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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以今生最快的速度向蔡公馆狂奔,半路又碰到许三多,这次他没有拒绝帮助,上了三轮。
七十八
袁朗和史今同时听到了远处的枪声,极度敏感的他们立刻照顾着各自要护送的人迅速离开。
史今和袁朗擦身而过时小声问了句:“是不是你们有人走漏消息?”
袁朗恶狠狠回敬他:“先回去查查你们自己的人吧!”
两拨人像墨水滴入水池般迅速消失在人群中。蔡夫人失望的跟着伍六一从车站的侧门逃走,她怀里抱着的女儿,手上紧紧抓着史今给的糖块,由于年纪太小而不知道自己刚刚和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线生机擦肩而过,蔡家的男孩已经懂事,他恋恋不舍的看着正排队上车的人们,史今和法国男人仍旧在边走边交谈,不经意间向他抛一个安慰的眼神。
袁朗看着自己人都上车撤走,最后看了一下手表,还有五分钟就要开车,但高城还是没到,他明白也许高城碰到麻烦被困住了,也许刚才的枪声就和他有关,可是齐桓拉着他硬要一起撤退。
后来他们在街上看到了那些日军的尸体,听过路人说了刚才的一场夺命枪战。
齐桓看着他那张扭曲成了另一张面孔的脸说道:“可能有人叛变,把今天的行动告诉了鬼子,高城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件事才开枪的!”
袁朗就站在街口无所适从,齐桓又替他说道:“抓叛徒还是救高城?必须现在就做决定!”
马路很快就被封锁戒严,伪警察和日本宪兵们用警棍和枪把看热闹的行人轰赶到十几米外。袁朗望着那条已经绝无可能再跨过的马路说:“叛徒不除今后还会再出事,高城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齐桓想催他快些决断,他又喃喃的说:“我大概能想到谁是叛徒,可我想不出怎么才能救高城。”
被驱赶的人群像波浪一样将他俩荡开来,袁朗最后看了看手表,时针指向正点,车站里,火车鸣笛正在出站。他不再犹豫,转身离去。
高城在车上写了张纸条,然后叫许三多停下三轮,跳下车子。许三多急得要哭,他却说:“你快跑,趁鬼子没看到你是谁,这里离我家还有一条街,我很快就能到家。”
许三多拉着他不放,他把纸条塞进许三多手心,说:“我有条重要情报,现在我们的人不在,麻烦你去交给袁朗。”
纸条被搓成了一个小管,看上去十分重要,许三多这才不哭了,揣起来问他:“那你怎么办?鬼子会抓你的!”
“情报要紧,耽搁了时间,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许三多想起史今平日教导的也是责任为先,只好擦擦眼泪,上了车子拐弯走了。
高城掏出刚才打光了子弹的那把手枪,沿着回家的路扔下。
到了蔡公馆门口,那两名先前被他打晕的特务已经醒来,正作势要冲上来抓人,被他一人一枪,打个正着。他丢下死尸,匆匆进门上楼。
原田真一捧着赵孟黻的真迹走进木村大佐的办公室,还没五分钟便被一阵耳光扇了出来。
他委屈的分辩说那副字绝无可能是赝品,木村大佐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按在纸上看角落里的一方印章,气急败坏的教训说即便不是赵孟黻,历代收藏这字的人都不可能用印落个名字叫“白娘子”。
那方印迹很小很圆,如果不经提点,根本也看不出上面是什么字。原田出了宪兵司令部便吩咐人去找来替自己鉴别真伪的赵先生,却得到回复说这位赵先生是个江湖骗子,早就没影了。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要找副官下村,值班哨兵报告下村刚才接到一条密报说车站有抗日分子想要偷偷出境,带了人去围捕。
原田立刻带人赶去增援,在半路上看到了躺在街口的下村和几名日军尸体。
目击者说凶手的相貌打扮,分明便是高城。
袁朗和齐桓闯进邮电所大厅,堵住了一名正要打电话的特工,齐桓拿过听筒,那边传来一句日语。他被二人拖了出去。
甘小宁马小帅和白铁军在回家的路上被阻拦在封锁线之外,他们看见日军荷枪实弹,伪警气势汹汹,只好绕路。
蔡公馆的四面已经被日军包围,他们赶到附近时只能远远的看着一队日军往里冲,然后很快便被一阵枪声击退出来。
太阳已经升到头顶,时近正午,原田真一赶到蔡公馆的时候,正赶上卫生兵抬着几具尸体向外跑。他怒不可遏的闯进大门,那栋两层小楼前面的花圃里还倒着两三句日本宪兵的尸体,每人身上都只有一处弹孔,却打得很准,一枪毙命。
小楼二层正对大门的是书房,窗户上的窗帘,掀起了一个小角,有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外面楼下。
原田气急败坏的命令攻击,从驻军部队搬来的两挺机枪便一起扫射,书房窗户上的玻璃被打得粉碎,窗帘也紧跟着被打飞,露出残破的窗框。
高城从一阵弹雨中抬起头来,他觉得现在视野更加宽阔,屋子更加敞亮了,楼下的原田站得很显眼,在他正要招呼手下冲锋的时候,高城探头一枪,打飞了他的帽子。
于是顿时枪声齐鸣,原田不敢再露出身子,退到迅速垒好的沙袋工事之后,发狠得也抢过一只冲锋枪对着小楼一阵扫射,发泄愤怒。
然后只要他们停下射击,想要摸上前来,便会被高处无处不在的子弹射倒。高城将上一次从齐桓棺材铺拉来的枪支全部摆开在书房中央,列成一排,像是他一贯所指挥的士兵,枪口冲外,哪个方向来人便给哪个方向一枪。
蔡公馆没有后门,整个楼体十分坚固,连窗户都很少,除了从正面进攻别无他法。
一名军曹向原田建议:“要不要用炮?”
原田一巴掌把他扇跑:“赵孟黻的真迹可能还在这座楼里,炸没了怎么向木村大佐交代!”
又有两名想从侧面露台爬上二楼的日军被阁楼上伸出的枪口射出的子弹夺去了性命,惨叫着跌落在青草地里。
原田真一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不再像刚才那样焦躁,小楼墙壁上的弹孔和血迹一瞬间有些似曾相识起来。
“这里是他的四行仓库……”随着记忆的猛醒原田命令士兵们继续攻击,直到高城打光所有的子弹为止。
那名被扇巴掌的军曹挥舞着刺刀大叫冲锋,日军士兵像是被施了魔咒的木偶般盲目的往楼里硬闯,有的刚迈开步子便被击中,有的到了楼下才中弹身亡,但无一例外的,谁也没有攻进去。
蔡公馆四周的日军越聚越多,原田坚持要耗光高城的子弹再进去抓人,他肯定高城那样吝啬的用着子弹就说明他的弹药本就不多,日落之前一定能将他活捉。
高城将打空子弹的枪踢到一边,将仅剩的几把枪拢在跟前。刚做完这些外面的机枪就响了,成排的子弹压得他抬不起头来,但他仍旧匍匐着爬到窗台边,伸手将被击得粉碎的花瓶扒开,抓起里面那束快要凋零的白玫瑰。
他匍匐着爬回来,将白玫瑰一枝一枝摆在地上,这时候日军的扫射停止了。
袁朗从审讯叛徒的密室出来,叫齐桓带人去找高城的三个兵。
他冒险穿过租界,在靠近蔡公馆的路上看见了马小帅,那孩子正想用几个银元买通轰赶人群的伪警求他让自己进去。袁朗过来一把将他拽走。
吴哲花店的后院,马小帅被袁朗揪着衣服扔进一间小屋,抬头一看,甘小宁和白铁军全都垂头丧气的坐在屋里。
袁朗又往蔡公馆方向去了,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很快他听见了枪声。
看到好一阵子小楼里没有反击,挨打的军曹便大着胆子走进了楼门。他身后的一个小队都东倒西歪死在花圃里了。
蔡家一楼是大客厅,这里空无一人,军曹挥手示意,后续的日军们便大着胆子跟上,涌入客厅。
楼上静悄悄的,军曹开枪将墙上壁灯画框一一打得粉碎,这才兴致勃勃的摸上楼梯,却在就要跃上二楼的时候被一颗子弹击中眼眶。
原田真一刚跨进门便看见这具沉重的尸体从二楼一个跟头栽下来,血溅了满地,客厅茶几上的精美白瓷杯壁像开了许多桃花。
剩下的日军怪叫着要发起最后的冲锋,却被原田制止。
他挥手叫士兵让开道路,自己率先上楼。走在楼梯上他时刻小心着前面书房房门内的任何动静,同时用中文喊话。
“我知道你已经没有子弹了!现在投降,我不会杀你!”
书房里没有动静,他已经走到门口,贴着门边朝里面张望,没有看到人。
“请你再好好想一想!你是在为一个日落西山的国家,和一个低劣的民族,为一个抛弃你的政府,白白送死!”
还是没有回音。
又等了一会儿,原田急躁起来,继续喊道:“你再也不能回去了,你的假意投降并没有作用,你是一个无所作为的废人,只有跟我合作,你的生命才有价值!”
没有回答,一名日军忍不住了,端着步枪冲进房门,一声枪响过后,他的尸体倒着摔了出来。
原田真的愤怒了,他挥手让手下向书房里进攻,自己也忘记了这样近距离面对面枪战的危险,直冲高城藏身的那张书桌而去。
他怒吼着,已经忘记了要说中文,在最愤怒的时候他脱口而出的只能是自己的母语。
“傻瓜!混蛋!无耻低贱的肮脏民族!你会死得轻如鸿毛,没人知道你的牺牲,没人在意你的死活,你将死为叛徒,任人唾弃,你愿意这样死吗?回答我,高城!”
回答他的只有子弹。
高城从书桌后面跳起来,擎着仅有的一支枪击倒了最前面的两名日军,然后众多枪口一齐击发,乱枪把他打得向后飞起,摔在那一丛早就摆好了的白玫瑰里。
巨大的轰鸣声过后,原田才冷静下来,命令停止射击。他走过去抓着高城问他同党究竟都有谁,但是高城已经没有了呼吸。一片玫瑰花瓣飘落下来,轻轻停在他的胸口,于是白玫瑰变成了红玫瑰。
原田坐在被打得剩下三条腿勉强支撑的椅子上,吩咐士兵彻底搜查,那幅赵孟黻的真迹说不定就藏在这间书房的什么地方。
一名士兵问他如何处理尸体,他狂躁的吼着要找到字,因为找到绝世真品就能平息上司的怒火,也可以抵消自己没有从高城身上挖出情报的过错。
蔡之章最宝贝的书架被砸得粉碎,脱落的墙皮后面露出隐蔽的保险箱。日军士兵们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不破坏箱子里东西的情况下,砸烂了金属门。
原田被请过去验看,那里果然躺着一幅卷轴,和高城献给自己的赝品一模一样,他狂喜着叫人立刻取出来辨别真伪,但那卷轴刚被挪动便露出后面连着墙体的一条金属线。
“不好!”原田来不及说完整这句今生最后的话。
卷轴上的金属线引爆了砌进墙体内部的炸药,整个小楼在巨响中四散纷飞。
看见爆炸的时候,袁朗正打算上前去像马小帅一样买通那个伪警让自己过去,但还没来得及说上话,烟雾火光便吸引了当街所有人的视线。
伪警们更加奋力的驱赶着看热闹的人群,袁朗被挤向远处。
一双手伸过来把他拉开,扭头看时,是那个每次见到都要让他发笑的许三多。
可是今天他笑不出来。
许三多摊开手掌,将小纸卷给他:“高营长叫我给你的,重要情报!”
袁朗走进吴哲的花店。太阳已经西斜,花店早早的上了门板,挂上东家有喜停业三天的牌子。
他坐在满屋满架的花丛里,展开高城留下的纸卷。上面只写了两个字:再见。
这不是什么重要情报,但是对于他来说,又非常重要。
他捏着那两个字,抬头望去,夕阳把金色的阳光射进他眼睛里,晃得他都要流泪了。
那天晚上在苏州河桥下,高城问他难道不担心自己出了上海会更危险,他回答说:“不是我不担心你的安危,因为我们迟早有一天都会死,都会死在自己的战场上。”
高城说:“那你告诉我真名呗,还有你是哪儿的人,家里都有谁,在哪儿参的军,以后要是再想找你,我得有点线索啊。”
袁朗说:“我的真名就叫袁朗,老家在西北。不过你要是跑到军统局去问,一定查不到我。”
“那我怎么才能找到你?”
“你就问白玫瑰。”
“不是野玫瑰吗?”
“本来是白玫瑰,后来大家叫顺口了,改不掉了。”
“你们上海站的人代号都这么娘们唧唧的?”
“当然不是,吴哲叫汉高祖呢。”
“齐桓呢?”
“杨贵妃。”
“你们站长呢?”
“白娘子。”
“……”
“好了,你不用来找我,我会去找你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