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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给你撑腰,你也是死路一条。”
“整治那个蠢货容易,便是人们明知是我做的,也查不到我头上。”
“的确是个蠢货,却也有些利用的价值。”杨阁老凝视着女儿,“人在何处?交给我吧。”
杨文慧笑起来,“你善于利用蠢货,我则是厌恶蠢货。那种人惹得我出手的时候,只能死。”
“徐阁老的事还不算完。”
杨文慧态度坚定:“已经结束了。”
“……”
“你适可而止吧。”杨文慧目光冷冽地看着父亲,“徐阁老已经进了大牢,柳阁老还没痊愈,宋清远已经死了——这些不是因为你善于权谋,是因为柳阁老和裴奕给你布好了局,你趁人不备钻了个空子,这种机会不会再有了。而且你忙了一场又得到了什么?不还是和以前一样么?徐阁老、柳阁老已经你做的这些事,迟早会对你下手的。你,适可而止是上策。”
杨阁老看住女儿,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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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月中,命妇去宫里请安,徐曼安仍是生死不明,没有下落。
荣国公夫人屡次递牌子进宫求见皇后,皇后都以身体不舒服为由不见。荣国公夫人走投无路,在请安的这一日,跪在皇后面前,求皇后娘娘隆恩,给她个说法。
给个说法?叶浔看着,心里苦笑。
外祖父遇刺的事,皇上都没有深究,只是雷厉风行地发落了宋清远,给了外祖父一个说法。皇上难道看不出另有玄机么?难道真的相信宋清远失心疯了为了那些可笑的理由刺杀首辅?当然看得出、不相信,却毫无继续查证的意思。
目的自然是大事化小,息事宁人。
所以,上下无言的默契之下,事情也就这样了结了。
说到底,只要没闹出人命,皇上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事情做得说得过去就行了。
同样的,每个内阁大臣也是用皇上这套对付同僚、幕僚。
日子还长着,要报一箭之仇就在朝堂上争个高下,让皇上为了政务心甘情愿地替你发落仇人,这才是上策。说到底,不关乎朝政,那就是你自己的事,皇上不可能管到底——若是管到底,就会让谁都认定他太宠信一个人,官员难免一边倒,到末了,被他宠信的夜不安眠,他自己也会寝食难安。
这样一笔账,朝臣不需算,朝臣家眷看得久了,已经门儿清了。
荣国公夫人焦虑之下,已经忘了这回事,所求的必然不能如愿:
徐曼安是谁啊?徐阁老的女儿。虽然徐阁老和徐夫人母女两个分道扬镳,可这份血脉亲情是谁都不能否认的。
而皇上现在既不急着发落徐阁老,也不允许谁为他求情,摆明了是在等一个时机才有决定。
局面这样搁浅下去是最好,出点儿事情,徐阁老就又会成为众矢之的。
徐曼安出事了,徐阁老可真是流年不利——有些人会这么想。
徐曼安是怎么出的事?自己跑到外面自找倒霉。怎么会有这行径的?当然是徐阁老教女无方治家不严了——有些人会这么想,而且这些人是多数。
所以事情就不能深究,只要深究,想借徐阁老之事出点儿小名的言官就又会没完没了的上折子,用徐阁老这些品行问题引出他一桩桩罪行,局面就又会回到皇上厌烦的局面。
说句不好听的,皇上就算是有心杀掉徐阁老,也不可能做出来——徐阁老是罪人,可曾经也是功臣,他不能不留情面地除掉功臣。
那把龙椅是那么好坐的?很多时候,皇上也要放下自己的喜恶,只以大局作为权衡的标准。影响大局的,必须果决行事;无关痛痒的,忽略不计。
宋清远是无关痛痒的,所以皇上定了死罪有了他自尽的事,不过是用来安抚柳阁老。
徐曼安也是无关痛痒的,皇上不想天牢里的那个人又被人们想起,从而催着他定罪论处。
皇后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荣国公夫人,道:“知道了。别遇到事情就哭,哭坏了眼睛可怎么好?面色也不大好,快回府去歇息。”
说了跟没说一样的言语。
荣国公夫人的心凉的成了冰块儿。
荣国公则忙前忙后地打点官府,求他们快些找到徐曼安的下落。
官府答应得爽快,就是不见切实的行动。
这件事在一定的程度上,让很多命妇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到底是个大活人,硬是没人在意她的死活。可见女子是有多可怜,没了可以依附的家族,便如浮萍一般。
生死、荣辱,都与家族息息相关。
自然,是有特例的——杨文慧。别说她的父亲还在内阁,便是有朝一日杨阁老倒台了,这女子照样儿能好端端地活下去。境遇再难,她也能找到生路。
慨叹完,便有人开始猜测徐曼安是被谁害了——遇害已是定局,凶手若是只要她身败名裂,不可能扣押她这么多天。
叶浔、杨文慧都是人们怀疑的目标。有的人看戏不怕台高,去官府打听过。有官差查过了,徐曼安出事之前,见过这两个人。
别说见过徐曼安,就算是没见过,也会成为重点怀疑的对象——叶浔还是有这点儿自知之明的,也就不觉得自己是帮杨文慧背了半个黑锅。转头就丢下这些是非,忙着请客,给太夫人多引荐一些人。
现在她不肯再让太夫人躲清闲,几番劝说之后,太夫人接受了她的好意,婆媳两个一同应承前来的宾客。
宫里的皇后得了一批螃蟹,各赏了裴府一筐。
能进宫的东西,都是最好的,这一批蟹俱是个儿大、肥美。叶浔让厨房爆炒、清蒸或是做成香辣味,自己却只能饱饱眼福。
蟹性寒,对身体无益,想要孩子,就要少吃这类食物。
太夫人见叶浔连一向喜欢的香辣蟹都只是尝一口就了事,笑得眉目弯弯。
儿媳懂事,她这个做婆婆的就是省心,连敲边鼓都不用做。
叶浔自己不吃,也不让江宜室碰,详细地拟了一个忌口的单子,让半夏送了过去。话不需说明,江宜室也能明白。
随后又骂自己迷糊,忌口的说了,平日要多吃什么也该写出来,就又补了一张单子,还写了一大堆菜肴、糕点、羹汤的名字,让半夏再送去。
半夏只觉得夫人累得慌。好在那边也只剩子嗣这一桩事棘手,别的都理顺了。
江宜室为此喜上眉梢。
叶世涛和叶浔不一样,打小被外祖父熏陶出了反作用——医书是一页都看不下去的,平日用饭又很是任性,不管饭食对身体有无好处,只管他想不想吃喜不喜欢吃。这样一来,身边的厨子手艺都是一流的,就是没几个了解养身之道。不需要了解。
她也好不到哪儿去,看书总离不开诗词戏本子,得了医书的第一反应是“得快点儿给阿浔拿去”,看都不看内容就送出去。贴身服侍的仆妇对养身之道也是随大流,大家都知道的,她们也知道;大家一知半解的,她们也跟着犯迷糊。
现在饮食上方方面面都仔细着,身体调理好是迟早的事。
这个月下旬,叶世淇和叶冰的婚事先后定了下来。
与叶世淇定亲的是礼部郎中赵大人的长女,与叶冰定亲的是太常寺少卿孙大人的次子。
王氏打算让兄妹两个今年都成亲。尤其叶冰,越早嫁出去越省心。
说句不厚道的话,她有时候都觉得这个女儿简直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她是做娘的,这阵子却是越来越看不透女儿真切的心思了。她说什么,叶冰都是点头称是,态度总是让她看不出情绪。
叶冰对她,还不如对叶夫人亲热。对祖母还时常撒个娇呢,对她则是一板一眼的,那副不阴不阳的劲儿……气死人。
王氏明白女儿为了什么才是这个样子,因为明白才更觉得女儿蠢得要死。时间久了,偶尔真是恨得咬牙切齿的。随她去吧,嫁了人之后过得好不好那要看造化,好的坏的例子都摆着呢,只看她愿意学谁罢了。
四个儿女,王氏就算有心,也不可能把所有精力都倾注在一个不听话的女儿身上。
相反于不开窍的女儿,儿子就省心多了。世淇现在对父母言听计从,时不时地留心着江宜室那边的动静,尽可能不着痕迹的帮点儿小忙。
这样多好。
有时候,王氏对婆婆也是有点儿无可奈何的。做祖母的,也不能身边儿有谁就只宠谁啊?阿浔跟二房划清界限了,可没跟祖父祖母划清界限。你倒是没事就让仆妇给阿浔送点儿东西过去嘘寒问暖一番啊,一味的揪着冰儿四处逢迎赏赐不断算是怎么回事?合着阿浔孝顺了你这么多年都打水漂了?
她要是阿浔,早就心寒了。
越来越明白长房为什么闹出那么多龌龊事了——她这个婆婆,不到最后关头,就是个拎不清的。她看着是真上火。
转念又想,这么着也好,阿浔心寒之后,负担能少一些。
阿浔那孩子,唉……有时候王氏真觉得她在叶家就是棵荒郊野地里的小白菜,得亏自己有主意,得亏有柳家,不然哪,能活几年都不好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说的就是这样,好事坏事糟心事都黏在一起,磨着人的性子。什么时候大彻大悟不以为意了,也就快入土为安了。
比起王氏,叶浔没那么多计较,尤其这几天,只琢磨一件事:
这个月的小日子一直没来。
要细算起来,从上个月到现在,可就是一个多月的光景。
有喜了?
她没事就给自己把把脉,但是那点儿道行有限,再加上满打满算也没多久,看出征兆才是怪事。
于是开始犯嘀咕了:是心想事成了,还是想有喜的念头太强弄得小日子不准了?
她开始回想自己这段日子有没有反常的行径,例如嗜睡、口味变化等等。全无收获。白日还是精神抖擞活蹦乱跳的,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吃辣。非要说出点儿不同,是被两只猫带的开始爱吃鱼了——鱼虾做成辣味的,也很下饭。
裴奕知道她这个月小日子没来,没说什么,但是晚上不闹她了,心平气和地搂着她睡觉。她心安之余,其实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平时那就是一条狼啊,现在清心寡欲的像和尚。
可不管怎样,她不需要有负担,等个结果就是了。
月底,天气一早一晚的没那么热了。
这一天,叶浔得到了两个消息:
叶世涛不日返京;
徐曼安有下落了,官差在护城河打捞上了她的尸身。人的样貌已经无从辨认,是通过衣物、首饰得出了结果。
叶浔听说之后,险些怀疑不是杨文慧下的手。太残酷了些。她想,若是去找杨文慧询问,不知道她会不会诉说原委。
☆、第94章
徐曼安的事有了结果之后,徐夫人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
嚎啕大哭之后,她去了天牢。
荣国公夫人悲恸之余,担心她再出闪失,陪着她前去见徐阁老。
天牢哪里是那么容易进的,荣国公府的人好说歹说,递了不少银子,这才得以进门。
徐阁老这段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最起码看起来是这样。虽然穿着囚衣,比以往清瘦了几分,但是从头到脚都打理得干净整洁。
见到曾经的岳母、妻子,他面无表情,依然坐在地上的草垫上,望着窗口那道微弱阳光出神。
荣国公夫人和徐夫人隔着牢门与他说话。
“曼安……遭了人的毒手……”徐夫人眼神闪着莫名的一种狂热,语声很是沙哑,“你可听说此事了?你斟酌出凶手没有?是杨家那个毒妇,还是裴家那个悍妇?”
“凶手不就是她自己么?”徐阁老的语声冷漠至极,“目中无人,愚蠢张狂,她不死谁死?”
“你!”徐夫人切齿道,“那是你的亲骨肉!她尸骨未寒,你怎能这样说她!”
徐阁老对她投去冷冷一瞥,连话都懒得说了。
那是他的女儿,可这些年来,他无从亲自教导。岳父一家和夫人年年月月的纵容,让他的女儿已经任性张狂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荣国公府用当年的恩情为由,让他这些年洁身自好,用各种各样的软刀子磨着他,娇惯他们的外孙女,坐视他膝下无子。
他能怎样呢?多少年了,也习惯了,能找补回去的,不过是在官场上让岳父不得志。
死了也好。
他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那个女儿,荣国公府是护不住的,活着也是丑态百出,受尽煎熬。
死了就清静了。死很容易,难的是活着。
若是可能,来日在阴间相会,他再教导女儿吧。
而如今的所有苦难来源,都源于他当年的抉择。他不能指责谁,要怪只能怪自己。
能说什么?唯有沉默以对。
他心里是什么滋味,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意。
荣国公夫人与徐夫人辱骂哭闹多时才离开了。
徐阁老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