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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说。”木老爷等人纷纷说道。看向秦羽瑶的目光中,全都带着一丝丝诧异。
这几位是大顺朝最顶尖的商人,消息都是十分灵通的。秦羽瑶曾经在桂花节出风头的事,他们也有所耳闻。只不过因着涉及宫闱与朝堂,所知有限罢了。然而,有些微末事实却是通晓的。
比如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宇文婉儿曾经护着她。比如残病多年的轩王爷也护着她,甚至一急之下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宇文婉儿是什么人?满朝文武的小姐们,就没有讨得了好的,这位秦氏为何能够得到她的维护?宇文轩虽然不出彩,好歹也是一位王爷,且是本朝唯一的王爷,在木老爷等人的眼中,他的维护还是相当有分量的。
所以,秦羽瑶在熊姑姑面前的嚣张,便是因为她有后台么?本来,木老爷等人与熊姑姑通了气,叫熊姑姑给秦羽瑶一个下马威。毕竟,熊姑姑任御衣局的管事姑姑已经有五六年,而木老爷等人做首,为四国来朝的衣装打扮出力,也有些年头了。给新人一点下马威,这点小事熊姑姑很痛快就应了。
只不过,木老爷等人见秦羽瑶如此有恃无恐,一来就敢跟熊姑姑杠上,心里多多少少有点诧异。这个秦氏,不简单。她敢跟熊姑姑杠上,说明她有胆。她杠赢了熊姑姑,说明她有谋。
一时间,众人心中都有些兴奋。有几年没有遇到这样有趣的猎物了,一定不能轻易就吃掉了。
“秦氏,你只说与我们平起平坐,却不知你有何能耐?”这时,卿水阁的潘老爷开口道。他面容严苛,说话也不留情面:“说什么圣旨就是你的能耐的见证,却是不行的。”
秦羽瑶反问道:“潘老爷想要什么样的能耐?”
潘老爷生性严谨,最不喜女子跳脱,闻言心中更加不喜。然而他刚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周老爷给截过话头:“哈哈,秦夫人不必紧张。本来便是如此,圣上既然下旨,便是对你的肯定了。我们若怀疑你,岂不是怀疑圣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桌子底下踢了潘老爷一脚。然后笑着说道:“不过,新人进门都要考一考的,算是走个过程。我给秦夫人出一道题,简单的很,秦夫人且听好了。”
他口中说着简单,秦羽瑶却不敢掉以轻心,只是淡淡地道:“周老爷请说。”
周老爷便道:“绫罗绸缎,一共分为多少种类?每一种布料,适合做成什么样的衣裳?”
秦羽瑶微微一怔,这个问题,确实太简单了。难道,周老爷有意为她放水?
这一愣神间,便被潘老爷逮了把柄,冷道:“这样简单的题,秦夫人该不会答不上来吧?”
“织布技术发展到本朝,绫罗绸缎总共有这几种:绫、罗、绸、缎、纱、绢、绡、纺、绨、绉、葛、锦、绣。其中绢纱轻薄,绸子偏厚。绸子厚的做外套和裤子,中厚的做衬衣和裙子。绫子可做四季外衣,罗适合夏季做轻薄衣衫。缎子最是绚丽多彩,适合做被面、棉袄等……”秦羽瑶缓缓答来。
身为潮流追随者,又怎么能够不懂这些呢?前世的时候,秦羽瑶闲暇下来总爱捧着潮流杂志看,对衣着的研究颇透,甚至到了跑下乡去看农人养蚕、纺织厂弹棉花等,可谓事无巨细。
如今到了异世,又干起了这一行,秦羽瑶又怎么会不仔细学习呢?这个问题,她答得甚是完整。口中不停,一连说了两刻钟还不带停歇,渐渐讲到木老爷等人都不熟悉的领域,使得原本看好戏的几位大老爷们,渐渐露出惊愕之色,又慢慢转为沉思,不知不觉露出洗耳恭听的尊敬模样。
另一头,宣旨的小太监从御衣局出去后,很是叹了口气。心中暗道,秦氏啊秦氏,咱家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自求多福罢。然后便上了马车,回宫复命。
皇帝这会儿倒是有闲,听到小太监来复命,竟留了他问话:“一路可顺利?”
“回皇上,顺利,一切都顺利!”小太监未想到,此生竟然还有同皇上面对面单独说话的机会,直是有些惶恐地道。
“秦氏已经进了御衣局?”皇帝语气平平,又问道。
“回皇上,是。”小太监不明白皇帝为什么问这样浅显的问题。然而既然皇上问,他也只有谨慎地答了。
而后,皇帝又问了几个问题,譬如秦氏接旨时,可曾露出欢喜之意?譬如,秦氏住的地方如何?譬如,秦氏独自一人进京的,还是带了人一起?譬如,轩王爷接旨时,表情如何?
原本小太监还在纳闷,皇上怎么净问些浅显的问题?待到后来,渐渐背上冒出了冷汗。只低着头,半个字不敢多说,只一一答了。
“哦?轩王爷竟不在吗?”皇帝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似问小太监,又似自问。半晌,才挥挥手令小太监下去了。
小太监直是出了一身冷汗,暗暗有些后悔,路上不该与秦羽瑶多接近。瞧着皇帝的意思,竟是十分不喜她。
可是不喜,又为何宣旨叫她进御衣局,且巴巴叫了他问话?小太监越想,越觉得君心莫测,渐渐竟有些模糊的念头,只盼他不要出头才好,否则日日对着皇帝,只怕寿命都要被吓得短了。
虽然切了子孙根,已经不算个男人,但是小太监还是十分惜命的。又想,幸而皇帝没有问他,路上秦氏都同他说什么了,否则可真是……
皇帝却是没有想到,秦羽瑶竟然拉得下架子,同一个阉人八卦一路。他往后倚在靠背上,闭上了眼睛。
身后的大太监见他皱起眉头,连忙上来与他捏一捏,口中说道:“皇上不如把芊芊姑娘接进来吧?老奴每日瞧着自己的老手,都十分惭愧,没有一双细腻柔软的手服侍皇上。”
皇上慢慢睁开眼睛,目光如针:“昨儿太子才说,要接芊芊进宫,封一名侍妾。今日你便劝朕将芊芊接到身边服侍,你安的什么心?”
这话却是诛心了,大太监听罢,直是额头上汗珠滚滚,连忙跪下来叩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昨日下午,他身体不适,便告了半日的假。哪里知道,竟然出了这等事?
可气竟然也没有人告诉他,害得他触了皇帝眉头。是谁如此黑心,想要他的命呢?大太监心中暗恨,然而心中更加惊惧,只盼皇上念及旧情,留他一条命。
等了半天,皇上才淡淡说道:“起吧。这事你不知道,也不怪你。”昨日下午太子来求此事时,原是屏退了伺候的宫人的,没有传出去也是正常。
大太监抖抖索索地又扣了个头:“老奴谢皇上开恩。”
才将将站起来,便听皇上又道:“有几日没有见芊芊了。走,随朕出宫去。”
大太监闻言,腿肚子情不自禁地又打起哆嗦,心中涌起深深的惊惧。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究竟是看上了芊芊姑娘,还是为了磨砺太子?
蒋丞相府。
“今日皇上下旨,命秦氏进了御衣局。”蒋丞相的书房里,蒋丞相坐在书案后头,看向站在书架旁边,不时拿下一本书又塞回去,不知道找什么的蒋玉阑说道。
蒋玉阑一本本抽出来,打开翻看几眼,又塞回去。好半天,才寻出来两本书,却不是正经书籍,而是往年御衣局的簿子记录。
他满意地收进怀里,才道:“这是好事。那秦氏自从桂花节后,便躲回青阳镇,我们有许多手段都不容易使出来。如今她终于来到京城,却是时候替珠儿报仇了。”
蒋丞相的消息灵通,秦羽瑶前脚进京,后脚他就收到了消息。此刻微微眯起眼睛,敲打着桌面:“绿荫阁同她有些龃龉,而卿水阁、悦容记与绿荫阁是一个鼻孔出气,想必都不会叫她好过。”
谁知,蒋玉阑断然说道:“非死不能解恨!”
蒋家最疼爱蒋明珠的人,便是蒋玉阑了,他每每想起蒋明珠被秦羽瑶当胸踹了一脚,便恨得不行:“不必叫她受什么折磨,我只要她死!”
蒋丞相苍老的眼睛看了他半晌,才道:“后院里的那位,如今是该养好伤了,放她出去打量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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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遇刺
木老爷、潘老爷、周老爷等人,原本对秦羽瑶仅仅抱着玩耍逗弄之意,然而听了秦羽瑶的一番思路清新、涉猎广泛又极具特点的话,不由得渐渐收起轻视之意。最终,木老爷等人再也没说出秦羽瑶是新人,叫她只管听从吩咐就好的话,假意寒暄一阵,起身离去了。
第一回合,秦羽瑶小胜。挽着包袱往肩上提了提,挑了挑眉,抬脚往议事厅后面的清宁居走去。
清宁居是御衣局里头专门供人歇息的地方,原是建来给各地赶来雍京城,为制衣做贡献的外乡人暂时落脚。然而本地匠人也有许多,常常为制衣之事废寝忘食,往往忙到夜半尚不自知。等回过神来时,已是夜深,便也在此歇下。
故而此处不仅仅住了外乡人,及至后来便成了匠人们休憩居住之所。
秦羽瑶走进清宁居,只见此处的房屋极为简朴,乃是一间间造型大小都一般无二的平房,西朝向有八间,南朝向有六间,北朝向有六间,东朝向有四间,一共是二十四间。
其中东朝向的四间单独是一个院落,乃是专门给妇人所用,其余皆是对男性匠人开放。除却东朝向的四间屋舍尚未有人居住之外,另外二十间屋舍已经有七八间都住了人。
秦羽瑶挽着包裹走进清宁居的院门,便有人瞧见了她。仿佛是被她柔媚的外貌所惊叹,一时间全都朝这边看过来。
秦羽瑶自然也瞧见了这些人,她不知道日后与他们的交集多不多,也不知道旁人都是如何打招呼的,便只是略一颔首,便走进了东朝向的四间屋舍的单独小院子。
四间屋舍的房门都是虚掩着的,秦羽瑶挨个推进去看过,只见桌面上摸不到灰尘,便知是常常有人来打扫的。
里间的摆设大同小异,皆是两张大床,一张梳妆台,一架书桌,一张方木桌,与几把座椅。唯独不同的,约莫是被面、床单、帐幔的花色,又或者床头的朝向以及摆放位置罢了。
对此,秦羽瑶还是极满意的,这样简朴的地方,倒是真正做事情的地方。选了边上的一间,便把包裹放置了。
秦羽瑶刚把包裹里的东西安置在床头的红漆木柜里头,便听见外头隐隐传来一阵声音,仿佛是宫人们叫领饭的样子。
御衣局虽然建在宫外,然而一应管事、办事的却都是宫中的那一套标准,均采用的小太监与小宫女。只不过,与管事姑姑不同,此处采用的小太监与小宫女们,倒都是没什么背景与人脉,才会被分配到这里来。
只因为管事姑姑的年纪大了,不再追求升阶,处处思虑着往上爬。她们的生活以安稳为主,便将此当做养老之地了。
而年轻的小太监、小宫女们,心中则仍然是抱有飞上枝头的梦想的。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谁会愿意来?宫中的主子、贵人们都不会来,且御衣局里也没有值得依靠的主子——年年都不曾取得桂冠,捞得皇帝的重赏,又有什么盼头?
因而外头传话的小太监,语气便不是多好,懒懒散散,十分敷衍了事的模样。秦羽瑶站起身来,也往外头走去,打算领一份工作餐。然而她刚走到小院门口,迎面走进来一名长相刻薄,脸上涂着浓浓的脂米分的宫女。
秦羽瑶是奉了皇帝的圣旨进来御衣局的,故而人员名单上写有她的名字,只待开饭时间到了,便会有宫人依着名单来送饭。
那名宫女见到秦羽瑶,便停下脚步,将怀里的食盒往秦羽瑶的怀里一搡:“拿着!”语气又敷衍又嫌恶,仿佛秦羽瑶是瘟疫一样,将食盒搡进秦羽瑶的怀里便扭头走了。
秦羽瑶不由得挑了挑眉,暗暗想道,这又是熊姑姑的授意?
随即,秦羽瑶便知道并非如此。只听到外面安排领饭的小太监们,与住着的匠人们吵起来了。只听一名匠人说道:“你不过是一名阉人罢了,我们却是有真本事为朝廷做贡献的,你凭什么对我们指手划脚?”
小太监便尖着嗓子笑了起来:“咱家哪里敢对大爷指手划脚?大爷可是国家的栋梁,朝廷的中流砥柱,明年要为国家争光的。说不定,便将白国臊得打道回府,再也不敢来咱们大顺朝丢人现眼了!”
这话分明是小太监刻薄的反讽,偏偏那名匠人仿佛没听出来,竟颇为倨傲地道:“你知道就好!”
小太监闻言,直是笑得愈发阴阳怪气起来:“大爷慢慢儿吃,这里比不得大爷在家里的时候,左边儿有贤妻右边儿有美妾,只有大爷自个儿凄清地用饭了。”
“哼,女人懂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