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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班走进换衣间招呼所有人都开始开工,他俩跟着大家一起到操作间取托盘,然后又鱼贯进入到大堂,各就各位。
成才还不忘记反驳许三多:“怎么不好,我又没偷没抢,是人家自己把钱塞给我的,我理直气壮!”
可许三多比他更执拗的反驳道:“就是不好,这里都管那种人叫小白脸,拆白党!可难听了!”
他话音未落,大堂的自动转门外已经走进来客人。
为首的是一对年龄悬殊的男女,女的五十开外,青春枯萎身材肥胖,但浓妆艳抹珠光宝气,她身旁的男人三十出头,一身乳白色西装,皮鞋尖和油光光的背头一样闪亮,他个子不高,但看上去精瘦而结实,从进门时就挽着胖妇人的手臂,走得如同风摆荷叶。
站在门口的服务生走上前招呼他们,胖妇人要往舞池方向走,然而她身旁的男人却凑到她耳边耳语几句,惹得她哈哈大笑起来,点了点头,伸出快将蕾丝花边手套撑破的肉手指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顺着他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的许三多身上打了个冷战,小声对成才说道:“你看这个叫袁朗的人,整天跟在阔太太后面,拿她们的钱,这样的不是男子汉。”
成才不以为然,反而对那白西装油背头的身影充满了倾慕向往。“你懂什么,这才是真正的能人,拿女人的钱怎么了,总比咱们这样天天让人呼来喝去的强!”
正说着,在他们近旁坐下的袁朗朝这边打了个响指,示意过去一个人。
成才立刻兴奋得要上前,袁朗却摇摇头,指了指他身边,于是他吃醋般看了看许三多,推了他一把。“叫你呢,还不快过去!”
许三多还想往后面躲,但胖妇人也转过头来,冲着他招手,他只好乖乖走了过去。
四
许三多战战兢兢的走到胖妇人跟前,低头不说话。
胖妇人陷在柔软的沙发中,抬头打量他,咯咯咯的笑,说道:“你叫许三多?”
许三多觉得寒气顺着脊梁骨往上冒,只好蚊子哼哼搬回答:“嗯。”
胖妇人越发开心,用手上的檀香小扇子碰碰许三多的手:“听说你会唱小曲,给我唱一个吧。”
许三多茫然:“我……我不会……”
袁朗立刻冲他眨眼睛,皮鞋尖踢踢他:“就是你们老家的莲花落!”
许三多更加忸怩:“那……那是要饭时唱的!”
袁朗恨不得去拧他的脸蛋:“现在又没让你要饭!汪太太就想听你唱个小曲解解闷,唱完了多给你小费,懂吗?”
许三多还是那副样子,看看袁朗,又看看远处冲自己努嘴挤眼干着急的成才,吞吞吐吐道:“我……我唱的不好听……”
汪太太不耐烦的看着袁朗:“你不是说这小家伙可有意思了吗?怎么连个小曲都不会唱!”
袁朗只好转身,朝正在跃跃欲试的成才挥挥手,成才立刻窜过来,朝汪太太鞠躬赔笑。
“汪太太好!”
汪太太一见成才立刻眉开眼笑,伸手把许三多扒拉开,把成才拉到跟前,说道:“小袁,这么漂亮的孩子不是你存心藏着掖着吧?找那么个满脸褶子的来干吗,早把这小伙子叫来不就得了!”
成才给肥胖的裹满蕾丝的手指头捏得不自在,却不敢动,只有一个劲的笑。
袁朗用紧贴着汪太太的肩膀拱拱那堆肥肉:“把他叫来,就怕你把我给蹬了!”
汪太太笑得更起劲,把檀香小扇子在他脑门上拍拍:“行啦,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是我的心肝宝贝,就是来个天仙我也不换!”
袁朗笑得满怀骄傲,凑过去吻汪太太的肥脸,成才一个哆嗦把手抽了出来,又怕汪太太不高兴,连忙说:“汪太太,我也会唱小曲,我们老家的,我给您唱一段!”
说罢,也没等对方点头,便一拉架子抻出口袋里的手绢唱了起来。
“正月里来是新年,大年初一头一天……”底气十足,字正腔圆,弄得大堂中逐渐多起来的客人们纷纷把目光投过来,他却唱得十分投入,连比划带身段,手绢翩跹,眼神乱飞,把汪太太和袁朗逗得东倒西歪,在场所有人无不喷饭。
只有许三多没有笑,站在角落里看着,成才边唱边冲他飞眼,舞得越发欢快,人们只顾着看他,忽略了外面的隐隐炮声。
五
高城等人紧紧贴着墙根围了一圈坐着,整个空间内弥漫着尚未散去的烟尘,枪声在遥远地地方回荡,他们抱着枪,撕开仓库里搬出来的食品的包装纸,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口吞咽着。
白铁军把一个残缺不全又硬梆梆的馒头塞给缩在身边的女孩,女孩接过来,用手敲了敲,馒头发出干瘪的回声,往下掉渣。白铁军有些抱歉的说:“你这个是最软的啦,我们的都能砍死人。”
女孩环视一周,发现高城若无其事的啃着馒头,一边捧着军用水壶灌水一边满嘴喷白色的馒头渣,他脸上的伤口本来已经结了血痂,却在大幅度的拒绝动作中裂开来,渗着血丝。
高城嚼得正起劲,忽然发现女孩瞪着自己,连忙抻着脖子把嘴里的馒头咽下去,对她说道:“别着急,等我们吃饱了就送你回去。”
女孩摇头摆手:“我不急着回去,不急!”
“你不急我急!”高城瞪眼,又拿起一个馒头狂啃,“这儿馒头虽然够吃,可看这架势过不了多久鬼子就得攻上来,你留这儿等着挨枪子啊?”
“不会的,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把鬼子打跑!你们是八百壮士,你们创造了奇迹的!”
“什么八百,你们那些记记记者就会瞎吹!你看看,有一个算一个都在这儿呢,连八十都没有!”
女孩看看围了一圈坐着的战士们,一大半身上都缠着绷带,疲惫憔悴,在心里默默数了数,加上在楼顶和楼底放哨的,也不过几十人,她露出失望的神色。“那……你们怎么办?”
高城想都没想说道:“死守呗。”
“可是你说早晚鬼子得攻上来,守不住怎么办?”
“守不住也得守,”高城继续灌凉水,灌完了说道,“上面有命令,死守,现在电台也打坏了,接不到撤退的命令就不能撤……其实就算让我撤我也不撤。”
“为什么?”
“鬼子都打进家里来了,还往哪儿撤!躲床底下能管用啊!”
在窗口放哨的马小帅扭过头,冲高城“嘘”了声。
女孩望着他那狰狞的伤疤,有些难过。“高营长,你父亲知道了会难过的。”
“我父亲?”
“就是高部长。”
高城的脸噌一下变了:“谁说我父亲是高部长?”
女孩去看白铁军,白铁军龇牙咧嘴想要逃跑,给高成揪住,他哭丧着脸求饶:“营长营长我不是故意的,我奏是说漏嘴了……”
高城却揪着他晃悠:“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你怎么知道的?”
白铁军环顾四周所有战士们,无奈道:“营长啊,其实弟兄们都知道啦,奏你……不知道……”
高城无法发作,只有把他往地上一推,自言自语:“我说呢,怎么我会被留下打掩护,咱们团长的老上司,那跟我爹是死对头,这下他可高兴了……”说着说着竟然笑起来。
女孩还想说什么,窗口边的马小帅又回头道:“营长,有情况!”
高城立刻站起来走到窗边,借着月光看到几名日军正沿着建筑物的阴影摸过来。他转身命令墙根下的战士们:“不怕死的又来了,赶紧抄家伙!”
战士们立刻纷纷扔掉手里的馒头水壶,提枪备战。高城首先瞄准了一名带头的日军,他忽然回头看看女孩,命令甘小宁:“等会儿开火,我们从正面吸引火力,你跟白铁军把这丫头送回去!”
“是!”
女孩被白铁军不甘的拉走,推到一楼那扇来时的门边。甘小宁在前白铁军在后,把她夹在中间。甘小宁回头对她说:“待会儿枪一响,你跟着我跑,一定要在我后面,知道吗?”
女孩点点头,说道:“可我还不知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呢!”
甘小宁满脸想打人的表情,白铁军却笑嘻嘻道:“你叫什么呀?”
“你们叫我小敏就行了!”
“小敏呀,那个……”
随着白铁军的“那个”,楼上高城的枪响了。他先是击毙了打头的那名偷袭日军,紧接着枪口上扬给对面掩体上埋伏掩护的日军一梭子子弹。
南北两面所有的枪口顿时随之击发,短暂的宁静又被打破。马小帅和几个战士将预备好的手榴弹一齐投向对面的日军阵地,造成一条爆炸带,红色的火光照亮窗口附近的每一个人。
楼下的甘小宁估摸着差不多了,一推门跑了出去,并招呼着“跟我来!”
女孩小敏跟在他后面,然后是白铁军,三个人出了仓库来到河岸边的道路上,那里倒伏着三三两两的尸体,让他们的前进不那么顺利。
枪弹带着火光滑过夜空,形成可见的交织火网,当三人快要紧接河岸的时候,日军像是发现了这边有人冒头,火力立即转而向他们倾泻。
甘小宁手疾眼快一把将小敏按倒在地上,白铁军也扑了上来,两人一起护着她,拉过几名日军的尸体作掩护。
楼上高城的喊声隐约传来:“甘小宁你还不快点!老太太爬山那!”
甘小宁血涌脑门,端着枪就要往上冲:“我去吸引鬼子注意老白你带她下河!”
白铁军却抓着他:“你找死啊,现在不行等会儿再走呗!”
他们只顾拉扯,不料小敏已经一跃而起,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距离向河岸冲刺。他俩大吃一惊,急忙挺身向对面日军的方向疯狂怒射,以吸引火力。这时候小敏已经来到河边,也不停留,一个燕子投水式跃入河水中,掀起了巨大的水花,无数枪弹追随着她,却丝毫没有伤到她分毫。
甘白二人看着那条向对岸飞速推进的水线,知道女孩没有受伤,这才转过身来,专注的与对面日军交火。
楼上的高城在南面窗口看见那河中的水花,骂了一句“妈的这丫头真胆大”。
他想要返回刚才的位置,却听见轰隆一声巨响,一枚炸弹落在仓库楼顶上,将房顶掀起半边,几名战士惨叫着倒下。
高城被震得摔了个跟头,还没等他爬起来,第二枚炸弹便不期而至,在三楼窗口爆炸,无数砖块玻璃腾空而起,鲜血像怒射的子弹办弹射在墙壁和地板上。
小敏游到对岸,钻出水面,听见了爆炸声,急忙回头,正看见巨大的火光将四行仓库包围,她本来亢奋的表情瞬间冰冷到了极点。
六
时钟指向午夜一点,舞池中挤满了人,爵士乐队在演奏一首轻快的曲子。外面街道上很安静,隐约可以听见爆炸声,而里面的人们则完全淹没在爵士乐和噪音里,远处腾起的火光被舞厅四周悬挂的厚重天鹅绒窗帘阻挡在外面。
袁朗和汪太太的旁边和对面来了几位新的客人,全都是一男一女的配对。其中男人们普遍年轻,女人们则都暮年以上。
汪太太正在给几位女性朋友们讲成才唱小曲,说到滑稽处自己先尖声大笑起来,说完了又指着袁朗说道:“都是他,这点子也只有他想得出来!在洋人的夜总会里唱乡下小曲,刚才呀,把那些大鼻子小胡子们都给看傻啦!”
她对面始终慵懒坐着的一位矮小的夫人始终直勾勾盯着袁朗,别人笑得东倒西歪的时候她却只是微微一笑,用手绢点点嘴唇。她身边坐着个二十出头的中分头小伙子,忽然察觉到什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袁朗若无其事的喝着杯子里的酒,仿佛丝毫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然而越是这样,这位夫人就越发热烈的看着他。
汪太太继续兴致勃勃地说:“唱小曲的那个小伙子当个服务生真可惜了,那小模样比起你们这几位来水灵的多呢!”她环顾了一下各位太太女士们身边的小伙子们,言之凿凿的样子让几位男性有些不服气。
矮小夫人始终沉默,这时终于开口了:“汪太太,你这么说,就不怕你身边这位小朋友吃醋么?”并把目光落到袁朗身上。
袁朗乖巧的笑着,不等汪太太回答便说道:“为什么要吃醋呢,这年头能活命已经很不容易了,老话不是常说,应该知足常乐嘛!”
他给了矮小夫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恰被她身边的中分头捕捉到,不满与嫉妒立刻爬上那人的眉梢。
操作间里,许三多端着满满一托盘客人用过的空酒杯推门而入,把它们一一放到巨大的水槽里。成才又不知道从什么角落跳出来,这次是从正面出现的,许三多本来又被他吓了一跳,但生生忍住故作镇定,头也不抬的干手里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