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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先生扯了扯嘴角,抱了抱拳,“晚生姓文。”
就这么简单的四个字,将他自己介绍完毕,云裳愣了一下,又笑了,走到他跟前,施了一礼,“学生姓楼。”
香香在一边忍不住笑了下,被艾管事一瞪,又赶紧收敛了。
艾管事将人送到,没了他的任务,就回去复命。
云裳收拾了一下心情,打算上前和他交谈的时候,那个文先生看了看这个小姑娘只撂下一句,“今日已晚,明日开课。”也转身走掉了。云裳站在原地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香香见她实在是无趣的很,提议道,“小姐,要不咱们过去看看三小姐那边吧。”
“三姐那儿?有什么新鲜玩意?”云裳无聊的抖落着手里的狗尾草,问道。
香香一下跳到她的跟前,“三小姐那儿不是新来了一个吴师傅嘛,那个师傅可是真有本事,把三小姐这几天就给拿下了!”
“拿下了?”
“拿下了!”
云裳一甩手里的狗尾草丢到一旁,“走,看看去!”
东跨院里,云裳和香香两个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自己挂在了墙头上,往里头偷眼看着。
云霓正背着一袋子不知道是啥的东西练习扎马步。头上的汗水如黄豆般大小,争先恐后的往下落,云裳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都能看到云霓的双腿都在瑟瑟发抖,眼看是坚持不住了。而这个时候她的那个吴师傅竟然又拎着一袋子东西过来,毫不留情的把它放在了云霓的背上,云霓咬牙苦撑,还是被重物压得晃了一晃。
连云裳都忍不住为她捏了把冷汗。
香香捂了下嘴,“这回可好了,总有人能制得了她了!”云裳来不及提醒她,就看见一只手扒着墙头的香香哎呦了一声,呼噜一声掉了下去,摔得嗷嗷直喊。云裳没忍住笑了起来,又怕里面的人听见,一缩头,脚底下没踩住,一晃悠身子也跟着掉了下去。主仆二人哎哟了半天,坐在地上笑作一团。
转天早上,云裳早早的起床,生怕耽误了新先生第一天的讲课,然而当他到了学馆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先生竟然已经坐在里面睡着了。
云裳捧着自己的学具有些尴尬的上前,还没走到他面前,文先生就醒了,睡眼惺忪的看了看她,又抬眼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时辰误了,明日再来吧。”香香大惊失色,也看了一回天色,说,“不是吧,先生,这天还早的很呢。”
文先生没说话,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幅“天地君亲师”。云裳拉了拉香香,对着他使了个礼,转身走了。
第二天,云裳特意比昨天早了一个时辰到达学馆……却……还是晚了。
文先生仍旧是扔下一句,“时辰误了,明日再来。”
云裳二话没说,拉着香香又回了倾芙园。两人一进门,云裳就反手关死了大门,下了命令,“香香,铺床,咱们接着睡。”
香香“啊”了一声,“刚起来还睡啊?”
“睡!现在就睡!”云裳三下五除二的脱下外衫,躺了下去,两人这两天睡眠缺少,躺下就睡着了,中间也没人来打扰,主仆二人睡得很是香甜,将近傍晚的时候,云裳睁开眼,推了推身旁还在打鼾的香香,“香香,起来了。”
香香坐起来,打了个哈欠,“小姐你饿了吧?我去弄饭。”
“嗯,带上点干粮,咱们出去吃。”云裳起来飞快的拿凉水抹了一把脸,回头嘱咐香香,“把薄被带上一条,咱们就走。”
“小姐,咱们这是去哪儿啊?”香香飞快的收拾好了云裳要的东西,跟在她身后一溜小跑,云裳蹭蹭的往外走,好像赶集似的,“去学馆!”
“先生这个时候是不会在的呀。”
“就要趁他不在,我就不信了,我这个时候去,还能误了他的时辰!”云裳又紧了紧自己的腰带,朝着学馆大摇大摆的走去。“这回咱们给他来一个守株待兔!让他知道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好猎手。”
第二十章 薄饮鞠云楼
翌日清晨,当文先生打着哈欠打开了紧闭着的学馆大门的时候,不由得就傻掉了。
宽大的书案之上,他的那个新学生,正捧着一本书坐在晨曦之中,口中朗朗有声。而她身旁的小侍女也正在擦拭桌案,见他进来,云裳笑了下,但这笑容在他的眼里看来,却有几分挑衅的色彩,“文先生,您早啊。”
文先生半晌才虚虚的圈了拳头,放在下颌上,假装咳嗽了一下,“小姐早。”
云裳灿然一笑,从椅子上站起来,“先生,我们今天讲什么?”
文先生沉默着走到自己的那条长长的桌案前,一一将上面的书本摆正,捡起一本书丢到她的桌上,“将这书读完,说给我听。”
云裳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本《兔园册》(古时候给儿童读的一种启蒙读物)。竟然拿这种水平的书来给她看!云裳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坐下老老实实的读书。一个上午,无声无息的流淌了过去,文先生站起来,舒展了下筋骨,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好了,就到这里了,明日再来。”
云裳站起来,规规矩矩的说道,“先生慢走。”
文先生看了看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还是走了。
香香目送他离去,有些愤愤,抓过来云裳跟前的那本书,又重重丢下,“他就给小姐你读了一上午这个书啊。”
云裳轻轻一笑,绕过自己的桌案,到了文先生的桌案前,看了看他带来的那些书,露出了一个笑容。
香香指了指薄被,“小姐,咱们今天晚上还要睡在这里么?”
云裳活动活动胳膊,“才不要,这桌子硬邦邦的,一点都不舒服,咱们回去睡。”
“那您不怕明天那文先生又来这么一手儿啊。”
两人一边往外走着一边说话,云裳踢踢腿,伸伸腰,“他呀,明天就不干了。”
“可是他老让您看《兔园册》也不是个事儿啊。”
“这个嘛……我再想想办法。”
“唉,小姐,你看那不是四少爷嘛。”香香一指对面,云裳早就跑了过去,亲昵的拉起他的袖子,“四哥,你来找我玩儿的吗?”
云钰点了点头,瞧她眼睛底下有着一团黑影,“怎么?这是没睡好么?”
云裳揉了揉眼睛,“没事啦,都摆平了,对了,四哥,你今天不用上课,不用读书吗?”
云钰胸有成竹的摇了摇扇子,“你四哥我不是读书的料,那些书啊读了几遍就腻了,不如出去走动走动来的舒服。”
云裳还没说话,香香已经不干了,“四少爷至少还能读点大人的书,以后不如让小姐跟着四少爷学算了,也总好过我们那位先生让小姐看了一上午的《兔园册》。”
云钰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得都直不起腰来,“云裳……你……你读了一上午的《兔园册》啊?”
云裳也跟着笑了起来,一边帮着云钰顺气,一边回答,“是啊,里面好多小故事,也怪好看的。”
云钰笑够了,直起腰,“难为你了,这新先生这么没水平么?要不要四哥出马,帮你让他懂点事儿?”
云裳耸了耸肩,“不用了,我自己的先生,我能摆平,四哥你呀,还是多想想能带我去哪儿玩最好了。”
“说玩儿就玩,今儿还真就是要带你出去。”云钰哗啦一声收起了扇子,“去鞠云楼。”
香香嘟囔了回嘴,“四少爷总是带小姐去好玩儿的地方,香香一个人在府里,没意思。”
云裳瞅了瞅她嘟起来的嘴巴,拿手指戳了戳,“你看你这嘴,都能挂一个油瓶了,我今天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好不好?”
香香又笑了起来,躲开云裳的手,跑了开,“小姐说话算话!”
云裳叹了口气,云钰知道她心里所想,宽慰一笑,“哪天有了庙会,咱们也带香香一起去。”
云裳仰起头,朝他笑了下,表示感谢。云钰地给她一个小包裹,朝学馆努了努嘴,“去换上。”
“呀,”云裳打开包袱一看,是一身新衣服,暗暗赞叹云钰心细如尘,她虽然有些衣裳,可终究是都破旧,不适合随他出去。她心里欢喜,跑进学馆里去换好,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云裳换好了衣服,走到云钰的跟前鞠了一躬,“四哥,咱们走吧。”
云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好一个倾国倾城的妹子。”说完就要上前拉她的手。
云裳拍了他一巴掌,“四哥,我可不想害你落一个轻薄浪子的名声。”
云钰红了下脸,“鬼丫头,数你精灵。”
鞠云楼是京城里名的大酒楼,来往的座上客多是些文人雅士,风流浪子,是以整座酒楼之中并没有一点喧闹和凌乱,布局是井井有条,优雅别致,宾客也都是举止儒雅,并无吆五喝六的粗俗之气。
云裳一进来,就觉得这里实在是太好了。环境清幽,来往的人也都雅致,不由得喜欢上了这地方。云钰和这里的人很是熟稔,小伙计一看他眉开眼笑,将他们带到了二楼,一边招呼,“二楼雅座,两位!”
“云钰兄,这里。”
云钰朝那边拱了拱手,走了过去,云裳跟在他的身后,看见原来云钰是早约了人在此,那在座的人当中只有一个是自己认得的,让她意外的是,那里面还有两个女子,她斜睨了云钰一眼,他也没提前和自己说起过今天要见新朋友啊。云钰心知肚明,也只做没看见。
那两个女子一人着紫衣,一人着白衣,穿白衣的那一位清澈如水,正好奇的看着自己,云裳一见心里就有几分亲近。另一个穿紫衣的姑娘,年纪和自己相仿,安静如兔,身上有着说不出的气质。
云钰先给大家介绍云裳,“各位,这是舍妹,楼云裳。”又一一将大家介绍给云裳,他先是指着一位青衣男子,“这位兄台是泸州来的儒生傅青云,”依次向右边介绍道,“这一位是京城黄白橘,”云裳看到云钰在介绍黄白橘的时候,那个傅青云的眼中流出一丝异样。
“这一位姑娘是京城名媛顾籽萄,”正是那个穿白裙子的姑娘,听见云钰这样介绍自己,她咯咯的笑了起来,“楼四哥净胡乱夸人,我算哪门子的名媛啊,我今年十五岁了,云裳姑娘芳龄?”
云裳见她快人快语,爽朗活泼,也笑了起来,直言不讳的说,“我十四,比姐姐小一岁呢。”
“那我就不客气,叫你一声妹子了。”
云裳点了点头,云钰给她介绍旁边那个穿紫衫子的女子,“这可是个姐姐了,这是紫湘。”
云裳留心到云钰在介绍这个姑娘的时候言语之中并没有做任何的修饰和点缀,通常能被人这样介绍的人,要么就是真的默默无闻,要么,就是身份显赫不好公开,她不愿猜测别人的身世背景,只淡淡一笑,“紫湘姐姐好。”
紫湘上下打量了她一回,朝云钰笑道,“楼家竟然除了四爷之外,还有这样的俊俏人物,真是没想到。”
云钰也笑了下,没再搭腔,最后他才指了指坐在角落里的那一位,“这位你认识,我就不费口舌了。”云裳乖巧的朝他点了点头,“陆大哥好。”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陆谨。
黄白橘递上来一杯水酒,“云钰今日来迟了,该罚酒三杯。”
云钰也不推辞,接过杯子来就喝,一连气儿喝了三杯,众人给他叫好。
接下来他们几个人就凑到一起,一边喝酒一边聊着各自的话题,云裳和这几个人都不熟,就忙活着吃菜喝酒,倒也快活。
她尝了尝这里的酒,大概和果汁也差不多,没什么度数,而且她素来是擅饮,索性就放了心,大胆的一杯接着一杯喝着。她喝的高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手旁边的三只酒壶都已经被自己喝空了,也不好意思招呼小二添酒,无酒无味,放了筷子,好好听他们聊天的内容,听来听去,都是什么瀚海国,苍梧过,东边的岛,她脑子里一下想起之前自己和楼铎说过的那些话,忍不住问道,“四哥,瀚海国为什么没有和我们打起来?”
她沉默良久没有开口,这一说话,自然是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云裳有些尴尬的扭了扭身子。云钰呵呵一笑,“这是国事,我可说不清楚,要说起来啊,还是陆兄最有见解,陆兄你就辛苦辛苦给我妹子讲讲吧。”说着,还朝陆谨使了个眼色。
陆谨答了一声,“这还是楼相的功劳,他为皇上献上一策,用东边的一处小岛和苍梧达成协定,如此一来,被围在当中的瀚海国自然是不敢乱来,只好放弃开战的想法,转而求和。楼相这一招先发制人,可是用的……”他的目光落在云裳身上的时候,不由得滞了一滞,云裳平素里有些苍白的脸因为贪饮了几杯薄酒而染上了淡淡的红晕,眼睛却还是那么的明亮,乌黑的一对眼眸正幽幽的望着自己……
他说的简洁明了,云裳也听明白了,果然,楼铎还是按照自己说的办法去做了。
这难道就是上一次自己和楼云霓发生冲突之后,楼铎对自己法外施恩的缘由?云裳脑子里飞快的转着,云钰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下,云裳这才停止发呆,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陆大哥你说的真好,云裳敬你一杯。”
她拿起杯子才发现,自己的杯中早就空空如也,云钰笑了下,打算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