女老总要给我买衣服?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用动物统计学计算,和林小蕾交配过的雄性动物有五个,我前面有四个。这五个动物有两个仅进行一次交配;有两
个属长期交配对象,其中一个不知下落,另一个在北京读研,是否和首都雌性动物交配不详。目前这个现已交配一次,
今后是否还会交配不详。
    你是我和现在的男朋友恋爱后唯一的一次。
    这个唯一有点可怕,有点像带有某种征兆或者计划的咒语,我一点也没想到。所以林小蕾说这句话时,我只好假装
睡熟了。


    一切动物都会做梦。
    老鼠的梦可能和粮食无关,可能会在饱餐后开始一个跟猫做爱的梦。
    飞蛾一定常梦见在火里洗澡,因此在感觉身体肮脏的时候就会向火扑去。
    有的鱼会做梦被水淹死,燕子会做梦变成候鸟。
    很多人都经常做梦被追杀,历尽艰险却难逃魔爪。多么安逸的生活其实都是一场逃亡。人类生活在一条集体逃亡的
路上,跋山涉水,披荆斩棘。
    我混杂在逃亡的人群中间,伪装得和他们一样,总怕被人认出,被驱逐出来,那样我将孤苦一生。某些动物的灭绝
是因为它们太高大,比如恐龙,如果他们都拥有壁虎一样的体形,一定能够在钢筋混凝土上飞檐走壁。还拿猪举例,在
猪的中间,肯定有非猪的存在,只是非猪们不愿选择非猪的生活,不愿被数量上占绝对优势的猪们消灭,甘愿做猪。它
们比猪感性,常常忧伤无助,但在外表举止上比猪还猪。
    有头会写诗的猪(简称诗猪)写过:我们一辈子的奋斗,都是为了装的像头猪。
    不但要装得像头猪,最好还能是头种猪。
    种猪在交配后需要充足的睡眠时间补充,我到中午方才醒来,林小蕾靠在床背,一边吃薯片一边看影碟:周星驰演
的韦小宝在被鳌拜追的走投无路,突然停下来,严肃的地说:到如今我不能不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了,其实我是你的亲生
儿子……
    我挺喜欢周星驰的电影,里面的笑料都打了海洛因。
    林小蕾嘴里的薯片被咬出咯咯的声音:我也是,他的片子我都看了无数遍。
    林小蕾在厨房煮了一锅面条,炒了一大盘西红柿鸡蛋热腾腾地端过来。过去张小洁很喜欢吃西红柿炒鸡蛋,上大学
的时候我们就去学校旁的小饭馆,要两碗米饭,只点这一道菜,吃得一干二净,菜汤也都倒在米饭里一起下肚。我很喜
欢这道菜的色彩,红黄相间。张小洁说吃起来仿佛爱情的味道,尽管这个说法过于小布尔什维克主义,但我赞同。
    我把西红柿鸡蛋拨到面里一言不发地吃着。我吃面的声音特别响,容易让人产生时光倒流到旧社会的错觉。张小洁
曾经说过,和我一起吃面吃的特别香,那时候我们都想和对方在一起吃一辈子,吃的我们的头发也白成面条,心依然面
条一样柔软。如今看来,人有奢望原来这么可怕。
    走之前林小蕾到洗手间化了点妆,我送她到公共汽车站,外面起风,林小蕾跳上81路公共汽车的一刹那,地面上枯
黄的梧桐叶随风起舞。
    我恍惚了一下,恍惚中,那些梧桐叶子突然变成了春天在济南街头四处纷飞的柳絮。
    林小蕾,你就做我那个计划中的柳絮泉吧。


    林小蕾刚走,我就给严卫东打电话,让他请我喝酒。
    电话那边很嘈杂,严卫东说他在台里录节目,要录到晚上。
    是不是想汇报工作啊?严卫东笑:昨晚战斗激烈吧?
    当然不激烈,一旦和平解放,就没了子弹出膛的快感。
    今晚要录一期很重要的节目。严卫东说,关于少女作家的爱情观的选题。
    包括严卫东在内,我认为它们那个节目的所有编导都近似于白痴,至少在选择这个选题上,一点应有的预测能力也
不具备。
    通过老马,严卫东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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