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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碗里还剩下最后几口,却停了箸,抬头盯住陆慎。而她的脸色……也越来越沉。“陆少将军,你到底想说什么?是不是孔杰出了什么事?”
猜也猜到,陆慎不是平白无故说这些话的,可是孔杰……应该不是那种闹什么三贞九烈、要生要死的人呀?就算是要杀了她报仇雪耻,她不是还好好坐在这里,也不见他打上门来——何况她知道他对凤紫泯如此忠心,是不会放纵自己伤害凤紫泯要保护的人的。
陆慎脸色越发阴郁,却只淡淡地说:“孔杰失踪了。”
“失踪了?”她松口气,笑了笑。期待中最好的结果就是孔杰会在羞愤之中,弃她而去了。没有了孔杰,其他几名黑狼卫还好对付,这样她就可以无所顾忌,放手在两湖一带做些大事了。
“看来你真的一点都不奇怪。”陆慎长叹一声,眼中充满了失望,“平兴府和赤脚军对上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真心为国效命;难道你真的是……在学楼铎首鼠两端,私下和火莲教联络么?”
“我和火莲教私下联络?”云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是哪里来的说法?
陆慎缓缓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卷儿,递了给她。
而云裳则霎时变了脸色。
“这是递来给你的消息吧?我不确定是不是羽林禁卫军的人手。行事手法很象,但却是不同的一套暗记标识了。”陆慎紧紧盯着她那由方才的浅红瞬间变得皙白的面孔,不错过她的任何表情。
用特殊手法折叠起来的纸卷儿已经被打开过,里面写的正是她与璎珞定下的联络暗语,大致意思就是报告“那个人”已经提前于昨夜抵达古阳村。
她皱了皱眉,却又抬眸问陆慎:“你可看懂了里面的内容?这就能说明我和火莲教有联络么?”
陆慎不语,却又递上一块青色的方布,明显是从什么人的衣袍上面撕下来的……而这块布,云裳认得,这是孔杰昨夜里穿的外袍!
她没有认错,那块青布粗厚僵硬,手感并不好,和一般市面上的布料不太一样;而且上面还有青草汁液的痕迹,斑斑点点,混着墨痕字迹,仿佛在嘲笑着云裳的疏忽大意……上面写的内容倒简单,只是说火莲教承无忧公主的情,孔杰就先带走了,请陆少将军和无忧公主到湖南的时候,持此物为证,务必往火莲教分舵一见云云。
分明是一封绑架信,但云裳总觉得奇奇怪怪的,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孔杰真的被人劫走,那么有和她相约在古阳村会面的神秘和尚的确最为可疑;难道,写这信的人,就是提前抵达的莲准和那个神秘人?!他们都是火莲教的么?
“这信,是什么时候得的?怎么得的?”
“一刻钟以前,出去寻找孔杰的羽林禁卫军在村外发现的。”
她放下方布,缓慢而坚定地起身,向外面走去。
“你要做什么?”
“和我的人联络下,问问他们还能不能多提供些信息,准备即刻出发,前往湖南。”
“真的和你无关么?”
“和我无关。”
“好,我暂时信你。”陆慎点点头,“我们一起去湖南,拜访王教主。”
云裳脚步只是停顿了下,依旧向外面走去,开了门,出了小院,拿出了一支烟花点燃爆响,然后静静站在那里,任由细细的雨丝飘洒在她的身上。
昨夜一个拥抱得来的那一丝暖意,今日一碗热粥中积累的那一点温柔,在蒙蒙细雨中渐渐远去……让她的心,有钝钝的疼。不知怎地,想起那次醒来之前耳中所听到的——冰炭不同器、日月不并明……
陆慎之所以怀疑她,倒也不是没根据的。以孔杰的能力,只有保护别人的份,哪里轮得着他被别人捉去了做人质呢?偏偏她昨夜里催眠了孔杰,又睡着了被陆慎带回茅屋,没能守在那里……否则即使神秘人出现,她也有办法让孔杰当时醒来。
当真是她太大意了么?催眠孔杰,是想借着这件事乱一乱,以便摆脱他和“神秘和尚”彻底谈上一谈,另外也想过虽有附子酒在,但自己施催眠术之后会有虚弱,制造一个和平兴都督府中相似的情境,观察观察对方的反应也是好的;不料对方提前到达,而暗力营的预警又被陆慎截去……阴差阳错中,竟然反被对方劫走孔杰,利用来要挟前往火莲教湖南分舵……
也许她本该将事情布置得更周密些吧?她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神秘人是敌非友,甚至属于火莲教的可能;但对方如果真如羽林禁卫军所探听的,是一个绝顶的高手,又怎么会做出乘人之危这样的事情来?若他真要对她不利,别的不说,就是莲准便有无数机会让她魂归地府了。
隐隐地,有一种一直避讳着,最为畏惧的猜想浮上心头:对方明显与她“失忆”或是“借尸还魂”有很大关联,如果对方如此做是出于敌意的话,那么,事情……就太复杂了,莫非,所谓的借尸还魂,又或者是自己一直认为的魂穿两世,只是控制她的一种手段?
摇摇头,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了。要通过精神方面的手段去控制一个人,不是不能做到,但她自己对于催眠术以及云南巫术算得上了解,自己的这些感觉,是被催眠而产生,还是确有其事,多少还是有几分了解……
不过很快就会揭开谜底了。原本以为神秘和尚来到江夏,便是他们摊牌的最后时刻,没想到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导致孔杰被劫,让这个谜团的存在又向后推延了几分,不过也好,火莲教么?若是神秘和尚真的是火莲教的人,她反而更有把握些……
暗力营的人还没有赶过来,云裳抬头看看远方雾雨蒙蒙中的逶迤青山,看看村外绿油油的田畦菜地,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便又看见,雨中,一把油纸伞,一个袅袅婷婷的美人儿。
那是思思姑娘,来给她的“长天哥”送亲手做的精美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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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深夜,云裳和陆慎两个人就收拾行装,踏上了前往湖南的征程。
本来若不是平兴府的事情,以及高远的死,他们应该早就到了湖南,而湖南的官员也早做好了准备迎接他们的到来;而现在,在湖南方面都以为他们会为陆慎的义父之死耽搁一段日子之后,两人反而千里兼程,不过一昼两夜的时间,就赶到了湖南岳州湘潭一带。
其实对于云裳而言,倒有些不情不愿。若是依她自己的意思,自然是万分不愿意去冒这个险——把自己送到敌人的掌握之中去,她没有这个习惯。
可是,如今的问题是:无论是她的暗力营,还是陆慎的亲卫斥候,发现的点点蛛丝马迹,都是直指湖南湘潭,也就是公认的火莲教湖南分舵的地点。
陆慎以为,这种事情,既然错过了最关键的第一天,那么再想做到截回“人质”,只怕已经十分困难;而身为荆湖南路招讨使,火莲教的湖南分舵,又是两人不得不去的地方。情势如此,晚去不如早去,索性趁着对方准备尚未充足,先期抵达,看看能否浑水摸鱼,至少多弄清楚些对方的底细。
云裳对他的胆识深为敬佩,对他拉着自己同去的行为……颇有微词,却也不得不从。
孔杰的事是她闹出来的,对方邀请的名单上有她的名字;而且,营救孔杰,她手上的力量……需要她亲自指挥。
何况有陆慎在旁,她觉得胆气壮了许多,还是可以依赖一下。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夜探龙虎穴
想起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她对陆慎虽是向来关注,但最开始只是知道陆慎是一个传说中不可多得的勇将而已,后来平兴府城墙单手掀云梯,发现他的武艺出类拔萃到了世间少有的地步;再后来,五百亲卫大破赤脚军,发现他行军布阵统兵御敌,与何长安等人远远是不在一个水平上;而现在,自己与暗力营的秘密联络被他轻易揭穿,又发现他对布探反间一类也很有研究……这样的实力便显得有些可怖了。不过好在云裳对陆慎的人品极有信心,才不会疑心他如此能力,会不会有心逐鹿天下。
不过即使如此,也有想不通的地方,比如她还记得当初银安殿上他的慷慨陈词,陆慎被凤紫泯感动得恨不得杀身以报的样子……而高远的坟前,他却对来自皇帝的嘉奖不屑一顾;她还记得绩溪驿他为号草的事情百般踌躇,要她出面才得以解围……而平兴府的内堂,他却是举重若轻,对二品大员的人头也是毫不在意;她还记得他对火莲教在江西出现无比惊愕……现在却是举手间,将她与暗力营暗探之间的联络书信轻易奉上……
这就是在隐瞒实力么?又为什么要隐瞒?
“还不乘这个机会好好休息,在想什么?”陆慎忽然睁开明亮的眸子,抿着薄唇笑了笑。
马车晃晃悠悠地,不紧不慢地前行,这是今早在湘阴一带他们与火莲教联络上以后,对方替他们准备的。
她垂下了双睫遮挡住目光,“陆少将军,思思姑娘全名是什么?”陆慎介绍思思的时候,只是说她也是一个孤女,逃难来此,受他些财物,平日帮他照顾高远。
“思思?”陆慎思索了下,似乎明白了她所问何来,“你不用怀疑她,她很可靠。”
“哦。”她答着,又没了话。她其实并不是怀疑孔杰失踪与思思有关;思思的来历她已经查过,是陆慎在襄阳的时候与胡人作战得来的……女俘。可思思的样子,哪里象个胡人女俘?陆慎胆大包天私藏思思,到底是思思的身份来历另有玄机,还是情到深处身不由己?……借着孔杰的事第一次开口问出来,就被如此简单地挡了回去。值得被怀疑的其实还是她自己吧?即使她已经对暗力营的密信作出了较为合理的解释。
“云裳,现在不是时候,等得了空,我们兄弟两个好好聊一聊如何?”
她点了点头,又瞟一眼陆慎唇角的笑意,忽然想到,在确认她是高远后人之前,其实很少见到他的笑,就是有,也都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客气恭敬;不像现在这般,温柔中含着,淡淡的伤感。
目光转回到马车上,破旧的帘布随着车子的摇晃一甩一甩的,车顶上裂开了几道口子,飘飘扬扬地还有雨丝洒落;板壁黑乎乎的,角落里还布着蛛网,看起来只是匆忙打扫了尘土,就拿来给他们用了。
倒是马车外面,用崭新的黑布糊了车窗车门,防止他们向外偷看。
从湘阴与火莲教接了头,便有人引导他们进了一所宅院,可在宅院中,却没有让他们停留,直接从小道出来,又转小轿,换马车,一路折腾。
如此谨慎小心,自然是害怕会被他们的人手追踪。
不过云裳倒是心中暗笑,要是这样就可以摆脱暗力营的探子们,那谢聆春这个师傅可以被唾弃了。
马车继续前行,云裳困倦已极,却还是毫无睡意。对面的陆慎闭着眼睛,仿佛入定一般,但云裳却能从他身上流露出的淡淡忧伤气息察觉到,他也没有睡……是在思念高远,还是放心不下仍然留在古阳村的思思?
云裳心中微叹,也开始走神。
终于,马车颠簸了几下,吱扭扭地停下了。外面的那个又聋又哑的赶车人,也是一路引他们过来的那个,重重地跳了下去。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传了过来:“呦,怎么用这么破的马车来接两位将军?太失礼了吧?”说着,黑布被扯开,一双纤纤玉手,从破烂的车门缝隙中伸进来,以十分优美而销魂的姿态,缓缓地,打开了车门。
天色还未全黑,朦胧中,看得见周围的残垣断壁,枯树寒枝,好多门户敞开着,看得见墙角扔着的破烂渔网、渔叉,竟是一个废弃的渔村。
而与破旧渔村形成强烈对比的,则是眼前的这个美人儿。
云裳见过美人不少,又先入为主地对那声音的主人产生了一种敌对的感觉,却还是在将目光移到这美人儿身上的同时,就被瞬间吸引住了全副注意力。
如果璎珞的美可以形容成一朵烈火牡丹,那么思思便是一丛娇袅多姿的虞美人,而面前这个女子,则是……罂粟,带着极致的诱惑,让人明知危险,却止不住地想要靠近。
“两位将军,真正是贵客,我们公子已经恭候好久了,这就请两位随奴家来。”
美人一笑,倾国倾城。
不过更倾人的是,随着她躬身相请的动作,薄薄的粉纱拉动,结实圆润的细腰若隐若现,于细节处勾魂摄魄……这样自然却又无比妖媚的举止,怕只有莲准那个魅惑的行家可以与之一拼了。
云裳瞟了陆慎一眼,发现他似乎没有发现美人的小动作,皱着眉,应该是在思考着什么。
这就算是明珠投暗吧?美人儿还需要努力哦!这样想着,她心情大好,先跳下了车,去拉罂粟美女的柔荑,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你们公子又是谁?”
云裳从来没有主动“勾搭”过女人,但这个美人显然是个极好勾搭的,她自己的外形不错,这次又是格外加意地温柔和善,是以她虽然作出了“色狼”的动作,却并不是很在意,对自己能赢得美人好感还是颇具信心。
可美人儿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云裳的意料之外。
见她伸手来触,罂粟美女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