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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有事要办。”魏龙后面的话有些无奈,“至于温斌的事,也是事出有因,省委组织部突然把人安排下来,要求把人安排成乡镇长,最后经过会议讨论,才把人安排在青牛峪。”
黄敬祖继续说道:“那就没争取争取?冯书记也没有拦一拦吗?”
“怎么争取?郑义平出奇的强硬,有一把手的坚持,部务会议就通过了。”魏龙的话里透出不甘心,“有部务会议通过的文件,又是执行省委组织部的意图,正是关键的时候,志国书记也不敢节外生枝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魏龙突然说道:“我现在是明白郑义平为什么那么硬了,肯定是当时听到什么风声了,这也可能是志国书记投鼠忌器所在吧。”
“什么风声?”黄敬祖预感到有事发生了。
“现在已经不是风声,而是事实了。”魏龙的话有气无力,“县委新书记马上就到任了,是交流过来的干部。”
“什么?”黄敬祖很惊讶,“冯书记没扶正?”
“是的,消息已经确认,后天新书记就会到任。”魏龙语气肯定的说道,“冯书记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了,正在争取县长一职,他嘱咐我们一定要稳住,在这个时候更是不能出什么纰漏,而且要低调行事。”
黄敬祖点点头。
二人又谈了一会儿,魏龙先走了。
黄敬祖独自留了下来,他要一个人静一静,把所有的事情好好理一理。他现在心里有些乱,一杯杯的茶水喝下去,时间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心中对很多事情已有了决断。
今天黄敬祖说温斌的事,只不过是做给魏龙看罢了,他已经打听到了温斌和魏龙的关系非常近。实际上他现在算是把温斌看透了,那是个两面三刀的人。
黄敬祖想想自己也有些悲催,原来的老领导在前年毫无征兆的退休,事后才知道他退休也是万不得以,否则可能下场很惨。结果自己这两年,一直是无根的浮萍,好几个比自己差的人都进步了,自己却在原地踏步。今年春节好不容易攀上冯志国,现在却是前途未卜。即使冯志国当上了县长,那在人事上的话语权与书记也是没法比的,尤其是决定一个副处实职的位置更是不宜。
所以,现在要低调,不能贪功冒进,副处的事先放一放,坐稳乡书记的位置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因自己引起大的麻烦或冲突,尤其是和乡长相处更要注意方式,当然也不能过于软弱,只不过要讲究策略罢了。
想想自己几天前在楚天齐方案上的签批,现在却有意外的收获。本来是想把难题推给宁俊琦,顺便秉承冯书记的意思也给楚天齐设置一些障碍,现在看来还有另外一个作用,那就是这样可能会让宁、楚产生矛盾,宁俊琦也少了一些精力和自己斗。
黄敬祖理顺了一些事情,结了帐向外走去,他此时步伐稳健,心情无比平静。同时心中暗暗庆幸:虽然这几年没有大的进步,但是牢牢坐稳了乡书记的位置,这得益于自己多年来的审时度势,才在一次次的风浪中有惊无险。
新县委书记还没到,但引起的风暴却波及到了很多人。在玉赤苑小区三号别墅里,一场沉闷的谈话进行着,起因也是突然要来新的县委书记。
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个中年男子,约有五十岁左右,方脸,宽脑门,鬓角已有很多白发。一个年青男子,二十六、七岁,长方脸,脸上表情不快。两人的眼角眉梢却有几分相像,正是县委副书记冯志国和他的侄子冯俊飞。
谈话进行的很不愉快。
冯俊飞一下子站了起来,情绪激动的说:“大伯,我就是感觉不公平,现在一个比我小的丫头片子当乡长了。刚从臭老九考上公务员的‘处理品’一工作就当上了乡长处理,工作还不到半年,组织部就有人吵吵着给他奖励,让他进入县里后备干部系列。我从工作到现在六、七年了,还有一个管人事工作的大伯做副书记,给我安排一个正科实职就那么难吗?”
“小飞,你怎么说话呢?什么‘臭老九’,你以前不也是教师吗?再说了,宁俊琦是上级单位下来的,你怎么能比?楚天齐工作成绩……”冯志国斥责道。
“行了,别唠叨那些没用的了。”冯俊飞打断了冯志国的话,“现在不给我解决正科实职也行,因为你没有当上县委书记,不过,最迟明年必须给我解决,否则,我就不认你了。”
冯俊飞说完,直接走出房间,狠狠的摔上了防盗门,“呯”,这一声响就像重锤一样敲击在冯志国的心上。冯志国颤抖双手,指着房门方向,吐出了几个字:“你个逆子。”然后仰天长叹:“造孽呀。”冯志国眼中泪光闪现,往事一幕幕的涌上心头。
冯志国父亲早逝,母亲拉扯两个儿子艰难度日。冯志国十三岁那年,母亲也撒手人寰,留下兄弟二人相依为命,学业也随之停止。冯志国开始在村生产队挣工分,养活自己和弟弟。
冯志国十六岁那年,开始当代课老师,虽然他只上过五年学,但也是当时村里的文化人了。冯志国很珍惜这份工作,因为教学好,表现积极,家庭成份也好,就到了乡中学教书。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差点让他的奋斗付之东流。
在初中当老师时,有一个代课老师小琴和冯志国关系很好,两人经常单独相处。一个漆黑的雨夜,二人情难自禁,偷尝禁果,事后冯志国发誓一定会娶小琴。
事情就是这样凑巧,在冯志国就要转正的当口,小琴找到他说,两个月没来那个了,肯定是有了,二人都很懊悔那晚的冲动。经过商量,小琴只好辞掉了这份临时工作,先回了家,待冯志国转正后就结婚。
事情想的简单,办起来却难。冯志国很快转了正,小琴的肚子也鼓了起来,小琴的家人多次催促冯志国结婚,可冯志国却一推再推。也并不是冯志国不想结婚,而是他打听得知,象这种情况,如果他们结婚,一切就全毁了。即使结成了,孩子也上不了户,他的工作也会丢了,更重要的是在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搞破鞋”会让他们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光人们的唾沫就能把他们淹死。
面对着小琴的寻死觅活,小琴的家人主张让小琴打胎,可是正规医院不接,接生婆又不敢。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冯志国想出了一个办法:小琴嫁给自己的弟弟冯志军。小琴家人权衡再三,为了不让女儿把孩子生在自己家,也只好同意了这个方案。
冯志军老实、木讷,在深山里当矿工,他对哥哥给他介绍媳妇很高兴。等看到小琴的大肚子,他有些不愿意。冯志国就劝他要想开点,“你自己是临时工,不容易娶媳妇,小琴漂亮,要不是未婚夫死了,她也不会嫁给你”。最后,冯志军当了现成的爹,没两年就得硒肺病死了。
冯志国和现在的媳妇一直没有孩子,所以就把冯俊飞接到了身边抚养。二人对这个孩子异常溺爱,冯俊飞上学、转学、读师范、工作的每一步,冯志国都在后面紧紧的关照着,这也养成了他娇横、自傲的性格。
防盗门锁芯转动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冯志国的思绪,老伴回来了。
第三十四章 宁楚交锋
冯志国的老伴并不老,刚五十二岁,比冯志国大三岁。嫁给冯志国后,给冯志国带来了好运,他从普通教师,一直升到了县委副书记。冯志国的岳父是县委办曾经的老主任,对冯志国仕途的关键几步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老伴虽然是官宦家庭出身,却没有一般官家子弟的娇骄二气,她知书答理,反而为没有给冯志国生个一儿半女而自责。
“老冯,小飞呢?”老伴进门就说,“走了吗?我还准备给他包最爱吃的茴香馅饺子呢。”
“走了,别管他。”冯志国没好气的说。
“你们又吵了?小飞挺懂事的,你总是对他很苛刻。”老伴指责道。
冯志国没说什么,看着老伴他有些愧疚,她对冯俊飞比亲儿子还要亲,可他却一直把这个亲生的“侄儿”放在身边,一旦暴露,他该如何面对她呀!
几天后,新的县委书记到任了,是市委组织部部长亲自送的。尊重新书记的建议,只和县几大班子成员见了面,例行的全县科级干部见面会推迟进行。
楚天齐又电话预约了几次要汇报,宁俊琦总是以各种理由没有安排。
青牛峪乡会议室,政府班子成员会正在召开,这是新乡长到任后的第一次成员会。
会议由乡长宁俊琦主持,会议的主要议题就是各位副职汇报自己分管工作,乡长对一些工作做指示,同时布置和督促近期的一些工作。
按照顺序,温斌、刘文韬、蒋副乡长、郝晓燕分别都做了汇报,宁俊琦对大家做的一些工作表示肯定,同时她也指出一些工作存在的问题,需要在思路、进度、方式或方法上做改进,做汇报的人一边频频点头,一边做着记录。
对郝晓燕的工作做了指导后,宁俊琦停止了说话,看着楚天齐,脸上还略有笑意。
楚天齐心中奇道:前几天还是一副恶相,现在怎么换了嘴脸。急忙收住心神,开始汇报:“宁乡长,我汇报的……”
宁俊琦用手指关节击了两下桌子,打断了楚天齐的话:“楚助理,让你汇报了吗?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不懂得规矩吗?”
楚天齐刚要张嘴,宁俊琦接着说:“前面几位都是在我叫到名字的时候汇报的,各位说是不是?你怎么没等我说完,就开始抢话?”
楚天齐想了一下,他们确实是被叫了名字后才汇报,可自己等了有半分钟了,她就一直笑着看着自己,自己还以为这是让汇报呢,看来就是她故意这么设计的。
面对宁俊琦问话,其他几位都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温斌却开了口:“宁乡长说的对,我们都是得到允许才汇报的,做为一名政府工作人员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温斌并不是要帮宁俊琦说话,他的心里恨死了宁俊琦,他认为是她把自己到嘴的肉给抢走了。他也恨楚天齐,是他让自己出丑。他现在见宁俊琦故意找楚天齐的茬,就决定再给加把火,让他和她斗起来,斗个你死我活才好。
看着温斌那副小人的嘴脸,再看宁俊琦的得意劲,楚天齐心头无名火起。这时刘文韬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下,他意识到不能失态,于是压着火说:“宁乡长,对不起,那请你说完。”
宁俊琦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玩味的语气说道:“唉呀,让你这么一搅,我把后面的话忘了。要不你先说吧。”
楚天齐明知她是故意的,只得把火压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说到:“宁乡长,我汇报的题目是《全乡教育工作的现状、解决方案与思考》,共分为八大项、三十小项,第一项内容是……”
楚天齐的方案准备的非常充分,既有实际深入基层调研的数据和资料,又有行业上的规定和要求;既有存在问题的成因分析,又有解决问题的方案和步骤,既有教育现状的思考,又有明日前景的展望。
大家听着楚天齐的方案均频频点头,宁俊琦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水平,越是这样,她反而越想打击他。宁俊琦装模作样的看了看表,打断了楚天齐的话:“楚助理,你的汇报太长,你怎么不知道总结、压缩呢?你的汇报已经超过别人的两倍了,而且还没有汇报完。”
楚天齐心里“默念着好男不跟女斗”,冷静的说:“宁乡长,关于当下需要重点解决的问题我还没有汇报,很快的。”
“不是我说你,我已经来了快两周了,其他同志和我都交流了好几次了,你却一次也没有主动汇报工作,你太自大了。这也没什么,那你就把方案准备的好一些,你看看你的方案像那什么一样,又臭又长,你再好好修改修改吧。”宁俊琦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看到楚天齐要说话,宁俊琦马上坚决的说:“这样吧,我现在马上要把一份重要的文件发给县委,大家下去以后呢,按照刚才的安排去工作,拜托了,散会。”
宁俊琦说完,收起笔和本,率先走出了会议室。
郝晓燕看着楚天齐埋怨道:“小楚,你也是的,宁乡长都到了十来天了,你也没去汇报,怪不得乡长生气呢。”
郝晓燕刚说完,温斌阴阳怪气的说:“楚助理是谁?不是一般人,就是要这么大的谱,这才是有性格。”
楚天齐瞪着温斌,握紧了拳头。
“走走走,回办公室。”刘文韬拉着楚天齐向外走去,温斌在后面“嘿嘿”直乐。
回到办公室,刘文韬也指点楚天齐要及时向乡长汇报,楚天齐也没法说宁俊琦故意不见,只是“嗯、啊”的应着。
晚上,楚天齐休息的不好,他惦记着几件重要的事,决定明天一定要找宁俊琦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