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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后面,任飞烨本来翘起来的嘴角,渐渐张成了圆形:“买这么多,你拿得回去吗?”
“我坐牛车来的,回头都放在车上就是了。”秦羽瑶道。
“牛车?”任飞烨面上微露疑惑,眼珠转了转,却是趁机打听道:“秦姑娘,你家里是哪里的?”
“我家里是秀水村的,离镇上不远,你知道吗?”秦羽瑶有些好笑,他问她家住哪里,难不成想串门子?
只见任飞烨点了点头:“知道,我小时候常常去玩。有一回带着公孙若尘去游水,谁知道他的衣裳叫人给偷了,险些光着屁股回去,啊哈哈哈!”
秦羽瑶惊讶地道:“公孙若尘?”
“就是方才那位公子。”任飞烨撇了撇嘴,“别看他现在酷酷的样子,小时候很丑的。那会儿他还穿过我裤子呢,后来回了本家,人就变成这样了。”
秦羽瑶点了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而公孙若尘生在那样庞大的家族,想来故事更多。没有再问,而是说道:“你别再叫我秦姑娘了,我已经嫁人了。”虽然他不一定对她有什么心思,然而话说在前头,总是比较好的。
只见任飞烨满是不以为意地道:“什么嫁没嫁人,咱们是好朋友,说那些个多俗啊!”义正言辞,十分正经:“这样吧,我比你年长,就叫你一声妹子。你呢,就叫我飞烨哥哥吧。”
下意识中,任飞烨仍然认为秦羽瑶并没有嫁人,她这样说只是为了自我保护罢了。嗯,真是个聪明姑娘,任飞烨心中想道。
秦羽瑶暗暗撇嘴,她前世活了二十七八年,比他还要长上几岁,叫他哥哥?想得美呢,便道:“我叫你一声任兄好了。”既客套,又不显得疏离,分寸却是拿捏正好。
任飞烨虽然有些不满,仍是点了点头:“好吧。”他心里到底在不满些什么,大概就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然而他却是个洒脱随意的性子,很快便甩开了去,说道:“咱们先去买什么?”
“先去布艺一条街吧。”秦羽瑶说着,往布艺一条街的方向走了去。
布艺一条街上,此时已是人来人往。秦羽瑶在前,任飞烨在后,走在路边的阴影中,一路来到上回秦羽瑶买过绸缎和棉布的布坊。
店面里头,小伙计正在神采飞扬地指着架子上的布匹,口中唾沫横飞,双手连连比划:“您瞧这匹缎子,再柔软丝滑也没有了,拿回去裁了做衣裳……”
秦羽瑶并不着急,等在柜台外围,目光落在旁边的一匹花罗。只见质地紧密,光滑柔软,看去便觉着透凉舒爽。若是做了贴身小衣,定然是极为舒适的。秦羽瑶正想指了这匹花罗,让小伙计给她裁两尺,谁知只听一声尖叫:“啊!是你!别走!”
只见小伙计推开众人,正朝秦羽瑶走过来,伸出胳膊就来抓她:“你终于出现了!”
站在秦羽瑶旁边的任飞烨皱起眉头,伸手隔开小伙计的手:“有事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
此时,店铺里的其他人也朝秦羽瑶看了过来,联想到方才小伙计的尖叫,心中纷纷寻思,莫不是这小娘子偷窃东西不成?又见秦羽瑶长相端正,却不似那等下作之人,脸上便露出讶异,一起让开地方,看起热闹来。
秦羽瑶不知因由,只道:“我不会跑,你不必如此激动。你为何找我?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小伙计眼中喷火,简直想把秦羽瑶吃了,“你,你这个骗子——”
“请慎言!”秦羽瑶沉下脸来,一日之内被人叫了两次骗子,饶是秦羽瑶好脾气也不禁有些不快,“我却不知,我骗了你什么?”
小伙计满脸通红,指着秦羽瑶,手指头哆哆嗦嗦,最终竟然嚎啕大哭起来:“你害得我好苦!”
原来那日秦羽瑶买走两尺绸缎之后,县太爷夫人的丫鬟回来说传错话了,要把布匹买了带回去。小伙计跟那丫鬟连忙出门去寻秦羽瑶,可是人海茫茫,竟是遍寻不见。最终小丫鬟胆战心惊地抱了两匹不完整的布回去,果然被县太爷夫人发现,狠狠骂了一顿,又罚了两个月的月钱,把布匹退了回来。
而小伙计接到退回来的布,则被掌柜的狠狠地训了一顿,却是罚得更狠,只说如果卖不出去这两匹布,便再也没有月钱。遭到这样的待遇,小伙计如何不冤?直是指着秦羽瑶,哇哇大哭:“你害得我好惨啊!”
秦羽瑶微微皱眉,心中有些可怜,在这等级森严的皇朝便是如此,没有法律和劳务机构来保护劳动者的权益。若是放到现代,哪家老板敢如此对待员工?早就被告到仲裁机构,予以处罚了!
然而同情归同情,此事若要归错,却是归不到她的头上来。正要说些什么,只听身边的任飞烨开口道:“你这小伙计好没道理,明明是那丫鬟传错话坑了你,你为何却说是我妹子骗了你?”
“关你什么事?你是谁啊?不买东西就走,少在这里瞎管闲事!”小伙计此时不哭了,开始轰任飞烨。
秦羽瑶暗道不妙,男人之间产生摩擦,那是最容易的。你一言我一语,手脚上挨蹭两下,立时便能打起来。她是来买东西的,不是来找茬的,何况小伙计确实可怜了些,便连忙拦在两人中间:“你若要怪我,我是不认的。可是我心里对你也有些愧疚,不如这样,我往后但凡缺少东西,都来你这里买可好?”
小伙计一抹眼泪,狠狠瞪了任飞烨一眼,对秦羽瑶道:“算了,也怪我倒霉。你今日来,是想买些什么?”
秦羽瑶指了指方才看中的花罗,说道:“我打算裁两尺这个。”
此时,原先看热闹的人们也觉着没趣,渐渐散开了。小伙计走过去抱下那匹花罗,咔嚓咔嚓裁了两尺,说道:“两百一十六文,我算你两百一十文好了。”
小伙计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此刻眼睛还有些红肿,低着头忍住委屈的模样,却让周围等着买布的妇人们有些怜悯起来,纷纷道:“啊哟,你这小伙计,当真是实诚。”
“是呀,你快别伤心了,以后我们也都来你家买东西。”
一个个纷纷如此说,小伙计面上惊喜,连连拱手拜谢:“谢谢,谢谢各位!”
秦羽瑶付了银钱,收起花罗,踏出布坊门时摇头一笑。
任飞烨好奇地问道:“你笑什么?”
秦羽瑶道:“我笑这小伙计,十分有意思。”
原来,别人都在同情小伙计善良软和的时候,她却瞧见小伙计眼中闪过一分窃喜。心中顿时明白,这可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主儿,并不像表面上看去的那样软和呢。然而却不必点破,毕竟这家布坊的东西确实不错,而小伙计也还算得上实诚,双方都不吃亏,却是双赢的好事。
两人出了布艺一条街,便往脂粉服饰街上走去了。以往秦氏甚少来这里,故而秦羽瑶的记忆中丝毫多少印象。
刚一踏入,便觉着有些眼花缭乱,只见两丈宽的街道上,密密麻麻开张着数不清的铺子,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钗环首饰的,有卖香囊团扇的。各色琳琅,映入满目,甚至整条街上都飘着淡淡的香味儿。
就在街道旁边的阴影中,也有些小小的摊子,有的支在桌子上,有的直接铺在地上,摆放着种种女孩家喜欢的小玩意。
“哎,你去哪里?”任飞烨只见秦羽瑶抬脚往路边阴影下的一个小摊走去,伸手去拉她的袖子,说道:“这些小摊没什么好看的,东西十分粗糙。我带你去一家铺子,里面卖的首饰精致机巧,保准你喜欢。”
秦羽瑶回过头来,却是笑道:“我只不过给小侄女买些小玩意,不买那些精巧贵重的。”
刘小美才七岁,又是农村的女孩,并非秦羽瑶舍不得买贵重的给她,而是即便买给了她,只怕也要被李氏锁起来。为免摔着磕着,一定锁到刘小美说亲嫁人时才给她拿出来。所以,秦羽瑶一开始就没打算买贵重值钱的,挑两样简单漂亮的小东西,不怕丢不怕摔的,回头哄小姑娘开心就好。
说着,脚下已经走到一个摊子前,弯下腰在摊子前挑选起来。
“这位妹子,打算买点什么?大姐这儿有簪子、钗环、脂粉、耳坠、戒子……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挑?”摊主是一位中年妇人,只见有客人来,连忙热情地招呼。
“我看看就好。”秦羽瑶的目光在摊子上飞快浏览着,并不见什么可心的物品,便起身往下一个摊子走去。
任飞烨还没有放弃:“你自己呢?不买些什么?我瞧着你头上的簪子有些年头了,不如换一只新的?”
秦羽瑶不由一怔,抬手摸了摸发髻。其实任飞烨的话,说得十分委婉。这些天来,她一直用一根黑不溜秋的木簪挽发。说是木簪,其实看不出什么纹理,也不够坚硬,估计多半是从前秦氏随手折了树枝做成的。因着只是随手一挽,故而没有太留心,此时被任飞烨一提,顿时有些意动。
“走,我带你去方才我说的那个铺子里……”任飞烨只见说动秦羽瑶,眼中冒出笑意,拉起秦羽瑶的袖子往一个方向走去。
“等等!”秦羽瑶却回扯袖子,摇头道:“且不急,我在这些小摊上看一看再说。”站定在一个摊子前,指尖一挑,拿起一对红漆镂空桃木圆珠耳坠。只见这耳坠的珠子仅有指肚大小,红彤彤的,被银钩挂着,摇摇晃晃倒是灵巧可爱。她打量两眼,很是喜欢,便问摊主:“这个多少钱?”
“这位娘子好眼光,我这可是百年桃木做成的耳坠儿,这上头的钩子可是银的,我不跟您多要,三十文钱您就拿走。”这个摊主是一个瘦小男子,眼珠子转来转去,十分灵动。
秦羽瑶有些好笑,真是到了哪里都少不了讨价还价,开口便道:“五文钱。”
“什么?”摊主惊呆了,仿佛没料到秦羽瑶砍这么狠,“这钩子可是银的呀,这木头珠子可是百年桃木做成的呀,你摸摸看,又光滑又圆润,怎么能五文钱呢?”
旁边,任飞烨原本还担心实诚的秦羽瑶会被骗。当听到她张口砍到五文钱,也是有些呆滞。心中想着,她卖螺蛳时怎不见她拿出这副本事?
他却不知,秦羽瑶原本那碗螺蛳只能卖到五两银子,却因为动了动嘴皮子,生生得了一百两,已然十分奸诈。在任飞烨的眼中,秦羽瑶仍然是刚一见面时,便要将螺蛳送他的那个实诚女子。
“你说是百年桃木,我还说是一年生的桃树苗呢,这谁能说得清楚?”秦羽瑶挑眉晃了晃耳坠子,“再说了,这钩子细成这样,一拽就断了,才费多少银子?”
不就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么?前世秦羽瑶跟闺蜜逛夜市时,可是杀得整条街上的小摊主都怕了她们,每次见她们来了都苦着脸想撵人又不敢的模样。
那摊主仿佛没有料到,秦羽瑶竟是如此善于此道,摸了摸鼻子,说道:“罢了,我看你是个小娘子,不跟你多要了。你便给我二十五文钱好了,唉,真是的,小娘子太会砍价。”说着,一副秦羽瑶太会砍价,他赔了好多的样子。
秦羽瑶不说话,只是低头,打量起手中的耳坠起来,忽然缩了缩手,惊叫一声道:“哎呀!这珠子怎么没打磨平整,上头还有刺呢?方才扎着我的手了!”
“什么?”任飞烨吓了一跳,想也没想就抓起秦羽瑶的手,“我看看?”
这一下动静太大,竟把小摊主吓着了,也紧张连连地看过来,若是当真见了血,那可真是晦气。
秦羽瑶被任飞烨抓着手,不由得满头黑线,她只是想说这珠子打磨得不平整,想藉此砍价来的,并不是真的被扎着了。可是看任飞烨这么紧张,也不好如何,便使劲捏了下珠子,生生硌出一个红印来,给摊主看道:“你瞧?你方才说打磨圆滑,却是糊弄我的。还问我要三十文,叫我说,至多给你六文钱。”
小摊主此刻被身材高大的任飞烨怒视着,心里头有些打怵,摆手说道:“算了算了,十文钱,你拿走吧。”
秦羽瑶刚要说好,忽然任飞烨道:“不行,这珠子扎了我妹子的手,八文钱,不能再多了!”
他虽然穿着小伙计的衣服,然而身材着实高大,加上大眼睛那么一瞪,小摊主真是有些怕,一点儿也不想触着他的霉头,连连道:“好,好,八文钱就八文钱。”
秦羽瑶付了钱,包起耳坠子,离开这个摊子往下一个摊子走去。
刚走出一段,任飞烨探头过来,小声说:“怎么样?我刚才表现不错吧?”
秦羽瑶惊讶地抬头,只见任飞烨正在朝她挤眼,不由得“扑哧”笑了:“真有你的。”
“那是。”任飞烨得意地扬了扬眉。
两人这般朝前走着,又逛了几个小摊,最后秦羽瑶又买了一根雕着梅花的檀木簪子,花了二十五文钱。
任飞烨原本想叫她买另外一根嵌着红色玛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