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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听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沈月浅微微侧了侧身,奇怪的是那只手仍然附在上边,沈月浅小心翼翼地抬起他手腕,刚从自己衣兜里拿开他像是有反应似的,又搭了上去,抿了抿唇,将她抱得更紧了,“阿浅,别闹,睡了。”
简单的一句话让沈月浅身子一颤,睡梦中他知晓睡在他旁边的人是她吗?上辈子她和宋子御关系最好的时候也从未听过如此呢喃,之后,宋子御醉酒的时候也会唤她的名字,却是让她定要同意纳妾的话,抬眸,手轻轻抚上那张丰神俊朗的脸,睡着了的文博武周身散着暖意,旁人都说他叱咤风云不近人情,话少戾气重,所有人在他面前好似一粒尘沙,毫不起眼,这样的他和她眼中的他相去甚远,丁薇问她害怕文博武不,和那样清冷肃杀的人朝夕相对换作她自己心里是害怕的,沈月浅想了许久,重生回来,除了之前那次,从未见文博武在她跟前冷过脸,纵然说重话也是因着担忧她的缘故,有时候她会思考为何文博武对她独独不一样,她欣喜高兴又忐忑,手渐渐滑向那双桃花眼,沈月浅自己都没发现,不止文博武性子和旁人眼中不同,就是她,比起上辈子性子也改变了很多,遇上一个真心想要过一辈子的人,不再是盲目的将就和吵闹讨好而是存着为彼此好的心思思考事情,是爱抹消了文博武的肃杀,也是爱敞开她接纳人的心扉。
望着他的睡颜,何事睡过去的沈月浅都不知晓,当她睁开眼的时候,整个人投怀送抱的姿势窝在他怀里,头顶抵着他的下巴,而他的手分毫不差的还在她胸前,不过,好似从左边换到了右边,沈月浅往后抬头望他,文博武正垂着好看的桃花眼,眼眸温柔流转,沈月浅竟不敢与之对视,尴尬地抽回手,别开脸道,“醒了?”
动了动腿,比起昨日生硬的疼痛,今日大腿微微酸痛,好受了许多,沈月浅趴起身子,素手掀起帘帐,还好,天儿还早着,文博武已拉下她,声音带着初醒时的沙哑,“再睡会儿。”
“不了,早点去长寿院给太夫人请安。”说着,沈月浅爬起来掏出他的手,起身坐好,张口叫了声玲珑。
玲珑在门口候着,今日事情多,她不敢马虎,和玲芍两人值夜也没敢真睡沉,天不亮就将门口的毯子收拾了,听着沈月浅唤她就欲进屋,推开门抬进一只脚就听里边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过一刻再进屋。”
文博武不喜欢丫鬟服侍,哪怕是沈月浅身边的人他也不喜欢,利落的翻身下床,挂起帘帐,看向还在发懵的沈月浅,取下屏风上的衣衫,道,“我穿好衣衫去偏房了再让玲珑进屋。”
沈月浅反应过来,忙掀开被子下床伺候他,刚开始步伐踉跄,好在文博武离他近,沈月浅拿起他手里的衣衫,文博武款式简单,沈月浅示意他伸直手臂,认真地给他穿好衣衫,整理好领子,文博武高出她一个头,沈月浅抚平肩头,暗暗估测文博武的尺寸,之后再去拿旁边的腰带,容颜素净昳丽,小手白皙柔嫩,不自主的文博武心中一暖,倾其所有,等的不过是与她茶米油盐的日子,“玲珑几人毕竟是未成亲的丫鬟,我在的时候尽量让她们避着,对她们好,对你也好。”
文博武对丫鬟没有非分之想,可传出去只怕会让有心人乱想从而煽风点火,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先说清楚了也好。
沈月浅反应过来,点点头,玲珑上辈子一直跟着她,是她身边最衷心的丫鬟,有段时间宋子御想将她收进屋子里被玲珑避开了,玲珑很小的时候被爹娘卖了,她没有多余的心思,上辈子她问过玲珑想要成亲吗,玲珑说不,“奴婢到了小姐跟前一辈子都是小姐的人,这辈子只想好好谨守本分,下辈子换奴婢一个安稳的家,或许没有钱,或许仍旧是奴才,奴婢希望他们不曾抛弃奴婢。”之后沈月浅才知道原来玲珑每年都会拿一半的月例出来为她和自己在寺里祈福,玲珑,比谁都相信下一辈子。
“你相信有下辈子吗?”沈月浅替他束好腰带,漫不经心地问道。
文博武目光一凝,慢慢泯灭成寂静,“相信的,上辈子积下的福,这辈子都会还回来,有的人或许命中注定或许机缘巧合,可若遇见了,便是一生一世的爱人,或相携白首,或各自分开,佛祖许了他们一生又一生来继续这段幸福或弥补这份缺憾。”
沈月浅细细琢磨着他一番话,突然笑了,“哪有你说的那般高深,我就是想着有合适的人,想给玲珑指一门亲事,人不仅要好,父母也是个性子好的,能真心待玲珑的。”
不止玲珑,玲霜玲雾玲芍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文博武不想她说的是这个,跟着抿唇笑道,“我帮你留意着。”低头看腰间,可能真的常做衣衫的缘故,总觉着沈月浅替她穿的衣服比平时文贵穿的要整齐得多。
等文博武去了偏房,沈月浅才叫玲珑进屋,今早要敬茶,早膳也不用了,和文博武到长寿院的时候,文博文和周淳玉已经到了,文博文言笑晏晏地笑了声大嫂,周淳玉声音则小了许多,沈月浅心里别扭,被两个年纪大的人叫大嫂,总不得劲,文博武倒是面不改色,抬手帮她应下,“二弟二弟妹来了?”
文太夫人还在里间,想来还没起床,文博文扫了眼文博武,衣衫亮丽如新,丰姿如仪,眼神迸射的光不再是蔑视不屑而是淡淡的笑意,文博文心惊,转向嘴角噙着温和笑意的沈月浅,大致明白过来,猛地,感觉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染上了深沉的警告,文博文调转视线,果不其然,不是他大哥又是谁,微微一笑,道,“大哥昨日入宫陪皇上下棋可还有其他?”
文博文多少是知晓自己大哥的,敢拿皇上当幌子便是想好了对策,文博文也就随意问没想文博武会回答,然后真的没等到他回答。谭嬷嬷给四人上了杯茶,沈月浅还没来得及端起来就听文博武吩咐道,“给大少夫人一杯温水就好。”
长寿院的茶皆是凉茶,文博武担心沈月浅身子受不住,谭嬷嬷一怔,再看沈月浅红了脸,收了茶重新换了杯温水,这才留意文博武脸上舒展开了,谭嬷嬷心里好笑,大夫人总说大少爷脾性怪,如今看来不尽然,对大少夫人关怀备至,这点,谁都比不上的。
沈月浅脸色发烫,在周淳玉似笑非笑的眼神下,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就见帘子传来响动,抬眸,文太夫人一身暗紫色迎春花长裙,富贵大气,眉目全是身为长辈的慈祥与和善,沈月浅搁下杯子起身,旁边的周淳玉也站了起来,两人福了福身子,叫了声祖母,反观文博武和文博文,两人则惬意得多。
“坐下吧,我这不是别处。”第一次见沈月浅的时候文太夫人就知道她生得好,当时还和文博武说可惜一张脸和性子,名声受了连累一辈子是没出路的,不想她会进了将军府的门,心下不免感慨,在上首的位子上坐下,这时候,院子里传来齐氏和裴氏的声音,文太夫人蹙眉,等人进了屋子才温煦地提醒,“博武博文在,你在外边嚷嚷什么?”
齐氏和裴氏旁边是宁氏,在外边齐氏声音最大,知晓文太夫人训斥的是她,看在沈月浅是新妇的份上没沉脸罢了,忙解释道,“路上,烟姐儿问起她大堂嫂,我这不声音稍微大了点吗?”目光落在沈月浅身上,惊呼出声,“我就和烟姐儿说她大堂嫂乃京中少有的美人吧,这样看来我可是没说错,瞧瞧这气色水润有光泽,在沈府吃了什么,令我都羡慕了。”上前拉着沈月浅的手转了一圈,“烟姐儿,瞅瞅,你大堂嫂是不是很美?”
说起来,沈月浅之前是见过齐氏的,此时齐氏一副第一次见面的模样让沈月浅微微不自在,齐氏后边的宁氏拧着眉,朝外扬手道,“人都到齐了,开始敬茶吧,今日还要回门,别让亲家等久了。”
齐氏不在意,拉着沈月浅的手不放,“这有什么,咱将军府的大少夫人回门迟点怕什么,拜堂错过了吉时不也没人说吗?”
齐氏一番话让在场人皆变了脸,沈月浅抽回手,脸上维持的笑不变,却不再给齐氏面子,“见笑了,敬了茶,二婶想话叨什么侄媳妇都陪着。”意思现在不想聊这事,文博武在旁边已经冷了脸,声音微沉,“二婶要是觉着回门不重要,堂弟成亲后就别回门了,我媳妇家里就她一个闺女宝贝着,不敢和二婶未来儿媳妇比。”
齐氏面露尴尬,不想两口子直接打她的脸,还欲说什么,对上文博武能看穿人心思的眸子,心一慌,身子不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人到齐了敬茶吧,什么话留着之后再说,进了门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文太夫人一锤定音,沈月浅知晓文太夫人是指她给齐氏难堪一事,是提醒她将成亲当日的事情解释一番?
谭嬷嬷领着人端茶进屋,沈月浅只好收起心思,给文太夫人,文战嵩宁氏敬了茶,之后就是二房三房的长辈了,二房老爷文战昭,身形和文战嵩一般,浓眉大眼,面容粗犷,比起他,文战嵩反而有了几分英气,三老爷文战责,身形偏瘦,可能随了生母,和文战嵩文战昭不太像,不过行为举止和文战昭很像,沈月浅微微明白过来,只怕文战昭文战责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齐氏喝了茶脸色多少有些幸灾乐祸,文太夫人那句话分明是要计较这件事的,她在旁边坐着看戏就好,随手给沈月浅一个镯子成色算不上顶好,甚至比不上当初周淳玉进门后她送的那支,可她觉着沈月浅的身份只配拥有这种成色的。
文博武脸彻底垮了下来,想伸手让沈月浅不接,哪是礼分明和打赏叫花子差不多,他的妻子不至于受这种气。
沈月浅不动声色地接过,裴氏送的是上等的珊瑚,比齐氏的贵重得多,齐氏撇撇嘴,不置一词,三弟妹喜欢充当好人就让她当好了,文太夫人扫过宁氏愠怒的脸,明白齐氏惹她不快了,出口打圆场道,“你二婶是吓唬你呢,昨日就来我院子将见面礼备好了,谭嬷嬷,将二夫人准备的礼拿出来。”齐氏脑子是个笨的,沈月浅毕竟是将军府长媳,给她难堪不是给宁氏难堪吗?
宁氏蹙起的眉更深了,抿着唇,坐在位子上没说话,文博武脸色也极不好看,齐氏心里痛快不少,打断文太夫人的话,“娘可别拿您的私房贴补我,长者赐不敢辞,浅姐儿莫不是嫌弃二婶的礼轻了?”
“怎么会,礼轻情意重,二婶的心意我是明白的。”沈月浅不欲和齐氏闹开。待她给见面礼的时候,齐氏脸跟着垮了下来,文博文是一套贵重的笔墨纸砚,连着周淳玉的都是质地极好的玉钗,而二房的孩子得到的是什么?铺子里随随便便买了脂粉,毫不起眼的毛笔,“你什么意思,虽说博文博武是亲兄弟,你这厚此薄彼未免太明显了。”
沈月浅不搭理,从妆娘子手里拿过送给三房孩子的礼,烟姐儿和三房的孩子站在一起,看得别人手中得到的礼比她贵重得多,不由得红了眼眶。
一圈下来后,沈月浅才看向齐氏,一脸无辜,“二婶刚才不是说长者赐不敢辞吗,长嫂如母,我也算得上他们的长辈了,二嫂帮烟姐儿嫌弃我送的礼物不成?”
齐氏送礼想打她的脸,她岂是坐着任人宰割的性子?人敬她一尺她还人一丈,同样,人若不敬她,她也不会巴巴上前拿热脸给人踩踏,宁氏在旁边,脸上有了笑,“好了,既然认清了人,开始用膳吧。”
齐氏在旁边给文太夫人使眼色,满脸委屈,文太夫人见宁氏对沈月浅扬着笑,心里也不舒服,可宁氏既然说了,她再说什么就是给宁氏没脸了,故而,并没有理会齐氏的抱怨。
男女不同桌,将军府的早膳有鱼有肉,沈月浅偏爱清淡,吃了两个饺子就不动筷子了,文博武坐在隔桌,目光却注意着她的动静,转身小声和谭嬷嬷说句,之后才接着吃。
感觉跟前多了碗粥,沈月浅抬眸,谭嬷嬷解释,“熬的蔬菜粥,平日甚少有人喜欢一时忘记问您要不要了。”
清粥间浮着丝丝绿意,沈月浅是喜欢的,她以为文太夫人喜欢礼佛,饮食喜欢清淡,且在法林寺的时候并未察觉出文太夫人不喜吃素,可饭桌上大鱼大肉,倒是叫沈月浅对文太夫人改了看法。
“谭嬷嬷就是贴心,我进门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什么时候问过我喜欢吃什么,浅姐儿第一天进门就得了你关照,也不知是你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齐氏说话的时候搁下筷子,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隔桌的文博武,她口中的别人。
宁氏听不下去了,“二弟妹不吃就别说话,没得扰了一屋清净。”齐氏今日不依不饶不过是因着文太夫人帮她撑腰罢了,宁氏最不喜齐氏就是这点,见着缝隙就想钻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