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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路上,竟在路边看到了胡大哥的尸体。开国公不想吓着妻子,扶着她到不远处坐下,柔声哄她,“阿月,你累了,歇会子再走。”自己急奔过去,他俯身下去看胡大哥的时候,发觉路边的草地上藏着个人,正惊慌的看着他。
是婉娘。
看见他,婉娘跟见了鬼似的,飞一般的逃跑了。
开国公愤怒之极,他想去追婉娘,可是阿弟怀里的孩子哭了,兰夫人在身后问他,“阿横,怎么了?”
…………
“我便没有追她。”开国公苦笑,“夫人她当时身子虚,我不想让她担惊受怕,再操心,怕她劳累坏了。我和阿弟把她送到山下一户人家安顿好了,之后我独自上山,火化了胡大哥的尸骸,把骨灰安葬了。”
“大郎,胡大哥的坟墓和常家祖坟离的不远,年年有人拜祭上坟。胡大哥和我是过命的交情,你……你放心。”开国公用安慰的语气说道。
常绍听到这样的往事,恍若梦中,一时之间,不敢相信。
半晌,他声音嘶哑的问道:“因为这个,您才有了一府的美人,是么?”
我不是您亲生的,娘身子又大受损伤,您自然要纳妾生子,继承常家的香火。
开国公叹了口气,“大郎,爹知道你对那些女人不满,也知道你娘不喜欢。可是那时候,爹能怎样呢?我们才投奔过去的时候,你娘弱不禁风,你……你瘦弱的不像样。一开始爹爹默默无闻,无人理会,慢慢的有了名气,赏赐便来了。大郎,你若是爹爹,要,还是不要?”
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妻子,莫说受孕了,那些年她根本不能行房。自己要领兵打仗,每场仗都凶险,说不定哪天便送了命,再也回不来。若是不为常家留个后便去了,到了地底下,哪有脸见死去的爹娘,哪有脸见祖先。
接受那些美人,是兰夫人忍痛提出的,“阿横,收下吧。”
但是,兰夫人虽同意他收下美人,却不能亲眼看着他和别的女人亲热,带着大郎回了老家。
这之后,他有了朝霞、常绪、常缙、晚霞这两儿两女。
他若有空闲,便会星夜疾驰,回老家看望妻子。一开始兰夫人对他总是冷冷的,开国公心中愧疚,总是低声下气的陪小心。年头长了,兰夫人慢慢的心也软了。
兰夫人在家乡住着,不知是日子清净,还是家乡的水土养人,原本一阵风便能吹走的她竟慢慢的健壮起来,七八年之后,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
开国公攻下徐州,皇上大喜,重重奖赏之外 ,还给了他长假。开国公当然是回了老家。
他在老家住了两个月,天天守着兰夫人。
“我和阿月竟还会有孩子,会有娇娇。”开国公想到这儿,真是无限感慨。
哪里能想得到呢,竟会有今天。
开国公拍拍常绍,“大郎,你要早日成亲,多生儿子,至少生四个。两个姓常,两个姓胡。”
胡大哥并没承认过婉娘,不过,婉娘从他屋里出来过,你又和胡大哥如此相像,应该是胡大哥亲生的。
常绍目中含泪,点了点头,“是,爹爹。”
亲生父亲,我不能不认;您和娘的养育之恩,我更是刻骨铭心,儿子姓胡、姓常,都是应该的。
他鼻子酸酸的,“您成了大将军,被封了开国公……”
这个爵位可以世袭,原来我一直以为,开国公府的爵位和府邸都是爹娘的,是我的……
如今我知道实情了,我不是您亲生的,这些,我不能腆着脸接受。
“请封世子的时候,您报上二郎吧。”常绪低声说道。
他才是您亲生的儿子,爵位、开国公府,应该是他的。
“你胡说什么?”开国公勃然大怒,推开常绍,厉声问道:“真这么做了,你娘怎么办?大郎,你替她想过没有?”
“立了二郎,将来若是我走在前头,二郎会真正尊敬夫人么?会么?”
隔着层肚皮,总是不一样的。二郎自己有亲娘,他若继承了开国公府,谁知会怎样对夫人。
当家作主的永远是男人,若是真把开国公府交给二郎,难道让夫人在他手底下讨生活么。
常绍没想到这个,呆住了,无言以对。
“大郎,我和夫人这辈子,都过的苦。”开国公见他这样,语气温和下来,“我们只想守在一起过下半生,大郎,成全我们吧。”
“别再惹出什么身世之争,让你娘过几年平静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开国公当年塞个孩子给妻子,我觉得是人之常情。现在能为了妻子,坚持常绍做世子,一般人就很难做到了。
所以我才会说,开国公对妻子的感情,接近真爱。
☆、第56章 身世
兰夫人时而关切的给无瑕夹菜,时而笑咪咪的看看常绍,心情愉悦。
这会儿是一家四口,和谐美满;等到大郎娶了媳妇儿;再添了孩子,便更好了。
常绍虽是想着心事;也觉察到了兰夫人的目光,忙给母亲盛了碗汤,“娘,这个味道不错。”
兰夫人接过来,笑着交代,“你想法子把婚书要回来,莫让陆先生再出面了。她一个姑娘家,面对着方家那起子烂污人;难为她了。”
常绍微笑;“那是自然。”
开国公本是埋头吃饭的,闻言一脸迷惑的抬起头,“夫人,什么婚书啊?”
兰夫人便把陆先生的事说了,“……这方家都要尚公主了,陆先生的婚书,还不应该还了么?”开国公摇摇头,“方家这办的叫什么缺德事!若不是牵涉着皇家的颜面,真该打上门去,狠狠把那小子揍一顿,揍个半死。”
常绍赞同,“极是应该!”
无瑕饭也不好好吃了,放下碗,津津有味的听父母和哥哥说话。
开国公感慨,“也不是人人都像方家那小子似的没担当。夫人,老李你还记得么?当年和我一起投的军。他如今也功成封伯了,算是位新贵。他家就一个闺女,宝贝的不得了,今年十五了,正挑小女婿,想要个斯文读书人。新得中的举人当中,还真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姓季,人长的也很清秀,老李相中了。这姓季的少年父母家人都亡故了,他是孤身一人,论理说这样的少年若能做老李的女婿,不是求之不得么?谁知老李托人去说亲,那少年却委婉推却了。说原是有未婚妻的,失散了,正在寻找,不敢另定亲事。”
“有良心的男子,还是有的。”兰夫人听了,大为唏嘘。
“夫人这是什么话。”开国公愤愤,“有良心的男子,你眼前这不就是一个么。”
夫人,我很有良心的。
“怎么能说眼前就有一个呢,明明是两个。”常绍不大乐意。
难道我没有良心不成。
兰夫人和无瑕一起开怀的笑起来。
九回巷方宅,一样是满桌佳肴,方太太和方磐却是一个面沉似水,一个长吁短叹,都没动筷子。
“我明明没退婚,您却……”方磐心中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却不好当面抱怨母亲,话到嘴边,一声长叹。
方太太讥讽的看着他,“你和季希孟一起中的举,你是解元,他是经魁。季希孟逢人便说自己定过亲了,正在寻找未婚妻,你这么说过么?你跟人提过你有未婚妻么?阿磐,你别对着我装清高。你若和季希孟一样逢人便说定过亲,难道皇上耳目这般不灵通,还会把侄女嫁给你。”
虽说是侄女,却得了公主的封号,可见是很受宠爱的。能娶这样的姑娘进门,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娶了她,你还愁不能青云直上?不能光耀方家门楣?这是多好的事,也不知你装出这幅面孔,是给谁看的。
方磐苦笑,“您一直不愿认师妹做儿媳妇,我若在外声称定过亲,传到您耳中,不是让您心生不快么?故此我不敢说。”
方太太呸了一声,“你还怕我心中不快?若真的怕,早把婚书交给我了!你不知道,因为拿不出婚书,陆家那丫头言语有多难听!”
想起陆先生犀利的言辞,常绍挥舞起的马鞭,方太太恼怒之极,涨红了脸。
方磐颤声道:“师妹她……她来了么?可惜,可惜,若知她今日要来,我定会在家里等她……”
三年多没见了,师妹她还好么?
“来了,有个男人陪着她。”方太太声音冰冷,“阿磐,你就要尚银川公主了,她也有男人护着,你听娘的话,婚书还了她,往后方、陆两家,再无干系。”
烛光下,方磐凄凉的笑了,“娘,我不还,死也不还。这婚书是老师亲手写就,上面有老师和父亲的笔迹,我宁可死,也不会还给师妹。”
方磐心中无限悲伤。若是父亲还活着,老师还活着,我和师妹早就结成连理了啊,我和她是天生的一对,神仙眷属,谁也不能拆开我们……
方太太霍的站了起来,厉声道:“赐婚旨意已经下了,你很快便是驸马!这当儿还要留着陆家的婚书,你是想害死我么?”
方磐奇怪的笑了笑,“做儿子的,哪忍心害娘呢。”
“那你是什么意思?”方太太拍了桌子。
方磐沉吟片刻,凑到方太太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方太太神色阴晴不定,忽喜忽忧,“真的么?她真的命中如此?”方磐点头,“老师占卜的时候,父亲也在。正是为着这个,老师才会急着把师妹许配于我。”
方太太心中很是挣扎。一会儿觉得既然娶了位公主,无论如何都得敬着爱着,不能有了二心,一会儿又觉得陆先生实在可恶,竟敢对长辈无礼,这样的女人若是给阿磐做了小星,岂不是解气之极?挣扎了许久,方太太也没拿出个正经主意。
“只是,她实在难惹。”方太太皱眉道。
方磐微微笑了笑,“娘,我和师妹见了面,自有道理。”
以我和她的情份,有什么是不可以商量的呢?
方太太挣扎许久,终是拗不过方磐,叹了口气,“儿大不由娘,我是管不了你了。”
皇后娘娘说,银川公主性情贤淑,温柔大度。皇后娘娘的话,自然是没错的。
贤淑大度的公主,驸马便是有个小星,想必她不会介怀。
有哪个男人能从一而终呢?驸马也不行。
……
晚饭后,常绍陪无瑕下棋玩耍,开国公和兰夫人并排坐着,笑吟吟说着家常,小翠面色忿忿的走进来,“国公爷,夫人,凝香院来了人,说二姨娘病的昏昏沉沉,说胡话呢。”
自打二姨娘被开国公伤了,一直“病”着,府里没少给她请大夫。
兰夫人淡淡道:“让人拿了国公爷的贴子,给她请大夫去。”
开国公沉下脸来,“还没好?好好的,家里有个病人,像什么样子。明日把她挪到乡下去,不拘哪个庄子,安安静静的,让她慢慢养病。”
小翠响亮的答应,笑盈盈的走了。
让你装病,好啊,给你寻个僻静之处,慢慢养去吧!明儿个一大早便把你送走!
兰夫人皱皱眉,没说什么。‘
开国公偷眼看着兰夫人的神色,心中惴惴。
常绍一边陪妹妹下棋,一边不动声色的看了过来。见母亲不大高兴,父亲陪着笑脸,很是谄媚,不由的心中微晒。爹爹,这些个半夜折腾人、害母亲操心的姨娘,便是您闹出来的,您不冤枉。
“阿月,我明晚到咱家的桂庄住。给你带桂花茶回来好不好?可香了。”开国公讨好的小声说道。
桂庄因种满桂树得名,离大营近,若是练兵晚了,在山庄住着,确实比赶回城里强多了。
“随你。”兰夫人声音懒懒的。
桂庄,常绍心中一动。
“哥哥,该你了。”无瑕落了子,见哥哥还在沉思,笑嘻嘻的催促。
“知道了。”常绍回过神,取过棋子,笑着放在棋盘上。
无瑕又专心琢磨起棋局,明亮的灯光下,她光洁稚嫩的面容,花朵般娇美。
第二天下午,常绍驱马去了九回巷,打算替陆先生索回婚书。快到九回巷的时候,他忽见前方的大道上有几十匹快马驰骋而过,不由的愕然,“吁………”的一声,勒住了马缰绳。父亲?他不是说要到郊外练兵么?怎地已是下午晌了,还在城里?
练兵,桂庄,父亲谄媚的笑容……常绍越想越觉不对,父亲的谄媚之中,分明有着浓浓的歉疚之意!爹爹,您做什么事了,难道您又有了新欢,要害得母亲伤心不成?
常绍呆了许久,一提缰绳,纵马出了城。
他去了桂庄。
僻静的庄园前,看守大门的仆役看到常绍,怔了怔,忙殷勤的跑过来,“大公子,您来了!”常绍骑在马背上,面色镇静,“父亲命我送样要紧东西。”仆役满脸陪笑,“大将军才进去不久,大公子,小的带您进去。”
丝毫没有起疑心。
常绍下了马,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一路之上都有护卫把守,见到他,听说开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