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盛伯同上海人在谈呀,你话事!你知不知盛伯是边个呀?连香港所有商号今日都不急着装货,你做主帮人定泊位……我挑你老母。”顺鹰脸色铁青,对着手下大声咆哮。他们在普通人眼中是好勇斗狠的江湖人,横行港岛,肆无忌惮,可是现在在徐平盛与于世亭两人谈话时,他们与木屋区的贫民没有两样,如果两人任意一个人想要用他们这种人立威训诫,那他们与蝼蚁没有区别,几百人,上千人全都被赶出码头,并不夸张,在有钱人眼中,他们本来就与乞丐讨饭没有区别,他们想给你一碗饭,你就能吃饱,想要赶你走,你连一粒米都吃不到。
“大佬,我知错了!我知错了!对唔住……我现在就赶对方的船走。”被打的手下连声认错。
顺鹰握着拳头,满腔怒气无处发泄,在货仓里走来走去。
“你?你现在知错有咩用?砍死对方有咩用?现在就是求神拜佛!求神佛保佑盛伯同上海人,把我们当成屁,放过!”
……
褚耀宗端着茶杯,看着茶楼内潮州商会的各个成员笑容满面。
“来,请茶。”
商会成员们纷纷端起茶盏,尝起褚耀宗带来的普洱滋味。
恩叔立在褚耀宗身后,压低声音说道:
“东莞,五邑,佛山,省城几个商会今天也都安排了茶楼饮茶,周爵士还问老爷你有没有兴趣过去尝尝他得来的龙井。”
褚耀宗脸上挂着浅笑:“这个时候,无论有没有恩怨,大家都是本港揾饭食,总归要站在一起,不能让上海人笑话。”
褚耀宗眼睛扫过场中众人,虽然大家都在品茶闲聊,可是脸上表情却各不相同,有人高兴,有人黯然。
“阿信在哪?”褚耀宗问起自己的二儿子。他这个当初不成器的儿子,他现在更喜欢没事带在身边出来见见老友,宋天耀再回褚家做事不可能了,褚孝信虽然娶了卢家女儿,可是自己闭眼之后的路,还是要靠他自己走,地位现在这么高,路却不见得以后会顺。
“二少爷约了宋天耀的手下黄六去看电影。”“约了谁?”褚耀宗怀疑自己没有听清楚,又问了一遍。
第四五六章 远大前程
小
褚孝信打了个哈欠,看看身左看的津津有味的卢佩莹和卢元春两人,又看看旁边已经快要睡着的黄六,用脚轻轻碰了碰黄六,黄六稍稍坐直身体:“褚先生,咩事呀?”
“喂,世界名著啊,给点尊重得不得?不是你请我睇电影,你自己现在却要睡着?”褚孝信看着前方银幕上的黑白画面,无聊的说道。这部《远大前程》是部外文片,他英文马马虎虎,慢慢对话可能还能听得懂,可是遇到大段台词时,往往还没等他搞清楚电影里的人物在讲什么,就已经进行到下一场,电影进行了大半,他也只是看了个大概剧情而已。“呐,褚先生,你见我这幅德行就该知道,去妓寨听曲我倒是能欣赏,看这种电影,当然是天书一样,我也只是当名字听起来有个好口彩而已,包下电影院时,戏院老板话我知,是个鬼佬后生仔出人头地的故事,哇,我一听到,马上就想到我老板,结果哪知道看到现在,这个鬼佬莫名其妙就成了上流人物,有钱人,乡下仔出人头地如果这么容易就好啦,天下就不会有穷人啦。”黄六似乎被褚孝信的哈欠传染,打了个哈欠无聊的说道。这处中环的一处小戏院,被黄六包了下来,请褚孝信与卢元春见面,没想到褚孝信居然把未婚妻卢佩莹带了过来,不过也好,如果没有带卢佩莹的话,褚孝信可能都没办法与卢元春在电影中找到共同话题。看到卢元春的第一眼,褚孝信就觉得不自在,他在香港风月圈浪迹已久,见过女人无数,美的,丑的,好的,坏的,善于交际的,冷若冰霜的,善解人意的,不解风情的,全都有所涉猎,可是卢元春却与之前他打过交道的女人完全不同。
这个女人看起来柔柔弱弱,可是心思厉害,所以褚孝信大半场电影下来,都没有与卢元春聊几句,干脆让自己未婚妻和对方聊电影。
“阿耀让你带她来见我是什么,不用遮遮掩掩,一副见不得人,特务接头一样吧?”褚孝信对黄六问道。
黄六剥了颗干果送进嘴里露出个笑脸:“褚先生,我只是帮忙跑腿而已,我老板想什么,我怎么会猜得到,就是他吩咐,如果香港有人愿意替雷疍仔出头,他就让我约卢小姐同你见面,总之是有好处的。”
“那家伙都已经跑去英国睡鬼妹,仲能想着香港的好处,他不怕撑死咩?”褚孝信翻了一下眼睛:“我都替鬼妹头疼,人对着女人时都能分神?是不是男人来的。”
褚孝信从手边拿起香烟,点了一支。
也许是火柴的亮光吸引了两个女人的注意力,卢佩莹对卢元春低声说了一句,把上身小心凑到褚孝信身边:“我去一下洗手间。”
卢佩莹起身走出放映厅,偌大放映厅只剩下褚孝信,卢元春,黄六三个人。
看到褚孝信晃灭火柴,卢元春开口说道:“这部电影好像不合褚孝信的口味?”褚孝信看着银幕中的主角穿着华贵,穿行在宴会中,笑了笑:“骗人的嘛,最简单,阿耀也是乡下仔,现在还不算是上流人物,他一路走来是怎么有今时地位,我是很清楚的,电影里这家伙因为喜欢个靓女,就想出人头地,出人头地的方法居然是靠人资助?卢小姐,你相信这世界有人看到你喜欢个靓女,就大把拿钱出来捧你去沟女?”卢元春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其实这部电影是根据小说改编的,当不得真,只不过是大家钟意看到什么,导演就让大家看到什么,至于得到远大前程的路上,遭遇了多少苦痛,危险,对观众来说并不重要。”“就是因为我见过,所以我不像其他观众一样对这部电影觉得好看,何况我也不觉得那个靓女值得阿耀去那样奋不顾身,甚至不用讲阿耀,就算是我,我都不会这样做。”褚孝信吐了个烟圈:“卢小姐,黄六约你见我,不妨直说,我这种人,不太适合说些兜兜转转的话。”
卢元春看了一眼黄六,黄六把身体朝后缩了一下。
“是这样,褚先生,不是我想约您见面,是宋先生说,如果我想同他合作,在香港这边,一定要让你占到好处。”
褚孝信笑了起来:“阿耀那扑街讲的?当然要给我好处,我是他大佬来的,什么生意,既然谈生意,大大方方谈就好了,何苦约来看电影。”
“褚先生知不知今天大家都在传,徐平盛与于世亭两位大亨见面?”卢元春问道。
褚孝信愣了一下:“听过,不过这同我们有什么关系?”
“那褚先生觉得,这两人见面有什么……”
“卢小姐,我老板是让你关照褚先生好处,不是来问褚先生考状元,我老板都很尊重褚先生来的。”黄六把一粒杏仁抛进嘴里,打断了卢元春的话,开口说道。
开口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电影屏幕,像是随口说了一句。
卢元春停顿了两秒钟,笑了起来:“好,那就直接讲,宋天耀准备趁着双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褚孝信手里夹着的香烟抖了一下,一片烟灰落在了西裤上,随后瞪起眼睛:“你同我讲笑?阿耀胃口大不假,但是不是白痴来的,渔翁得利?你知不知现在相争的是谁?徐平盛,于世亭呀?徐平盛凿沉货轮抗日,在香港的威望不是鸦片贩子能比的。”
“就是这个打算,我们不打算抢到所有生意。”卢元春对褚孝信说道:“也斗不过两人,不过是看到有机会,在旁边捡些小钱而已。”
“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个一定会争?”褚孝信说道。
卢元春迟疑了一下:“我不知道,但是宋天耀知道。”“他知道个屁,跑去英国都不安生!”褚孝信说道:“这就是给我好处?这是想我过的太潇洒,想逼我跳火坑!我不是花舫的姑娘,用不到为钱跳火坑。”
第四五七章 于世亭的往事
小
古香古色的花尾渡唐餐楼上,徐平盛坐在靠窗的雅座上,欣赏着窗外的层层海浪。
于世亭则静静的看着徐平盛,微笑不语。
稍远处的下人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十几双眼睛都盯在各自的老板身上,只需要老板的一个细微动作或者眼神,就做出迅速反应。
徐平盛望着窗外足足五六分钟,才收回目光,与于世亭对视一笑:“于老板有心了,我几十年都未坐过花尾渡,吃过这上面的大餐间了。”
于世亭把桌上的菜单打开,礼貌的递到徐平盛面前:“盛伯要不要点几道菜,让厨师坐好送上来。”徐平盛接过菜单翻了翻:“这么多年,花尾渡的菜单都不换的咩?我记得最后一次做花尾渡,我也是坐在唐餐楼大餐间,一个人,点了烟筒白菜,温公斋煲和一碗白饭,当时算是大餐间里最便宜的两道菜。”于世亭认真的说道:“我上次坐花尾渡也要十几年了,那时候明明有了些钱,却不敢露白,又不想委屈自己,于是点了一道白切鸡,一道烧青菜,看菜单时都装作皱眉担心自己付不起,让服务生对我翻白眼,免得让那些想要宰羊牯的人对我动心思。”
“啪啪!”于世亭拍了两下手,一名下人朝前稍稍走了两步:“老爷。”
“让餐楼的师傅准备烟筒白菜,温公斋煲,白切鸡,烧青菜四道菜送上来。”于世亭说道。
“是,老爷。”
等下人离开,于世亭这才又看向徐平盛:“盛伯刚刚看向窗外,是因为太久没有看海景?”
徐平盛低头看看自己摸得已经油亮的手杖,然后抬起头对于世亭说道:“我看了那么久,是因为今天只看到了挂着英国旗的船在海上跑,一艘中国人的船都没有看到。”
“您老人家坐在这里,香港怎么还会有人敢出海?”于世亭苦笑道:“那岂不是等于得罪了船王,不准备再从香港吃这碗饭?不要说我们这些靠海吃饭的小商人,恐怕连海神都要给您面子。”
徐平盛摆摆手:“不值钱啦,一把年纪的老骨头,等死而已,哪里会有人惊我?如果我名头能唬人,也不会有船沉,刚刚于先生讲连海神都给我面子,我看至少台湾那里的海神,没有给我这个面子。”
随着徐平盛的这番话,餐间里的气氛陡然沉默。
两人带来的几个多年下人不约而同稍稍挺直腰杆,打量了一下对方。“瞒不过盛伯,其实这件事我听说之后,是准备装聋作哑,等着盛伯你主动喊我出来质问我的,可是后来想了想,还是我主动请盛伯出来讲清楚的好。”于世亭没有因为徐平盛的话而错愕或者语塞,而是面容微笑不减,看着对方说道。
徐平盛脸色淡然:“那不知道于先生约我来,是想同我聊些什么?”
于世亭侧过脸望向外面涛涛海浪,停顿了片刻,像是陷入回忆说道:“我知道现在讲什么道歉赔情,盛伯都有话等着我,那我就和盛伯聊聊我于世亭之前的经历,介不介意我吸支烟。”
于世亭看向徐平盛。
徐平盛摇摇头:“自便。”
于世亭从口袋里取出一盒水手香烟,晃着了火柴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这才开口说道:“我最初在上海时,并没有靠着本地船帮里厮混,拜老头子那种方式起家,我最开始是从公共租界里的昌兴轮船公司做海员开始,那时昌兴公司主要做客运,有七大皇后号,印度皇后,中国皇后,日本皇后,澳洲皇后,俄国皇后,亚洲皇后,加拿大皇后,全都是豪华客轮,我做海员是在澳洲皇后这艘已经不是烧煤而是烧柴油的新客轮上,跑船嘛当然是赚钱的,不过赚钱的永远是公司,海员是赚不到钱的,那时候我们那些中国海员,要靠表演戏剧,演奏歌曲给船上的客人赚取小费,好像小丑一样。”
“虽然好像是小丑,可是那时候的上海滩,我挂着昌兴公司的胸牌,连锡客警察和安南巡捕都不敢怎么样,觉得比其他中国人更高一层,自己虽然算不上白人,但是已经自诩二鬼子。”
“这种自己感觉良好的想法,在我嫖一个白俄女人的时候没了。”于世亭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弹了一下烟灰:“盛伯不要笑我。”“那时候租界有很多白俄女人做皮肉生意,最初这些白俄女人是不接待中国人的,租界工部局宁可每个月拿出钱发给那些白俄女人,接济她们,也不准让她们赚中国人的钱,租界那些洋鬼子,认为白人就算卖,也只能卖给白人,可是后来白俄难民越来越多,白俄婊子也越来越多,发不起钱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时候开始,上海滩大部分有钱的中国人,才尝到白人女人的味道,我也不例外,我揣着刚发的薪水,去了一处白俄女人开的窑子。”“那些白俄女人招待洋人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