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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扑哧一声笑出来,被她这么一闹,也没了看书的心情,索性放下,一心一的和她说话,“是呀,香香你刚才表现的很好,对这里的人你都要小心翼翼,不要让自己有什么把柄落在她们的手上,免得被吃的连骨头都没了。”
香香浑身打了一个冷战,“那可怎么办呀,小姐你今年一十四岁,就算是你十六岁成亲嫁人的话,咱们还要在这里足足呆上两年呢!哎,这可怎么办好。”
云裳抬眼看她,渐渐勾起一个笑容来,“小香香,你过来。”
香香呆呆的回答了一句,“啊?”说着就往下弯了弯腰。
“砰”。
“哎哟!”
云裳毫不犹豫的给了她一个爆栗子,“小小年纪就想着这事儿,我看是你自己想着要嫁人了吧?”
香香脸上红了一红,羞答答的拿着小手帕甩了甩,“哎呀,小姐你生的一张好巧的嘴,净会拿人家开玩笑。”
“好好,我的香香最纯洁,最天真无邪。”云裳自己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小姐,天真无邪是什么意思啊?你为什么又要笑呢?”香香叼着小手帕有点好奇的看着她。
云裳脸上的笑容蓦地就凝在了脸上,随即有一丝的落寞闪过。重新拿起来刚刚放下的戏折子,恢复了一点平静,“哦,天真无邪就是说这个人没有城府,直来直去,是个好人的意思。”
香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哦,那小姐你早点休息,我就在外间走廊底下。”云裳拉了她一把,“哎,咱们还要分的那么清楚么?去把你外面铺好的被窝挪进屋里来,咱们两个挤一挤。”
香香吓得连连摆手,“这可怎么能行呢?我是仆人,您是主人,从前咱们再扬州是可以随随便便一点的,可是现在在这个相府里,您也说了有几十双眼睛在看着咱们呐,咱们可不能没了规矩。”
丁姨捧着一沓折叠的整齐的帆布走了进来,正好听见后面的这一句话。“好家伙,我没听错吧,这话是咱们的香香说的么?”
香香朝着丁姨吐了吐舌头,“人家也不是个傻子,就算自己犯浑,也不能拉着小姐下水。”
云裳重新抬起头看着这两个人,她们从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开始就与她们相识,这两个人对自己都是一等一的好,都是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好人。然而,她却有一个秘密不能对她们说起,这让她在心里有好一阵的愧疚感。这个秘密或许将要伴随着她的一生,直到生命的终结,也只是成为一个属于自己的永远的秘密。
见香香不肯和自己住在一起,只好轻描淡写的叹了口气,往床上一躺,“行吧,你就睡在外面的走廊里吧,半夜要是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可别和今天下午时那样大喊大叫的吵醒我。”
香香的脸色果然瞬间苍白了几分,紧张的朝四方看了看,丁姨再烧一把火,“是呀,午夜的时候,那些东西呀最爱出来活动……”
“啊!唔!”香香一个激灵就窜到了床上,往云裳身边紧紧的靠着,“啊,小姐,你可别吓唬我啊!”
“哈哈。哈哈。”云裳忍不住伸出手来拍了拍香香的后背,“行了行了,过来一起睡吧。”她抬起头又对着丁姨说,“丁姨,今天你就睡在偏房里吧。”
“行,小姐晚上有事招呼我。”她给云裳铺好了帆布将一床清凉的薄被放到脚下,“小姐怕热,可是我找遍了这里所有东西,也没有什么竹席和凉枕,只有这样的一床帆布可以将就将就用了。”
“这帆布织得倒是密实,摸起来手感也不粗糙,咱们刚到这里就能用上这样的帆布,就算是不错了。”云裳浅浅的笑了起来,清秀的面孔上涌现出一丝暖意,“毕竟不是在自己家,总不能太挑剔了。”
这话说得让丁姨好一阵的心酸,如果这里不是在家里的话……那么天下之大,哪里又才能是她家小姐的家呢?
“那小姐您早点休息,明天恐怕也不会轻松。”丁姨双手掩上房门,香香吹灭了蜡烛,房间里顿时陷入黑暗和静谧,主仆两个不时的说说话,渐渐两人都犯上了困意,然而就在云裳昏昏欲睡的时候,却听见房顶上有一阵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响动,云裳推了一把香香,香香睡得如同某种圈养动物,根本没有醒,没办法,她只好自己抹黑下了床……
第八章 归时不觉夜
黑暗之中,云裳赤着脚走到屋外,隔着房门就看见有那么一点的亮光飘来飘去的,似白非蓝,如果是香香这个时候出来的话,她肯定会直觉的将这东西定性为“鬼火”。好在出来的人不是香香那个大嗓门,云裳一边暗自庆幸一边走了出来,好奇的打量着那些“鬼火。”
点点的荧光从她的指间流泻而过,原本看起来是淡蓝色的光芒在落到指尖的时候,瞬间变作了浅白的月牙色,有着淡淡的萤光,煞是美丽。云裳敲得有趣,索性两只手一起去扑那些飞舞的流萤,一点点的,一团团的,时而飘到这儿,时而飘到那儿,上下翻飞,飘忽不定,云裳索性从屋檐底下跑到了院子里,张开双手,尽情的和这些流萤嬉戏玩耍。
浅白色的中衣,漆黑如墨的长发,如同一朵绽放在黑夜之中的睡莲,婉转而柔美的洒下一条曼妙的弧线,像是在等待着这夜终将会过去,又像是在对一个明媚的黎明的翘首企盼。更像是……
黑暗之中,一个黑影在屋檐上轻轻蹲下身,看那个娇小的女孩在院子里轻灵的越步,乌黑的发丝穿过树枝,绕过枝头绽放的娇花,那薄如婵娟的花瓣上蓦地多出一丝动态的美感。那双水漾清纯的眸子闪烁着喜悦和兴奋的光芒,俨然是一个初出茅庐未见过世面的小女孩才能具有的清纯和自然。
屋檐上的人,嘴角边忍不住带上了一点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笑意。
有风起,掀起她略显宽松的裤腿,洁白如瓷的小腿暴露在外,那个跳的正欢的女子也未曾察觉,一心一意的扑着手里的流萤。
隐约有轻微的歌声传来,黑影再低下了一些身子,侧耳倾听。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这戏文倒是新鲜,低头看,又见那小女子右手掐了一个兰花,转身拧腰,嘴里咿咿呀呀唱着,“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
黑影把这戏文细细的放在嘴里咂摸了一遍滋味,隐隐约约的倒有一股仙子下凡,却偏偏不能为外人道的孤独和凄凉。
这曲子又缓慢又温婉,词曲之中的悲凉和不得志的感觉让人怀疑这曲子是否出自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之口。
黑影又爬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将手里捏着的锦囊朝下抛洒,浑然有一群飞舞的流萤被放了出来,那少女一喜,收了兰花指,定定的伸出手去接那些从天而降的流萤……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朝左侧的房檐上看了过去,然而树影重重,早已没有了黑衣人的身影。
她又在院子里看了看花,渐渐觉得有露水爬上了自己的脚面,一惊,这才回了房间。
床上,香香睡得正好。她摇了摇头,替她盖了盖薄被,自己则提了水去洗脚,刚才脚底下沾染了不少花园的泥土。手放在水里的时候,蓦地有一两颗淡蓝色的荧光吃惊跃出,吓了她一跳,两点流萤在房间里嬉戏追逐,云裳看了它们一会儿,叹了口气,将窗子打开,那夜萤便一先一后的飞了出去。
云裳看它们两个的荧光一点点便的浅淡,由衷的喟叹了一声。
香香在床上翻了个身,嘴里嘀嘀咕咕的说了句什么,云裳只听见了什么烧肉,忍不住低声一笑,想起来她倒是忍不住的要羡慕香香,她是个单纯简单的孩子,如果每顿饭都有肉吃就是她最大的心愿。
若人生能够一直如此,她是否也该觉得心满意足?
困意渐渐袭来,云裳靠着椅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她是被香香的一声惊呼给叫醒的。
“小姐!你的脚都泡白了啊!”
云裳迷迷糊糊的被她从水里捞出来,才发觉双脚沁了一夜的凉水早就变成了老太太的脸一样,布满了皱纹,自己也笑了下,套上了袜子。站起身活动活动胳膊腿儿,“去准备点早饭。”
“咦?小姐,你不是要去和老爷他们吃早饭么?”香香一边忙着将水盆收拾干净,又召来拖把将地面的水渍擦干净。
“一会儿啊……”云裳笑了下,“我劝你最好也吃点东西,一会儿啊也许要饿肚子。”她伸了伸手,给自己穿上了一身素白色的长裙。
香香憋了瘪嘴,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主仆二人草草的用过了饭,赶着时间往前厅走,生怕误了时间。
云裳在路上的时候忽然想起今天早上还没见到丁姨,忍不住问了一声,香香告诉她今天丁姨被前头大厨房叫走了,说是帮厨。
云裳隐约觉得有些不妥,但也没察觉什么异常,也就作罢。
比王妈支会的时间还要早上一刻,云裳和香香就已经到了。
出乎她们意料的,云良和云峥他们比他们还要早到。
一一见了礼之后,楼铎和二夫人也到了,落座之后,王妈便端上来了茶盏,“请五小姐给老爷奉茶。”
“云裳给父亲敬茶了。”云裳端起一杯茶盏,款款走到楼铎面前,半蹲下身子,十分恭敬的给楼铎端上了一杯。楼铎点了点头,说了些勉力她的话,云裳默默点头,一一记下。
王妈又端上一杯,“请五小姐给二夫人敬茶。”
云裳浅浅一笑,端起茶盏,王妈看她伸出手,老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云裳假装没有看见,在杯子交接的过程之中,王妈毫无预兆的松了手。
香香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相府里规矩甚大,落杯就是“落悲”。是大大的不敬。
没想到,云裳似乎是早有预料,一直放在袖子里的左手猛地一抄,这杯子就稳稳的落在了她的手心上。
“王妈,你要小心呐,杯子落地,总归是不好的。”她朝着那张涨红了的老脸笑了下。王妈只能暗气暗憋。“是,五小姐教训的是。”
奉茶之后,楼铎吩咐开饭,在席间,云裳依次给各位兄长填了饭,又倒了茶。楼铎先吃完了,要去上朝,众人起身相送,等到再回到桌子上的时候,楼云霓忽然弯了弯腰,朝着二夫人嚷嚷,“娘,我肚子痛!”
“怎么会肚子痛?”二夫人上前几步扶着自己的女儿,见楼云霓的额头上都出了豆大的汗珠,二夫人十分心疼,“快去叫郎中来瞧瞧,这是怎么回事。”
云裳跟在云钰的身后,王妈有意无意的往旁边挪了挪,云裳只能被挤到客厅的边角上。云霓在椅子上打了个滚儿,脸色惨白的伸出一只手来对着云裳说,“快拿盆来。”
云裳赶紧回身拿了架子上的铜盆递到她的面前,云裳还没来得及问她,云霓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这方向拿捏得极其的准确,十之八九都吐到了云裳的身上,刚刚吃下去的粥和小菜真是原模原样的如数倒了出来,空气里顿时染上了一股让人反胃的酸臭味道。
云裳端着盆的手也未能幸免,悉悉索索的被覆盖上了一层呕吐之物。
云钰在一旁看着眉头都皱到了一起。
“三姐,你往盆里吐行不行?”
“不行,我难受。”云霓挑眉瞪他,那眼神就是在说,楼云钰你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云钰扭过头去,假装没看见。
香香一张脸都要变作苦瓜状,看了看云裳被涂毒的恶心的双手,“小姐,还是我来吧。”云裳还没说话,就听见云霓打了一个嗝儿,直剌剌的朝着她又过来吐了。
云裳屏住呼吸,只当是遭遇了一只放屁的黄鼠狼,朝着香香摇了摇头,“左右身上已经脏了,你去打盆水来,给三小姐弄个湿毛巾什么的。”
香香还要说什么,被云裳用眼神制止住了,她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跺了跺脚,还是按照云裳说的去做了。
云裳捧着那盆越发觉得手臂发酸,盆里和身上的污秽之物也泛着臭气,她偷眼看了看身后的云良和云峥,见这两位自己嫡亲的大哥而二哥虽然面有不忍却没有一人上前来为自己说话,心里一阵别扭,也同时更加好奇这其中的原由。
云霓在椅子上坐也不住,靠在那儿也不舒服,满脸痛苦难耐。云裳正要放下盆,她就往前一探身子,云裳就立马不敢动了。她干呕了一阵,又缩了回去,云裳又要放下盆,没想到她又往前一探……如此往复了好几次,云裳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抻着线的木偶,滑稽又可笑。
云钰实在忍无可忍,将她手里的盆一夺,“云裳,去换一身衣服。”
云裳惊讶的抬头,愣着双手看他将盆往地上一放,“三姐,你忍忍,我去给你看看郎中来了没有。”说完,就拉起云裳的一只手,云裳下意识的想躲,却被拉住不放,一只扯着她出了前厅。
香香正好打了水回来看见自家小姐得以解脱,十分开心的走过来给她洗手,又拉着她回去换衣服。云裳看了看云钰,“给四少爷弄个干净毛巾,他手也脏了。”
云钰正把自己沾染上脏东西的袍子脱了往地上一摔,听见云裳的话立时停了动作,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