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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宋天耀从卧室推门走出来,大家的动作就全部停下望向他。
“做咩呀?”宋天耀莫名其妙的看看自己父母:“不认识我?”
“雯雯,帮你老豆拿东西下楼,阿泰啊,你也去帮你阿叔。”赵美珍最先反应过来,对房间里的其他人说道。
宋春良和陈泰干脆的背起修鞋工具箱朝门外走,宋雯雯还想撒娇多留一会儿在房间内,被赵美珍扭头瞪了一眼,垂着头不情不愿的追在两人身后走了出去。
“你同楼上那个寡妇话俾你听,你老妈我最恨寡妇,你如果想娶个寡妇进门,不用想,就算整栋楼都是她的,我也不会点头嘅。”等家里没了其他人,赵美珍才板起脸对宋天耀说道:“你要是真的急着娶老婆,那就素贞好了,李老实两公婆一定不会反对,说不得还能看在之前悔婚的事上,多贴补些嫁妆,也不敢要聘礼。”
宋天耀打了个哈欠,伸手去掏香烟点燃,被赵美珍黑着脸一巴掌把香烟拍掉:“衰仔!你老妈同你讲话你到底有冇听到?你不要以为你做了人家秘书,你老母就不骂你!”
“我都不知你在讲什么,那女人跛着两只脚,我发善心抱她上楼而已。”宋天耀低头把被老妈拍掉的香烟捡起来叼回嘴里,朝家门处走去:“肚子饿,我去茶楼吃早餐,你要不要去,我请你。”
“好!就当你发善心才抱她上楼!可是用不用抱上去一个多小时才下来,她家住太平山山顶呀?要爬山呀?仲是你到了楼上又觉得那寡妇一个人太孤单,所以你又多扮了次送子观世音赐给她个仔?”赵美珍亦步亦趋跟在宋天耀身后,急着问道:“你揾老婆我不反对,但是寡妇就不得!”
“我不是昨晚下楼都话你知,我去楼顶和师爷辉饮酒咩?冇你想的那样龌龊。”宋天耀停在门内,对跟在身后的赵美珍有些无奈的解释道。
赵美珍神色狐疑的盯着自家儿子:“真的冇做过?而是和那个师爷辉在一起?”
“真的,我几时骗过你。”宋天耀语气肯定的对赵美珍说道。
赵美珍先是松了口气,可是看到自己儿子那副懒散敷衍的模样,又忍不住故意瞪起眼睛:“那不是更糟!几咁嗦的寡妇勾引你你都不碰,深夜跑去同个男人饮酒?你是不是身体有问题?”
“多亏你教的好,不近女色。”宋天耀听到自己老妈的话,哈哈一笑,伸手去推开房门。
门外,宋春良,宋雯雯,陈泰三个人正戳在门外,陈泰还侧着头,保持着隔门贴耳偷听的动作。
“我叫你不准勾三搭四,冇叫你钟意男人!死衰仔!”赵美珍从宋天耀背后边朝前走,嘴里边说道。
等看到面前三人,赵美珍眉头一拧,嘿嘿讪笑的宋春良已经对她说道:“我就话阿耀不会欺负个寡妇,你又不信。”
“我现在信你了,信你就更大镬,你仔现在钟意男人呀!笑,笑个屁,去街上修鞋!听见寡妇两个字眼睛就发亮,再多嘴老娘把自己变成寡妇!”
一整个上午,宋天耀自己雇了辆黄包车穿行在各大中药局和西药店,进门第一句话就是常饮生水肚痛,甚至港岛四个大环头知名一些的药局药房走完之后,搭小轮过海去九龙地区,把九龙城、油麻地、旺角等地方的药房药局也走了一遭,最后回港岛又进了个英文书局选了两本书,直到太阳升空已过半,才咬着个在路边摊匆匆买下的鸡蛋仔回到了杜理士酒店。
如果不是宋天耀这段时间经常出入酒店,门口的印度保安员已经认识他,只凭着宋天耀手捧鸡蛋仔当街吞咽的吃相,再西装笔挺恐怕也是不会让他进去的。
“一杯咖啡,加糖。”宋天耀进了酒店的咖啡厅,先是对侍应生说了一句,这才抬眼望向咖啡厅里打量了一下。
安吉佩莉丝正坐在一处靠窗的桌位上,桌前还摊着一本书,望着宋天耀微笑,显然宋天耀在酒店外那副一边下车一边咬鸡蛋仔的吃相全被她看到了。
宋天耀坐到安吉佩莉丝的对面,看了一眼安吉佩莉丝桌面上的那本书:“你早说我就不用临时再买一本。”
说着话,他把手里那两本书也放到桌面上,其中一本赫然与安吉佩莉丝摊开的那本相同,是水文科学家r霍顿编著的一本水文循环与流域侵蚀。
安吉佩莉丝看了宋天耀另一本书,是一本英格兰圣公会教义。
“我以为你会为了石先生临时阅读一下关于游艇或者航海之类的书籍。”安吉佩莉丝说道。
宋天耀摊摊手:“我只是个小秘书,如果对着一位副处长就游艇技巧或者航海技术之类侃侃而谈,那就体现不出他高贵的兴趣爱好,我一个小小的华人秘书都懂玩游艇,太假了,不如随手翻几下圣公会教义,临时冒充下心向基督的慕道者,再稍稍暴露些错误,让他给出些指正或者揭破的机会,满足英国上流人物的虚荣心。”
这番对话之后,两人就不再交流,低下头各自翻看手里的书目,应付英国人不比与江湖人或者中国商人饮酒饮茶,称兄道弟聊生意,英国人不喜欢初次见面聊太亲密的话题,但是你如果聊他不感兴趣的话题,他又不会开口,所以要针对这对英国公母的爱好,提前备备课,倒不至于把这几本书通读下来,翻检些有趣的问题记清楚,等到见面聊天时不至于除了生意之外张口无言就可以。
两个人的阅读速度都不慢,三杯咖啡之后,就翻完了这些书,安吉佩莉丝合上手里的书,对端着咖啡的宋天耀说道:“是不是去先施百货公司买些见面礼?太晚,百货公司会关门。”
“连英国人购物也去先施?看起来先施百货老板的生意经真是犀利,难怪战后不过几年就再度打响招牌,不过我们不去先施百货,我们去摩罗街,带你这个英国鬼妹开开眼界。”宋天耀把咖啡喝掉,对安吉佩莉丝说道。
第八十八章 他叫宋天耀
位于中环偏西的摩罗街原本是一条街,但是却被乐古道从中间划开,分割成了两条街,变成了摩罗上街和摩罗下街,虽然地图上或者政府的市政规划图纸上会标注这是两条街道,但是如果行人走在这两条街上,是绝对不会感觉到任何差别。
这条街原来的本名已经没人记得,摩罗街是大家约定俗成的名字,摩罗,是本地人对头缠厚重布巾、信仰锡克教的印度人或者巴勒斯坦人的俗称,印度之前还没独立时,很多印度人来香港谋生,除了一小部分贩卖南亚香料或者咖啡的印度商人之外,大多数印度人在香港是当兵,做警察,做看更保安员,海员以及开设印度小食店等等维持生计,在香港只能算是中下阶层,这些在香港中下层讨生活的印度人,当年就聚居在摩罗街,如果香港人早上从这条街走过,就能看到满街都是头缠毛巾的白衣锡克教徒,所以被称为摩罗街。
印度1947年分裂独立为印度和巴基斯坦两个国家之后,在香港的很多印度人或者返回了印度故乡,或者与本地女人结婚生子,迁出了摩罗街,如今摩罗街上真正的印度人只剩下三十多户,剩下的房屋店铺,都由从内地因为逃避内战战火而来的小本生意人盘兑下来,最开始是几家经营颜料纸张笔墨兼卖旧画的商铺,后来又有毛笔,钟表,古董,家具,旧货等等商家搬来,到现在,已经成了香港一处古玩市场,而最初经营印度小食店的印度人店铺看到中国人卖古董旧货,也干脆的把食品店改成了旧货店,让亲人从印度收些看起来稀罕的旧古董杂物,摆出来售卖。
“怎么样?感觉不错吧?”从一家临街店铺里逛了逛再出来之后,宋天耀对手里小心翼翼捧着一个被认定为英国乔治王时期银质洛可可风格墨水瓶的安吉佩莉丝问道。
安吉佩莉丝把这个墨水瓶小心翼翼的装入自己手袋内:“这里简直是个巨大的宝藏,这种银质墨水瓶在那时可是贵族才拥有的,而这家店铺的印度老板只收了我四百港币,虽然它的确有些破损,但是用来收藏完全没有问题。”
“四百块港币能兑换很多白银了,小姐。英国高官们可没兴趣来印度人和中国人开的旧货市场,他们更喜欢去你说的先施百货,但是看到你现在的表情,我觉得他们应该也会喜欢这里的礼物。”宋天耀开口说道。
他和安吉佩莉丝来摩罗街之后,对中国人开的店铺完全没有兴趣,直接进了那些印度人开的旧货店,从英国东印度公司进入印度开始算起,英国已经殖民统治印度大陆两百多年,两百多年的英国人殖民统治,能让这些印度人在自己家乡收集到很多英国安妮女王,乔治王和维多利亚时期的银器或者其它古董。
刚进了第一家店,安吉佩莉丝就选中了一盒封藏完好,来自伦敦的敦宁伯爵茶,她已经很久没能闻到正宗的伦敦茶香,虽然如今吃住都在英式酒店,并不缺英式下午茶,但是敦宁这种在伦敦只有一家店,大部分藏品还要供应皇室和贵族的伯爵茶,还远不是在香港这种远东城市就随意能买到的。
逛到第三家店,就又入手了此时在她手袋里的那个所谓乔治王时期的纯银墨水瓶。
看安吉佩莉丝的模样,似乎不把宋天耀给她的那点钱都花光,她是无法走出这条街的,果然,哪怕是个再淑女的女人,在购物这项天性面前都是狂热的。
在某家印度旧货店,宋天耀挑中了一个桃花心木嵌银制罗曼图腾,底座下还阴刻着福克斯刘易斯标识的雪茄保湿盒,把表面覆盖的灰尘抹去,打开盒盖,除了厚重精致的木制盒身,盒内还配有一支专门用来测量盒内湿度的湿度计。
他不知道这个雪茄保湿盒在1951年的伦敦会卖到多少钱,但是上一世去伦敦购物,在号称两百年历史的福克斯刘易斯雪茄老店,他看到过类似的雪茄保湿盒,报价两千英镑。
不知道对方口味的情况下,送第一次见面的英国男人雪茄是有些不礼貌的一件事,但是第一次见面送个古老雪茄品牌的雪茄保湿盒,勉强能算不俗,也还实用。
而且对面的印度店主正朝他张着十个手指,用半生不熟的粤语不停的重复:“一百,一百港币,那些图案是银做的。”
这让宋天耀对这位阿三店主印象大好,本来想买完就走,现在则为了店主的廉价销售停下来,继续朝咖喱味浓郁的店内多走了几步继续打量那些旧物,又选中了一套英国老式插花工具,当成那位石夫人的见面礼。
最后在阿三店主的笑容中,宋天耀拖着不愿意离开的安吉佩莉丝艰难的走出摩罗街:“鬼妹,你是一个淑女律师,不是一条看到财宝就要抢到手中的人形母龙。”
褚孝忠与秘书一起走出先施百货公司的大门,早就候在停车场的司机从车上下来,一路小跑过来接过褚孝忠手里已经包好的礼物,又快步赶回去帮褚孝忠打开后座车门。
等褚孝忠与那位干练的女秘书在劳斯莱斯的后座上坐稳,司机从后视镜里开口询问:“褚先生,去哪里?”
“去山顶餐厅,把我和泳恩小姐送到皇后大道,你在车上等。”褚孝忠对司机吩咐了一句。
等汽车缓缓开动,那名被褚孝忠称为泳恩小姐的女秘书才开口说道:“今晚山顶餐厅那位石智益副处长约见五个人,除了褚先生您之外,还有刘冠春的五公子刘福兆,他半年前刚刚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华尔顿工商学院取得工商硕士学位,回港后又没有进入家族产业与四位兄长争位置,之前已经在游艇会见过石智益副处长一次。除了他之外,还有吉东浦先生的三公子吉悦阳,的士大王古忠的四公子古德祥,最后一个,是您的弟弟,褚孝信信少。”
“阿信?”褚孝忠愣了一下。
这段时间,石智益在每天晚餐前的等餐时间,见了不少生意人,前几晚见的都是些年纪稍大,三四十岁正值当打之年的人物,最近两日,则是各个华商大家族的下一代,本来褚孝忠如果只是守成,继承父业,完全不必要来见这位履新的副处长,但是他显然不想仅靠着父辈余荫度日,他与友人合开的货仓,吹塑等新兴生意,正处于需要与工商业管理处打交道的时机,所以褚孝忠才想要与这位副处长先熟悉一下,就算不用留下深厚印象,也方便日后再展开交际。
今晚的这些人,无论是英国人眼中香港四大家族之一刘家的五公子刘福兆,还是东亚银行吉家的三少吉悦阳,甚至是暴发户古忠的庶子古德祥,褚孝忠都不奇怪,这三人,多多少少在家族中地位都有些不稳,直白的说就是家族未来继承人不会是这几位,可是这几位又有些能力,所以家族可以提供一定的金钱支持,让他们自己走出来开疆辟土。这种人见石智益的心思才是最热切的,他们想要尽快积蓄财富,让父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