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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陈觉得他这话好笑,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少爷,一点也不知生活的艰辛,点头笑道:“大爷要是想这么多。只怕皂就连饭也吃不上了。你以为大爷不想好好的干一番自己的事业吗,只是苦于没有本钱罢了。这些年一直在积攒,就为了有一天能够开家铺子,自己坐诊卖药。”
陆英忙问:“要开多大的铺子,卖那些药?”
茵陈道:“不过就一个门脸而已。能开得起多大呢。”
“这个极容易,我二哥管着家里的铺子呢,我回去和他说说,让他便宜点儿给我们一间,或租或买。价钱都是好商量的。保证好地段儿。”
“你的好意心领了,大爷的钱也要凑够了。他就打算在高跃的场镇上找个地儿,还没想过进县城去。再说问你们陆家,只怕大爷不好开这个口。”
陆英心想,他如今从家里出来,也没想过再回去了。自然也不愿意再和家里人来往,空口说了一句,他又和二哥不大熟络,还真帮不上什么。因此也不大言语了。
待景天回来看见了陆英在家,也吓了一跳:“几年没见你,倒长高了不少。只是好像没有好好吃饭,这也太瘦了些,像根竹竿。”
陆英道:“徐大夫一点儿却是一点也没变。”
“你这小子!”徐景天想起陆英的母亲葬在乌家庄,当初周氏去世时的那般凄惨状况,如今还历历在目“你是回来祭奠你母亲的吗?”
陆英听见母亲二字,目光便沉着了下来,片刻才道:“我已去母亲的坟上看过了,杂草丛生的,没人打理。以前我问起爹来,他总说有人照料,我还真信了。”
“难道这两年多你都没有来回祭过?”
陆英摇头道:“我倒是想来,可家里挡着不让。太太不许,老爹也不许。说这么远,来回一趟不容易,只让我在家里祭奠一下了事。我这个当儿子的还真是失职。”
这大家子的做派景天也想不明白,不过拍拍陆英的肩,算是安慰了他。
茵陈下厨做了几个饭菜来,家里没酒,自然不能请陆英好好的喝上一盅。用过了饭,陆英突然在景天面前跪下道:“请徐大夫收我为徒吧!”
倒是让景天一怔,忙去拉他,陆英却不肯起来,景天又让茵陈去拉,陆英却坚持说:“徐大夫,我早就想来拜师了。家里管得紧,没办他法出来。好不容易出来了,还请徐大夫收下我这个徒弟。”
景天忙道:“我以前就和你说过,别做这一行。你怎么还当真不放弃呢。好好的回去读书考个功名才是正经。我才不想被你们家的人责怪,说没将你往正途上引。”
陆英道:“家里没人管我,老爹他有的是儿子做官,自然不缺我这个。我也不习惯读那些书,只想学点正经的事做,又不愿意跟着经商,想来想去,就来和徐大夫一道学医了。”
“你先起来吧,这事我再慢慢的考虑考虑。”虽然陆英一片赤忱,可景天却不敢贸然收下他。万一只是公子哥的一时兴起,学两天就不学了,若真是这样他也不愿意收。
陆英见景天始终不肯点头,有些丧气,跪在那里一直不肯起来。后来景天去别的屋子了,茵陈在跟前小声和他说:“你这样不是让大爷为难么,既然要拜师就得拿出点诚意来。说不定哪天就打动了大爷收下你呢。也未可知。”
陆英觉得茵陈说得在理,忙道:“是我自己太莽撞了,多谢姑娘指教。”
陆英也没别处可去,暂时在徐家住了下来,晚上和景天挤一块儿。白天跟着景天跑前跑后,出诊跟着去,就是做零工也想去,后来被茵陈给拉回来了,才不至于添乱。陆英最想去的是跟着一道上山采药,只是这些天景天不得空,一直没有上山。
除了围在景天身前身后转,也缠着茵陈,或是帮点忙,或是陪她说说笑笑。原本时常一人在家看守屋子,突然多了一个伴,茵陈倒也不觉得孤独。
如此住了四五天,陆英倒一点没露出要回去的意思。景天也暗自考量他,还真是个有毅力的小家伙,只是他一直没有点头答应,当时说要教茵陈,和眼前收徒弟大不一样。他也从未拿茵陈当过自己的弟子,不过教她一些最基本的东西,从识字到识药,后来为了看诊方便又教了她一些穴位针灸之类。
“你还真的打算一直赖在我们家呀?”景天想挫一挫陆英。
陆英道:“我知道有些不方便,不过徐大夫放心,我已经在庄子上找到了一处住的地方。明天就搬过去。”
茵陈听说忙道:“你一人住在外面肯定不方便的地方多着,又没有人给你洗衣做饭,还得要自己过活。我看不如将后面那间小屋子收拾出来,你暂且住着,简单的搭个床什么的。真说长久的话,以后再慢慢考虑也不成。大家在一处也好有个照料呀。”
听得茵陈这样说,陆英是愿意每天生活在一处,只是怕添了更多的麻烦,又去看景天。
景天将这两人来回的看了一遍,忽而笑道:“茵陈怎么说,就怎么办吧。”
简易的竹床,陈旧的被褥,没有丫鬟婆子,也没小厮书童。更没锦衣玉食。这样清苦的日子,陆英也能过下去,每天都欢欢喜喜的。
后来徐氏来家,突然见多了这么一个人,景天告诉她是陆家的孩子,徐氏直道:“疯了,疯了。一个吃白食的还不够,如今又添了一个。他们陆家又不是没有人了,你干嘛帮着人家养儿子?”
景天笑道:“现在我赶不走他,还想来跟着学医,我正头疼。或许只是一时兴起,过了这阵子就好了。大姐你可别说他什么,由着他去吧。”
徐氏很是纳闷,不过现在她也不愿意管兄弟家的事了,都由着他去。
“小东西,我知道你的来意,说什么跟着学医,是为了茵陈吧?”
陆英脸微微一红,忙道:“倒瞒不了徐大夫,不过你这话不全对。我是真心想跟着徐大夫学点本事的。至于其他的倒是次要的。”
景天乐呵呵一笑:“茵陈小小的就跟着我,好不容易长大了,和女儿没什么两样,你可不许欺负她。”
陆英忙道:“我哪里敢呢,就是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
景天拍拍陆英的肩说:“好些事要从长计议,慢慢来。你呢,也要有点本事才行,至少得让茵陈瞧得上你。”
陆英见景天不阻扰,欢喜道:“多谢徐大夫成全。”
“我成全你什么呢。傻小子,做事踏实点儿吧。”
第八十八章 挖药
陆英在乌家庄住了下来,不过倒没厚着脸皮在徐家常住,不过半个来月便搬走了。以前的宅子是回不去了,自己找了一处不算远,又安静的小屋。也没生火,每日过来吃饭,衣服上的事也是茵陈在管,从洗到缝补,都一手操办了。
陆家仿佛没人管他,从他离家这么久也没见谁来问过他一句。
景天后来实在拗不过他,又见他做事勤谨,还算有几分天分,喝了拜师茶,正式收了陆英做徒弟。从此陆英便以师父称之。依旧唤茵陈为‘徐姑娘’。
茵陈也曾纠正过他好几次:“我都说了我不姓徐,姓谢。再有我可比你先拜师,你得叫我一声师姐。”
陆英笑道:“师父说没正式收过你,不算数。我以后只喊你妹妹便可。”
“那我凭空多出来一个哥哥,还真是不适应。”
“我家里姐姐妹妹的倒多,不过和我都隔着母亲,我和他们也不大熟。”
茵陈时常羡慕别家有兄弟姐妹的好处,也羡慕别人有双亲。不过却见陆英于亲情上很是冷淡,不免想起陆家那边对于他母亲的态度来,也摸不透大户人家到底怎样的生活情景。倒不羡慕了,一心一意的只想将眼下的日子过好。
眼下正是春光明媚的时节,春耕不过尚早。家里的那几亩地要耕种的也不多,插秧要等到端午,而玉米苗又还没完全发出来。再等半个来月才能栽种。因为今年雨水还算调匀,家里备的药不多,景天便决定采药去。陆英自然要跟了同去,顺便学些东西,如何识药,以及它们都长在什么地方。茵陈也没别的事,在家无聊,也要跟去。
景天倒是都答应下来。陆英主动的背上了背篓,拿了工具,景天在前面领路。两个同龄人在后面一路说笑。
听着他们的说笑声,景天倒一点也不见得疲惫和孤单。
陆英见茵陈带着水和干粮便和她道:“拿这些又占手,我看不如去山上现打点什么野味来,烤了来吃,还更有风味。”
茵陈笑道:“你以为野味是那么好打的吗?再说山野里可没那么方便处理。”
景天心想这两个小家伙哪里是去采药,明明是想着出去如何玩,原本有些冷清沉闷的家,让突然到来的陆英倒是增添了好些的乐趣。
陆英又缠着景天问了好些事。这一带的山又高又陡峭,着实不大好爬。陆英又问景天:“师父,这山里都有些什么野兽呀?”
景天笑道:“我小时候听说这山里住着老虎、黑熊哟。”
“那可真是凶猛的野兽。出过人命没?”
“有呀。那时候村里的小孩子都不敢随意接近这座山。据说有大人还给老虎给吃了。我们也都不敢随便乱跑。”
茵陈听他们聊得高兴,不免有些害怕起来,忙四处看看,小心翼翼的问了句:“现在还有吗?”
“不大清楚呀。或许有也说不定。”
陆英见茵陈害怕,立马拍着胸脯说:“妹妹不怕,就算是老虎来了,我也会保护你。”
茵陈白了他一眼,心想他细胳膊细腿的,又不是什么孔武之人,手上连个防身的东西都没有,如何保护她。
三人爬了一段路,树木也都绿了。野草丛生,还有夹杂的那些不知名的小花,风吹过,正向他们点头微笑呢。
不过茵陈在听说了山上可能有猛虎,便没什么好兴致了。好不容易出来寻药,又不可能半途而废,只好紧紧的跟着他们,却是一脸的惊慌,又要处处留意四周的情景。
景天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可以采来做药的草丛里,倒剩下陆英显得一脸的从容。
“陆英,你快看那是杜蘅。”
陆英顺着景天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丛并不起眼的小草隐匿于其他杂草从中,叶片上有一圈白色的斑,比掌心略小些,形状好似番薯叶。陆英连忙用手中的锄头将它们挖了出来,鼻子凑近嗅了嗅,有一股特殊的,却又形容不出的味道。
“师父,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用处大呢,不仅是叶子,连根也有效用。什么头疼流涕,风热,逆气都有效用。《神农本草经》上提到过它,说是治疗足少阴、太阳诸症的上品。只是世人知道的少。”
陆英用心记住了。
见他们已经挖了药,茵陈便催促着快走,生怕久留了招惹到老虎什么的。
“陆英呀,你真想学点本事的话,除了那几本著作要倒背如流以外,还得多接触病者,积累丰富的经验才行。这些毕竟都是些纸上谈兵的东西。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陆英立马一脸谦逊的样子,诚恳道:“只要师父肯教,我便愿学。多少年都行,将来出师的时候一定不会砸了师父的牌子。”
景天只是一笑,微微点头,带些赞许的样子。想想他这些年来,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自己没有成家,没有儿女,茵陈虽然也跟着自己学,可毕竟是女孩子家,将来要嫁人相夫教子的,很难说再有什么更广阔的前途。若是陆英将来能接过自己的衣钵,那么他毕生所学也能有个传承。只是他一个大户人家的子弟,谁知道兴致能有多久,能不能出师,就得看陆英有几分的毅力了。
下了这座山坡,要穿过一条狭窄的谷底才能到达对面的山,对面的山比这边更高更险。景天有些担心茵陈吃不消,便回头和她道:“要不你先回去吧。前面可更不好走。”
茵陈哪里敢自己回去呢,忙道:“不,我跟你们一道,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景天见她这么说便没什么话,大家继续前行。下山可不容易,一不小心就会滚落下去。陆英一直想伸手扶茵陈,茵陈却拒绝了,自个儿慢慢的抓住旁边的草木,岩石等,小心翼翼的走着。
好不容易到了峡谷,只见溪水潺潺,清澈见底。那半边山野的红杜鹃开得正是时候。
还真是一幅宜人的好景致,茵陈不免流连起来。景天便道:“那在这里歇息一下吧,吃些东西歇歇脚再往前走。”
茵陈更是巴不得听见这一句,就着溪水洗了手,将携带的干粮和水便拿了出来,却听突然听得身后的树丛中有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