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旻言哪敢不从,赶紧双膝都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是是,奴才记住了。”
二皇子这才收回自己停在远处的某个视线,转过身走了。旻言在他走后一个屁股堆儿坐到地上,一个劲儿的念佛,感谢老天爷开眼,让自己逃过一劫,这个暂且不说,只说凤紫泯转身离去之后,身边跟着的小侍从红栌就开了口,“这莲心小筑里头的人,怎么都跟他们主子一样,这么胆小怕死啊?”
凤紫泯把眼一瞪,“说的什么浑话?”
红栌赶紧一吐舌头,连连作揖道,“啊,对不住,对不住,是奴才嘴笨,没说明白,是除了她们主子以外,谁都怕死。”
凤紫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走了几步,蓦地停住身形,转身看去,那一片在某人回来之后便载满了白梅树的院子里,依稀有人声半酣醉后轻歌。
仔细侧耳倾听,那歌词是这样唱的。
“听我把春水叫寒,看我把绿叶催黄,谁道秋霞一心愁,烟波林野意悠悠,春去了,夏夜过,秋意浓。秋去冬来美景空,莫叫好春去匆匆。”
“莫叫好春去匆匆?她倒是想的好,这个蠢丫头,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凤紫泯一向少言,更不会将自己的心事说出来。可今日却一反常态,将自己心里想的事情统统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让红栌大惊失色,“殿下,您……您没事儿吧?”
凤紫泯又瞪了他一眼,红栌这才闭了嘴,不过这闭嘴的过程只持续了一时半刻就坚持不住的再次开口,一边跟着凤紫泯往前头走,一边说道,“殿下,您是打算伸出正义的援手,将云裳公主救下来呢,还是要眼巴巴的看着她被送到龙潭虎穴?”
狭长的眼睛里微微闪烁了下耀眼的光芒,凤紫泯紧绷着脸,没有回答。
他们这边在犹豫不决,而那边的醉鬼楼云裳还在沉沉睡着,半梦半醒之间,听见莲准嘀嘀咕咕的声音,是他将自己从梅园里头抱回来的吧?云裳翻了个身,宿醉之后的头还在隐隐作痛,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果然看见莲准瘦长得却很性感的背影在自己面前晃了又晃。她正要开口说点别的,结果,却忽而因为看见自己一身睡衣的妆容而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啊?!莲准!昨天是谁……帮我换的衣服?我……我我,那个……太子,太子他?”她一着急结果就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你昨日酒醉,太子也神志不清,在偌大的梅林里狠狠的男欢女爱了一场,连梅树精都目睹啦。”某人说的眉飞色舞,一幅看好戏的样子。
云裳眯了眯眼,看着莲准半晌,撇了下嘴,自己翻身躺了下去,还乖乖的把被子给自己盖好。莲准眉梢一动,往前走了两步,来到她的床前,“你就那么不在乎?你可是和太子……”
“嘁,你就是骗小孩罢了,我都几岁了,你还这么糊弄我。”云裳面对着里面,根本不往心里去。
莲准脸沉似水,道,“我想我该走了。”
“啊,快到中午了吧,你去安排下厨房,我中午想吃烟熏肉。”她已经习惯了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日子。
“你!我说,我要走了!”莲准气结。
云裳被他一吼,这才明白过来,整了下眼睛,“你走?为什么啊?”
“你心里没有我,你和太子打野战!”某人无情的指责出来。
云裳白眼一翻,坐起来,看他,“嗯,你不舒服,就也去和太子打一场野战好了。”
莲准:“……”
“他技术不错,你应该会很爽。”
莲准:“……”
“要不,你可以试试看,你在上,他在下。或许……嗯,别有一番风味。”
莲准:“……”
半晌之后,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忙碌的香香以及一众下人,都听见了莲准公子暴跳如雷的声音,以及某女子自己咯咯发笑的阴险笑声。
一直赖床赖到傍晚才起的云裳刚刚梳洗已毕,就听见院子里有人脚步声,还不等她询问,听见旻言一声吆喝,“公主,魏公公给咱们送旨意来啦!”
云裳没怎么在意,打了一个哈切,看了看天色,不明白都已经这副光景了,怎么还有圣旨要给她?难道是皇上自己吃晚饭,觉得吃的很没有意思,所以特意邀请她们一起过去吃吃喝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一定会发自肺腑的喊一句,谢主隆恩。
不过事与愿违这才是铁一般的事实。这一道圣旨并非如同云裳所想,而是一道关于她的“婚事”的圣旨。
云裳跪在地上仔细倾听,在一顿表扬自己的溢美之词之后,她终于听见了这封圣旨的最真诚的意思。
她,要被送去和亲了。
就是和西凉那个小小的国家的一次意义非凡的和亲。
对云裳自己来说,意义非凡,对整个大凤朝来说,那更是意义非凡。
云裳跪在地上,脸不红心不跳,不动声色的在魏公公宣读完圣旨之后,规规矩矩的磕了一个头,双手举过头顶,“云裳接旨。”
魏公公一张保养得很是光滑的老脸上闪过一丝的惊愕,大凤朝开国至今只有过两次公主和亲,这,是第三次。
而前两次都是因为真的和邻国友善,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目睹了上一次和亲的公主在听完当时的大公公宣读了圣旨之后,那仪态全失,涕泪横流的丑态还历历在目。
可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却俨然没有那样的一丝半点的哀伤神色,也没有哭闹不止,只是很平静的,甚至带着一点微笑地将自己手中的黄皮圣旨接了过去。
魏公公眉头一紧,“无忧公主,老奴……给您道喜了。”
云裳也赔了一个笑脸,单手把玩着圣旨,淡淡道,“同喜,同喜,旻言。”她叫来了小厮旻言,拿起他手中托着的一个红布包,递给了魏公公,“有劳公公。”
这一次,魏公公却没有立马伸手去拿,尽管他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他也知道,这份钱……拿着有点烫手。
云裳一笑,将红布包塞到魏公公的手中,“这是喜事,公公无论如何也要和云裳同喜才是。”
魏公公叹了一口气,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这一声气也叹得轻而又轻,“无忧公主,您……这是当了别人的替死鬼啊。”
还算不错,这个老滑头总算是对着自己说了一句实话出来,云裳点了点头,“是啊,这个冤大头还来的有点突然。”
魏公公劝慰了她两句,便匆匆带人回去复命了。
那手中的圣旨好像是一颗从天而降的炸雷,一下子点燃了,爆炸在楼云裳的小小的莲心小筑里头,当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先是香香听了之后,眼泪顿时飚了出来,抱着云裳哭个不停,再一个就是文先生。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文先生听见下人们议论纷纷的这个消息之后,便立马冲到了前院,找到了云裳。他来的时候,本主儿云裳正在大厅里端端正正的坐着,手里捧着一盏刚刚泡好的香茶,优哉游哉的吹着茶盏上漂浮的茶叶片。
文先生进来,见她如此一番做派,眉头一皱,和亲就在下月,她难道已经有所打算了?还是说……她真的就认头去做这个冤死鬼,代替凤家的公主远嫁西凉?
第一百七十七章 忧虑何人解
这一夜的莲心小筑,注定是彻夜无眠。
不过,到了月上梢头的时候,作为家中的主人,云裳下令,将大殿里的灯火都熄灭,屋外廊檐下的灯烛也撤掉,整个莲心小筑恢复到和平时一模一样的状态,从外面看,根本就没有一丝的异样。
唯一不同的是,云裳的房间里,四周围都用黑色的布挡住了窗棂,不让灯光透出去,也不让其他人看出这间房间里头的端倪。
然而,在安静如初的房间内,却大有乾坤。
凤紫泯的站殿侍卫寒无咎此刻正站在云裳的面前,而云裳则正在一张宣纸上,写写画画着什么,她的身边,是愁眉不展的文先生。文先生看着云裳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一动,又抬眼看了看被紧急召唤来的寒无咎,犹豫了半晌才说道,“公主,您如此形容,是胸有成竹了么?”
云裳一只胳膊垫在下巴上,一边侧头看了眼惆怅的要命的文先生,忽而噗嗤一笑,“先生,大概要被送出去出嫁和亲的人是我吧,怎么你已经愁成了这幅样子?”
文先生被她问的一阵哑然,半晌努着腮帮子,气鼓鼓的说了一句,“公主,这不是儿戏,请您认真慎重对待。”
似乎被他的严肃气息感染,云裳唔了一声,坐直了起来,诚恳的看着文先生的那一对黑亮的眼睛,她才发现,最近文先生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连下颌上标志性的那一抹胡子都被梳得整整齐齐,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了许多,不由得十分惊讶的问道,“咦?文先生,您的胡子看起来很不错嘛。”
文若图尴尬的抹了抹自己的胡须,脸上一红,不过文若图终归是个靠谱的沉稳男人,在微微走神之后,立马明白过来,这是云裳这个小妮子顾左右而言他的小把戏,顿时脸沉了下去三分,沉声问道,“公主不要分散属下的注意力,还请将心中所想,于大家讲一讲。”
云裳揉了揉自己的鼻尖,她就知道,自己这点小把戏根本左右不了文若图,手指灵活的在桌面上跳着一支曲子,脑筋也在飞快的旋转着,这一次她没有很快的开口,连同脸上的神色也一起沉重了几分下去,这一生发问却是对着身前一直站着的很安静的寒无咎,“二皇子那里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动?”
云裳一问,那个寒无咎才开口回答问题,先是弯了弯腰,表现了对楼云裳的十分恭敬之后,他才开口道,“二殿下最近的确有些不同寻常的举动。”
云裳好看的眼睛弯成一弯新月,嘴边也勾了一个微笑出来,“你且说说,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
寒无咎认真的想了一想,才说,“殿下最近总是接见外敌的省官,级别都在四品以上,而且,这几天他好像还在赤霞殿的账目上暗自支取了一笔银子,但是用在哪里,属下就不得而知了。”
文若图蹙起眉头,暗自不解,凤紫泯是一个节俭的人,他一向不喜欢开销过大,生活奢靡,是以他根本没有过什么大的动欠款的记录,但是这个人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而开了这个先河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云裳敛眸浅笑,腮边的梨涡随着她的笑容凹陷了下去,让整张脸都显得那么的生动,还夹杂着那么几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特有的活泼和灵动。
她扬了扬手指,“我知道了,他这笔钱我看,是大半要流出京城了。”
寒无咎一挑眉,“公主猜测的不错,这笔钱属下曾经安排人去追找下落,但是线索却在京南的霍王府那里断掉了。为了怕打草惊蛇,所以属下就没有再安排人继续追查。”
“不必了,他自己的钱,自然是自己有权利支配和调度,这些事,咱们过问也无有理由,没什么用处。”云裳挥了挥手。
文若图皱眉道,“可是公主,凤紫泯一向是一个节约的人,他不会无缘无故的拿出那么多钱来放在不明不白的地方上的。”
云裳看文若图实在是不明白,耸了耸肩,“大概……这个二殿下是终于想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做什么事情都不是光靠一个贤德的名望就能马到成功的,这世道,没了钱,就什么都讲不起了。”
二皇子凤紫泯一向节约爱才,但并不表示他手里头没有白花花的银子,没有挥霍的资本。看起来,这一次的凤紫泯是终于想明白了个中的道理,终于肯出血了。
云裳自己想着想着就露出了一丝的笑容来,看的寒无咎直皱眉,文若图也是不解其意,正在这个时候,外头咣咣的一阵砸门的声音,伴随着楼云钰洪亮的嗓门,顿时如同闪电一般划破了整个天空的安宁。
“云裳!开门!开门!”
云裳在屋子里听得真而且真,一个劲儿的揉脑门,一边挥手让寒无咎和文若图先回去,一边嘀咕道,“怎么现在的男人这么沉不住气?我这条小命早晚要栽在男人的手中!”她起身去吩咐旻言开门,身后文若图和寒无咎相视一笑,都不甚在意,这三个正在筹谋的主事之人,却没有一个人意识到正是云裳的这一句话,竟然成为了一句箴言,预告了她之后十几年,乃至几十年后的人生……
旻言才刚打开门,楼云钰就带着雅墨旋风一般的冲了进来,几步就冲到了她的院门正当中,雅墨一咬牙,咣的一声,撞开了院门,来不及开门站在大门旁边的旻言根本没能幸免于难,被一股大力被掼在了门旁边的刚冒出头来的草地上。
“云裳,你是不是疯了!这时候不逃你等待何时啊?”楼云钰冲进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与其说他是说出来的这句话,还不如说这一句话是楼云钰这个年轻气盛的斯文公子直接吼出来的肺腑心声。
云裳正摆出一幅困顿无比的姿态来等着自己的这个兄长的大驾光临,结果一只胳膊就被他揪住了,楼云钰拉了她一把,这一把的力量十分巨大,将毫无准备的云裳愣是从椅子上拽了下来,踉踉跄跄的往前拖着走了好几步远,云裳柳眉一竖,直皱眉头,一边努力的将自己的胳膊抽回来,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