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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哥。”戚少商弱弱地叫了一声,转过头来望向雷卷,额头已是细汗密布。
雷卷心里窝火,又奈何不了戚少商,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顾先生,我对你的事其实也没有兴趣,我想帮的只是少商。”
顾惜朝心情不对劲,自然没了什么好言好语,微微一笑:“那就随雷先生的便了。”
雷卷抬起眼帘,阴冷的目光凝结了空气,他不是气他的不屑,而且因为他的嚣张,被戚少商纵容出来的嚣张,但息红泪只怕都不曾得到过这份纵容。
戚少商察觉气氛不对,他在顾惜朝面前永远是处于下风的那一个,却生怕雷卷来替他扳回局面。好像这样就是天经地义一般。忙不迭的替雷卷倒茶,扯过别的话题。
两个人的交情天长日久了,什么话头都能谈到一起。戚少商忙塞了遥控器给顾惜朝,帮他开了电视。
顾惜朝近于无聊的换着频道,戏曲频道,正在放情探,还是敫桂英在三尺屏幕间诉说他的冤屈:“原来是孤雁儿嘹嘹呖呖叫声悲。
可怜它与桂英一般憔悴,
莫非也被抛弃,飘泊天涯,无枝可归?
……”
顾惜朝自小听熟唱熟了的段子,远比面部神经萎缩的雷卷有吸引力。
而雷卷只瞟了电视机一眼,就被蜇到了般,手腕一抖,茶水泼了出来,滚烫的水烫红了一大块皮肤。雷卷犹不自知,兀自盯着顾惜朝出神。戚少商忙着把他拉到厨房,用清油给他冷敷。
“只有地狱里的来的才有这么重的气。”雷卷喃喃地说道。猛地又拉过戚少商,压低声音,生怕惊动了屋里的人:“你马上离开他,离得越远越好。”
“你怎么了。”戚少商白了一张脸,夜风无孔自来,刚才汗湿了的内衣贴在背上,任是屋子里开足了暖气,也不胜寒意。
“你看,电视机里的判官,你看到了,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这么重的煞气。顾惜朝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你说过他是唱判官的。戏里戏外,谁真谁假,只怕他自己也分不清了。更何况他又是沾了鬼魂的,说不定,他自己就怨气冲天的屈死鬼投胎。这辈子要来报仇索命的。”
那张照片的事,戚少商同雷卷说过的。戚少商不由自主的屏气凝神,望向外面。此刻,照片上的判官,闲适的看着电视的顾惜朝重叠在一起。 “卷哥,他的煞气那么重,寻常的鬼那应该靠不近他吧。”
雷卷面色凝重地说道:“那个戏台也许对你们而言是一个特定的场合,那个女鬼,假如说,她真的是那个叫英绿荷的女知青,二十多年前,你们之间发生了许多故事,故事完结在那个戏台上,等到他们回到戏台上的时候,英绿荷就出现了,条件是,她的魂魄必须出于什么原因,被停留在戏台上面,或者那附近。”
“所以当初我在戏台上听到有人在叫我,不是幻觉,而是真的,多半就是这个女人了。”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寒毛倒竖,而戚少商又不能不去想。
“应该就是,她认识你,认识顾惜朝,她的出现,再加上你重回旧地,就是一种契机,让你可以通过梦境之类的方式游历于前世的记忆边沿。”
“可是,我还是没法全部想起来,只是一些片断。”
“也许还缺什么东西吧。就好像你要上楼一样,楼梯口的门不打开,你再怎么仰望,也看不到整栋楼的全貌。那扇门到底在哪里,得看你们前世的经历,什么经历或者什么物件能把全世的记忆全部带出来。”
“玉指环。”戚少商脱口而出。几乎是下意识的。
“什么玉指环?”
“我梦到的,他送了我一枚玉指环。”那个梦境如此的清晰。甚至连梦里的顾惜朝说过的话都还一句不漏的记得。
而梦里那个人已经没有坐在客厅沙发上了,书房里透出荧亮的光芒来。情探已经唱完了,曲终人散。留了一个头发比鸡窝强不了多少半老太太一边洗衣服一边说:*牌洗衣皂,就是好,我都用了几十年了。
几十年?他这两辈子加在一起,也就只能算几十年。几十年好与不好,他能重拾起多少?几十年的记忆里有什么是铭心刻骨的?七岁戴上红领巾?十四岁那年的初吻?似乎都远不如农家院子里的那个月眉星目略带羞涩的顾惜朝那么生动。
戚少商心境慢慢清明,他本来也是聪明绝顶,连猜带蒙的猜到了故事的大概轮廓,二十多前并不太久,那些带自己的影子的岁月,属于一段灰暗的历史。他们两个就在鸡洼村里相识相知,也许只是男人之间的情谊,也许是禁忌的爱情,无论是谁负了谁?谁伤了谁?谁爱了谁?谁错过了谁?都逃不过荒唐日子的荒唐烙印。然后双双葬身宁河,意外的成份到底有多少,怕是真的不多了。过程再怎么复杂,结局也还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死亡。毕竟历史中的某些幽暗,沉重叵测至不可说。
雷卷有些看不上戚少商对顾惜朝的态度,半是吓唬半是认真的说道:“我最怕的就是你的前世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今生他来找你了。那么重的煞气,说不定就是冲着你来的。他如是鬼魂,我还能超度得了他。可是,现在我奈何不了他的。少商,你还是让他走吧。”
戚少商摇摇头,只是不出声,良久,才缓缓地道:“如果真的是我的前世对不住,今生,我就好好的补偿他。”初见顾惜朝时的那份心疼,尽管无法倾诉,但是却骗不了他自己。任何纵容和宠溺都有源头,那他的源头就始于那份揪心的疼。
书房的门打开,顾惜朝悄没声的走出来,隔得一个客厅,看不清的他的神色,只是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如外面树枝上挂着的黄叶,有些发抖,他的手里捏着一张照片。戚少商在戏台上拍的,他唱情探时候的照片。
纸果然是包不住火的。
11
顾惜朝是夜半时分突然醒过来的,没有任何的预兆,没有缠人的梦魇,突然之间整个人就清醒过来了。窗外正在下雨,细细沥沥的,合着风声,如鲛人夜哭,有呼啸的车开过,把夜的沉寂分割得支离破碎。
床前站了一个人,这张床临时的搭在书房里,戚少商倒是有好客之道的,请顾惜朝睡主卧,他自己睡书房的,顾惜朝淡淡地扫了一眼,就一声不吭地用一个眼神就拒绝了。他还是有些生气,戚少商隐瞒了那张照片的事。连雷卷看过了,居然还一直瞒着他,如果不是这一次他无意中看到了,他还要瞒他瞒多久。要知道被女鬼盯上的那个人是他顾惜朝不是雷卷。
戚少商就却站在他的床前。
“你做什么?”是不是应该捂紧被子。不过,那样的话,好像太女人气了。茫然之间,顾惜朝有些不知所措。
“我做了个恶梦。”戚少商喑哑着嗓子说道。他走进来时候,顾惜朝在睡觉,明明听得到他的平稳,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生怕这呼吸会突然之间停在某一时刻,这双醉人醉心的眼眸是睁不开了的。尽管近在咫尺,也不敢伸手去碰,任自己的心在他的一呼一吸之间起起伏伏,忘了悲喜,也忘了时辰。顾惜朝出了声,才让他悬着心的落下来。
坐到床沿边,戚少商带着几分恍惚说道:“我也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明明听到你在向我呼救的,却看不到你,我想去找你,怎么也动不了。你一直在呼救,我连回应一声都不行。然后,我一个劲的对自己说,是梦不要害怕,马上就可以醒过来。可是醒过来了,胸口一直在疼,我就过来,看看你还在不在。”
顾惜朝睡意全无,带着几分懊恼坐起来,打开灯,一时之间,就怔在满屋的明亮里,被扰了清梦的怒火突遇冰雪般的消弭得无影无踪。
戚少商的脸色和唇色都极其黯淡,整个人像在沙漠中苦旅而又迷失了方向一样。字字句句都透着痛入心扉的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份关切是真的,他感觉得到,多少年来,他早已疏离了这份关切,却在这个寂静的冬夜渐渐回归。
无言分出半床被子搭在戚少商身上,触手一遍冰凉,不知道他这样光着脚在这里站了多久,不敢惊挠了他,又不甘心得到不真实的回应,而再度陷入无助的梦魇,他安慰着对戚少商道:“只是梦,没事的。”他从来就不会安慰人,这会说出来,语气里不免带出些生硬。
戚少商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恐惧里:“跟真的一样,不像是梦,所有的感觉都跟亲身经因时一模一样。我很怕这就是我们的前世,卷哥说过的……”突然想起来顾惜朝对卷哥有一种莫名的敌意,忙打住了话头。
“你都梦到了些什么?”
戚少商蜷坐在被子,不胜寒意的颤栗着:“一开始倒不吓人,我从一个很小的天窗里翻到一间屋子里找东西,找到一双鞋子,那双鞋子很奇怪,像是在舞台上唱戏时用的。”
“什么样式的鞋子,你还记得吗?”顾惜朝问道。如果他说的是他唱判官时穿的那双,就当他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黑色的缎面,鞋底是白色的,鞋头还有花纹,像老虎那样的。有这么高的鞋底。拎在手里沉甸甸的。”戚少商随手比划了一下。却见顾惜朝已经愣住了,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怎么了?”
“你……以前……喜欢看京戏吗?”很小的时候,团里的老人就因为他的戏演得好,而戏称他上面几辈子都是唱戏,这不,就有武生靴子出来佐证了。
“不喜欢。”戚少商老老实实的坦白着。
“如果你形容的不错,这种靴子是厚底武生靴,一般是大靠武生穿的。”看戚少商的神情,就知道他不懂,详细地解释着:“就是戏曲中有身份,有地位的武将穿的,比如长阪坡里的赵云,挑滑车里的高宠。身穿盔甲;脚登厚底靴;背叉四面靠旗;盔上扎翎子;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特别想唱这种武生。不过后来还是改武净了。后来呢,你偷到靴子之后呢?”
“偷?”戚少商一呆,回想起爬上天窗里的左顾右盼,找到靴子的惊喜莫名,还的把靴子藏在一盆衣服里走回去时的心跳如鹿,是偷吗?真的很像是在偷东西。但是梦里,拿的靴子时本能就想着拿给顾惜朝,好像是物归原主的,想想也是,那种年代,这些帝王将相沾边的东西,统统是应该消灭的吧:“我就想拿给你。结果我到了你的屋子外面,窗户是开着,你跟你一个女孩子,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你拿着一枝毛笔,在……给她……画眉……”近于艰难的复述出梦里的所见所闻,梦里的酸楚也再度涌上来,那一刻变了颜色的不止是他的脸,还有天和地,他和他之间的情谊,果然不普通。
千辛万苦的拿到了那双武生靴,欢天喜地想去献宝,见到的却是他和别的女孩子在那里卿卿我我。妒忌,震撼,气愤都交汇成一个事实:前一世,戚少商爱顾惜朝。
“什么样的女孩子,是不是照片上的那一个?”顾惜朝警觉地看着戚少商问道,对于女孩子的过度关注让他忽略了戚少商到了今生也没有掩住的醋意。
“是。”
二十多年前,给女孩子画眉。在那个连七情六欲都被抑制成空白的年代里,画眉?只怕小两口拉拉手都得背着人吧。
顾惜朝忍不哧地一声轻笑,原来自己的前生都是这么大胆的。“你才睡了几个钟头,就梦到这多事?”
“亲身经历的要一分一秒的慢慢去捱,重新回忆一遍不过一瞬间的工夫。”
“那你还梦到什么?”
“我……”戚少商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支吾着说不下去。
他还梦见,白天他的手掌碰触过的嘴唇,他用另一种方式品尝到了。
不知道是因为白天的残留在让他的脑海里,固执地不肯离去,还是因为前世,他们本身就是禁忌之恋的恋人。
但不管是哪种,他都没有法子说出口。哪怕是露一点点口风,这个相貌绝美,脾气绝坏的男人,说不定就会把他踢下去。
他拿着靴子出来,带着满腔的柔情蜜意零落成尘碾成土的怨怼,在一条小河边,他想把靴子扔下去,又舍不得地收了回来。他再怎么负他,他也狠不下心。
然后顾惜朝来了,他连解释地说都不说一句,细眉斜挑,嘴唇微翘,望着洗过一般的蓝天。一言不发。他暴怒着问他:“你是不是想回城?就是因为想回城吗?”
于是,暴怒之间,他狠狠地拽过他纤细的脖子,重重地吻过了去,带着惩罚与报复的一吻,在碰到丝缎般滑润的唇齿之后,怒火烟消云散,取而代之是温柔的追逐他的甜美,一分一分地化解他的羞涩和躲避。
转瞬之间,什么都没有了。铺天盖地的黑暗,手不动,身不动,耳朵里清清楚楚听到他惨厉的声音:“少商,少商。不许忘了我!”
然后就连声音都骤然消失了,除了疼痛就是疼痛,不只是身体上的,还有堵在胸口里的。
——我没有忘了你,可是你的记忆里还有没有一丁点的角落属于我?
“我们的前世……会不会不是防汛的时候淹死的?”顾惜朝以手枕头,望着天花板,有一点生气自己居然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