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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相信王天木的人,”袁朗苦笑,“当然他现在也不相信我了,他说我们忙着抓共匪和窝里斗,他失望的走了。”
“那你想帮他?”
“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能就这么把他扔在一个地方,不闻不问,把他当废物一样搁着,这样没人受得了。”
“袁朗,我们有很多事要做,但你不能着急,事情只能一件一件的做。”
袁朗逼近了一步:“刚才走的两个人是不是重庆派来的?他们既然能进来就能出去,多带一个人也不会引起怀疑,只是多一份通行证。”
“他们是重庆来的,但他们来了就不会再走。”黑暗中铁路直视着袁朗的眼,“袁朗,我和你一样,都是头一次经历这样的灾难,没有人愿意看着一座城市失陷,可该做的我们还是得做,我允许你失控一次,但下次绝不能再这样,当然,高城一定对你说了不好听的话吧?”
“是,他问我还记不记得自己真名叫什么。”
“如果他再来找你,不管他再说什么,你就告诉他,租界已经成了一座孤岛,只能进不能出,有来无回,你就这么跟他说,除非他长着黄头发蓝眼睛大鼻子,再揣上一张外国护照。”
袁朗终于放弃了笔直挺立的姿势,靠在桌子上。“我想他不会再来找我了。”
天上开始飘雨丝,圣马力诺教堂内却挤满了来作礼拜的教徒。成才和许三多装模作样的坐在最后一排靠门边的长凳上,东张西望,嘴里默默念道。
许三多认真的听着神父的布道,虽然还听不太懂,但他看见成才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忍不住拉了拉他。“成才,你专心点,你都来好几天了,可是一点也没仔细听神父讲过。”
成才根本不以他的话为意:“哎呀这几句话咱在收容所住的时候神父不是天天讲么,我耳朵都听起茧子了,你还当新鲜的听啊?”
许三多对他的话表示怀疑,但却苦无证据,只好不去管他。
成才游移不定的目光终于在史今踏入教堂的那一刻安定下来,与此同时他眼中闪过一丝焦虑。史今看见他们俩,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许三多以大白牙回应之,而成才却咧了咧嘴,笑得很牵强。
剩下的时间成才一直发呆,更加无心去听布道的内容。
礼拜结束后,成才仍旧没走,坐在门槛边上望天空。许三多跟史今说了几句话,便蹦蹦跳跳出来拉他。
“成才,走吧,今天六一哥要去帮史探长干活,就不出车了。”
成才却一点挪动的意思都没有,慵懒道:“他不出车那三轮不是正好给你蹬吗?”
“他要用三轮帮史探长搬东西。”
成才回头看看他,扯着他坐下:“天还早着呢,歇会儿再回。”
许三多只好坐在他身边陪他,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又伸手摸摸他的额头。
“成才你是不是病了?平常你可不会闲坐着发呆呀?”
成才小声问他:“三儿,你跟伍六一熟,你说伍六一这样的青帮弟子怎么会认识史探长呢?”
“啊?”许三多挠挠脑袋,虽然不太明白成才的用意,但仍旧回答了:“我听六一哥和七哥聊天时说过那么两句,他说当年他在青帮特别愣头青,为了一个赌约差点丢了半条腿,幸亏史探长路过,赶走了那些合伙欺负他的人,还把他送到医院,保住了腿,就这么认识了,后来六一哥帮着史探长破过几个案子呢,都是大案子,所以他们俩关系那么好。”
成才边听边消化着这些内容,又问道:“这么说来,史探长不怕青帮咯?”
许三多眨眨眼,也不知道是否正确:“不怕。”
成才继续分析道:“他是洋人巡捕房的探长,也就是说只有洋人才能管他,只要在租界,除了洋人他就谁都不怕!”
许三多重重点了点头:“嗯!”
成才松了口气,拍拍屁股站起来,嘀咕着“这就好办了”,然后扯许三多袖子:“走,回家吃饭去!晚上开工!”
许三多莫名其妙的跟着他走了。
夜晚,仙乐都夜总会,袁朗搂着成才在僻静的走廊拐角窃窃私语。
“史今?”
袁朗半信半疑盯着成才,目光犀利得仿佛能刺穿后者皮肉。
成才用力点头:“没错,我这几天一有空就到教堂去,发现去那儿最多的就是他了!”
“他都去那儿干什么?”
“作礼拜,听神父讲道,还跟神父聊天,给难民发东西吃,然后就进小屋里去了,好长时间,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
“那小屋是干什么用的?”
“不知道,我们谁都没进去过。”
袁朗沉默片刻,摸摸成才的头发:“你说的都是真话?”
他的手指在发间滑来滑去,仿佛任何时候都会停下来把头皮狠狠抓住,成才想要萎缩却动弹不得。
“是真话,不信你自己去看看!”
袁朗笑了:“我会自己去看的,等我验证你说的没错之后,就去跟老板说请,让你家三呆子回来。”
说罢,他放开成才,向喧闹的人群处走去。
成才愣了,显然没想到袁朗会这样对付自己,不由得怨气横生,咬牙道:“去查吧,史今可是洋人的探长,有威风你跟洋人耍去吧!”
三十一
原田真一换上了一身英挺西装,打扮得像个商人,他的副官下村仍旧跟在他身后,夹着公文包,也是西装革履,胸前口袋上别着亮晶晶的钢笔,像个秘书随从左右。
让下村十分困惑的是,原田真一走在大街上,丝毫看不出他曾经指挥过世界上最残忍的军队,他倒背着手,悠闲得如同真的是出来逛街。
“少佐阁下,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不要忘记你现在的身份,下村君,我换上这身衣服就不再是原田真一,而是日侨俱乐部的新会员,烟草商大江一郎,你应该称呼我社长才对。”
下村有些不耐烦的点头称是:“社长先生,我们今天的任务是查访那名漏网的中国军官,不是吗?”
原田真一依旧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口气:“不错,但是下村君,你要有点耐性,你跟我了已经一年多,但暴躁的性子一点也没变。”
“但我们这样漫无目的地找,实在不是什么好办法!”
“你要知道,上海虽已被我军占领,单若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更不用说租界,这里有英美等同盟国的当局,还有许多当地土生土长的黑帮势力,我即便是宪兵司令部的军官,也不能在此地为所欲为的。”
“既然这样,您的高见是——?”
“找一双有用的眼睛。”原田真一轻轻笑了,“这双眼睛熟悉上海,熟悉租界,熟悉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和每一个人,它们像X射线,能够穿透建筑物和人群的阻隔,带咱们找到要找的人。”
下村有些开窍了,兴奋道:“您指的是,特高课?”
原田真一显然对于这样的答案十分失望,甚至有些鄙夷对方的见识浅薄,说道:“不,特高课虽然也具备以上的优势,但要是与本地土生土长的那些人比起来,自然差了一截。”
下村却忽然激愤道:“社长先生,我认为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特工人员比任何国家的都要优秀!”
原田真一瞥了他一眼,并没有为这种犯上的口气而恼怒,只是冷冷道:“这我知道!”
他忽然站住了,下村跟着他停下脚步,他们面前伫立着一幢半旧的花园式别墅,黑漆大门紧紧闭合着,不管门里门外,都听不到一丝人声动静。
门口的门牌上写着“极司菲尔路76号”。
下村愣了几秒钟,立刻意识到什么,急忙走上前去拍门。
袁朗坐在圣马力诺教堂内的长凳上,貌似聚精会神的听着神父布道。今天他穿了一件老旧的长衫,头发未抹任何发油发蜡,刘海松软的披散下来,唇边多了两撇小胡子,眼袋下垂,脸色蜡黄,看上去少说也有四十多岁。
在他的前面,坐着史今和不老实的伍六一,后者总在试图摸出一根烟卷点上,却屡次被史今伸手打落。
成才坐在大门口石阶上,有些心慌意乱,甚至不敢往里看,许三多在外面的空地上练三轮,他已经能够拐弯拐得很漂亮了,不时地抬头冲成才笑笑,得意地露出满口白牙。
“成才你看,我现在骑得可好了!自从史探长说了六一哥一顿之后,他就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对我爱搭不理了,还教我拐弯认路的秘诀呢!”
成才心不在焉,随着他的话“嗯嗯”的附和着,许三多不以为意继续兴奋的拐着弯,一圈又一圈,嘴上不闲着。
“史探长真是个大好人,是咱的恩人!他还总跟我说,许三多你不是个呆子,你特别努力地做一件事时,总能做得比谁都好,所以蹬三轮难不倒你,我才没放弃,练啊练,终于练会了!”
“哎呀你烦不烦,转什么转,晕死我了!”
成才像吃了炸药一般站起来,冲许三多吼了一嗓子,转身向教堂里走去。
这时恰逢弥撒结束,袁朗头一个从里面走出来,一把搂住了成才,将他拖到一边,贴近他耳朵说:“你干的不错,你家三呆子的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
成才刚要挣扎说什么,他手上又一用力,将成才的脑袋揽到自己嘴边:“下个礼拜日这个时候,你就不要来了,叫你家许三多也不要来。”
说罢放开成才,头也不回的走了。许三多蹬着三轮迎面而来与他擦肩而过,却没认出他,只问成才“刚才那大叔你认识啊?我怎么没见过?”
史今和伍六一也走出教堂时,成才还在发呆,他看着许三多和那两个人说说笑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原田真一和下村走出了极司菲尔路76号的大门,他们前脚踏出门槛,送行的仆人后脚便匆匆将门关闭。
下村有些不满:“这就是我们的中国眼睛,76号吗?”
原田真一显然毫不在意,说道:“是的,别看它不起眼,甚至让人讨厌,但它能帮我们得到任何情报。”
“但他们的办公室里竟然还挂着孙中山像和青天白日旗!”
下村再也不能忍受的喊了出来,而原田真一却仍旧无动于衷。“那些人不管嘴上尊谁为领袖,实际上心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自身的利益,既然这样,墙上挂谁的画像挂哪个国家的国旗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我还是不相信那个叫丁默村的能找到咱们要找的中国军官!”
“我不这么认为,凡是唯利是图的人,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完成看似不可能的事,因为我们许了好处给他们。丁默村是这种人,而据他反映,国民党在上海另一支特工队伍的领导人王天木,也是这种人。”
三十二
齐桓在成排的棺材板木料后面席地而坐,地上摊散着枪械零件和子弹,他聚精会神地擦拭着每一个零件,把它们组装起来。
吴哲在一边帮他的忙,却三心二意,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看枪,最后忍不住说:“菜刀啊,你跟这些铁家伙,那可是比跟你老婆还亲呢!”
齐桓头也不抬:“我还没老婆呢!”
“我看你不用娶老婆,直接跟她洞房花烛好了!”吴哲捧着一把精致小巧的左轮晃晃,笑吟吟的揣进了兜里。
“娘们的枪,你老爱这么娘们唧唧的玩意儿!”
“队长还时不时揣把这娘们枪晃悠呢,你怎么不说他?”
齐桓眉毛一挑:“要说他是特别行动队的队长,打死谁谁都不信!你看现在他把自己搞的那个样儿,还上瘾了……”
吴哲听着狂笑,但忽然立刻又不笑了,冲齐桓努嘴挤眼,齐桓这才听见库房小门边响起了脚步声,回头便看到袁朗风一样闪进来,把小门“啪”一声关闭,满脸严肃。
“情况有变,行动取消!”
吴哲立刻意识到了不妙,皱眉道:“怎马啦?你不是探路去了么,难道是那群共党发觉了,转移了电台?”
袁朗少见的一拍那排棺材板:“要真这样就他妈好了!”
齐桓低头看表,骂道:“老马老魏他们今儿这是怎么了,说了八点到我这儿集合的,这帮鸟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看我回头不削死他们!”
袁朗按住了他带着手表的手腕:“他们其实不想迟到的。”他顿了一下,仿佛这样才可以把下面的话都准备好似的,“王天木投靠了76号,他把上海站一大部分名单都给了丁默村。”
房间里静默了好几秒钟,吴哲突然扭头对齐桓说:“不好,老马老魏他们都知道你!”
袁朗紧接着拍拍齐桓:“不错,齐桓你立刻出去躲几天,换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住。”
“那你们呢?”
“上海站的人都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