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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领命而去,白飞麟回身看看那关了夜月色房间,微微沉吟一下便转身离去,在满地的白雪中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白飞麟走后,夜月色裹着被子下了床走到窗边,掀开厚厚的棉帘的一角,看到了天上的皎洁明月和院子里的一地银辉。触目所及没有一点植物的痕迹也看不到人影,这院子冷冰冰的好像没有生命存在。
裹着被子又回到床上去,也许是迷药的效力还未完全过去,她又觉得有些困倦。裹紧了被子迷迷糊糊的闭上眼,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脚都是冰冷的,不禁万分的怀念起每夜都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温暖她的那副躯体。
萧凌天,我会乖乖的等你来救。所以,你可要快点来啊。
七十七章
青铜的仙鹤雕工优雅而简练,透出历史的厚重和沧桑,低头所衔的水盘中的火苗已经被调的很小只剩下朦胧的光,四盏壁灯已经无法再照亮这空旷寒冷的房间。
白飞麟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冷冷的看着睡在对面那张床上的夜月色。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盖了太多床被子的沉重,她似乎正在受到噩梦的困扰,不安的翻来覆去,在这样微弱的光芒中也可以看到她那苍白秀美的面孔上布满了冷汗。秀气的眉紧紧的颦着,嘴唇也狠狠的抿着,即使是在噩梦之中也依然安静而倔强不泄露一丝呓语。
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将她从噩梦中救起。但他没有,他只是一动不动的冷冷看着,一向冰冷的眼中有着莫名的情绪。
为何对着如此火热的彼岸花,她却只能感觉到刺骨的寒冷。漫天血一样红的惊心的曼珠沙华中,她一身白衣翩跹、泠泠如冰,却只能徒然四顾,找不到那能使自己安心的身影。
她强自镇定心神,慢慢从齐腰高的花丛中穿过。虽然是无目的的,但她知道自己将会遇见什么人,一如以往的每一次梦境。
果然,与她一模一样的面孔突然出现在面前,不同与以往的哭泣、哀求,今次那苍白若死的脸上带着诡异的平静,那是绝望到极致后的安静的疯狂。
“我一直在等你来。”那面孔声音缭远而飘渺,没有任何感情。
“等我来,做什么?”夜月色亦很平静。眼前这人是她一定要过的坎,只有她自己走过,没有人能帮她。
“等你来把一切都还给我,”那面孔开始笑,平静的面具龟裂,红的快要滴血的唇弯成上翘的弧度,眼中闪着疯狂的光。
夜月色面色一冷,目如寒星,被深宫朝堂调教出来的沉沉帝王风华便立时隐隐散了出来,迫人的雍容凌厉竟和萧凌天如出一辙。
似乎是看见了那男人绝美而让人惊骇的影子,那烟雾般单薄的身影仓皇的退了一步,扭过头去竟不敢直视夜月色的脸。
夜月色毫不放松一步紧逼上前,一抬手竟握住了那少女的下颌将她的脸扳了过来。
死人一样苍白的肌肤,有着蛇一样冰冷滑腻的触感。血红的嘴唇突然张开像是要遇人而噬,夜月色心中一颤,将手中的面孔捏的更紧,身形一凑竟与那面孔眼对着眼鼻对着鼻。
“还给你?你凭什么?”夜月色并未疾声厉色,相反她的声音极致的温柔,因为太过温柔反而显得危险。她的眼中有着冷冷光芒,强大的气势压倒了那少女的疯狂。
“你不过是一个胆小鬼,因为害怕和懦弱而藏起来,现在竟要我把一切都还你?还给你,你又能做什么?你连看他一眼都不敢,难道还想站在他身边?夜月色我告诉你,你已经死了!即使没死我也不会再让你醒过来,这是你自己选的,再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我既已经来了,已经答应站在他的身边了,便是死也会守着对他的这个诺言。你若是有本事,就寻个好人家去投胎,若是没本事,就永远给我乖乖的呆在这里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凭着你的话我就会乖乖的把一切都还给你?今生今世你想都不要想!”
她不内疚,夜月色拼命地告诉自己,她不会内疚。自己选的路由自己来走,真正的夜月色选择了逃避,而她选择了不顾一切守在他身边,所以她绝不会内疚 。
那少女被她那轻柔到危险的语气所震慑,一径后退想要避开她的逼视。夜月色已下了决心逼她到绝境,此时也是步步紧逼毫不放松。
这虚无的空间中突然狂风大作,无边的彼岸花在风中狂乱的摇摆,血色的波浪一直震荡到天际。狂风将他们二人的雪色衣袂吹的猎猎飞舞,墨色黑发在风中翻飞。那人影在夜月色杀意纵横的逼视下越来越淡仿似轻烟要随风而去,却不料夜月色突然松了手,转头向无边花海深处看去。
心底一根轻弦微动,冷意从脚底窜到心间,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使夜月色猛然回头。有什么人在不知名的暗处看着她,无情的目光就要穿透她的梦境窥探到她心中的秘密。
猛然睁开双眼,全无一丝迷茫,入眼是百花吐艳的紫绡纱帐,在昏暗到几乎不存在的灯火下变成蒙蒙的黑影。她没有转头看,不必看也可以从空气中嗅到不寻常的味道,有什么人在这屋子里。像是黑暗中蛰伏的野兽紧紧盯着它的猎物,于暗中积蓄着力量,仿佛可以听到肌肉绷紧的声音,随时准备冲出黑暗发动致命的一击。
安静的从床上坐起,夜月色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使自己看起来尽可能的平静。小心地用被子裹住自己来抵御夜晚寒冷的空气,并借用这个动作来调整自己的心绪,她终于转头看向帐子外面的黑暗。
“谁在那里?”她的声音中有冰凝的肃冷、沉沉的威仪,却没有半分惧怕。
白飞麟向前一步从黑暗中现出身形,朦胧光影中站在她的床前。依旧是居高临下,面色到不似白日时那样冷清,眼中带着一丝玩味看着她。
他一身玄色常服,几乎要和黑暗融为一体,夜闯女子香闺好似理所当然。夜月色并不惧怕,他的身上虽然并无善意但也感觉不到危险。
“白城主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她容颜淡淡,也不似寻常女子惊慌。
“我刚刚得报,带你回来时留下阻敌的三人已经全部死亡。他们可是苍山城最顶尖的高手,竟一下子折损了三个,你的男人果然有点本事。”
“从他手里带我走,只付出三个好手的代价已经小的让我吃惊了。”她微微一笑,微光中仿佛散发着珍珠的光泽。“其实我比较好奇那个叫囡囡的女孩子难道也是你们派来的?她真的只有五六岁吧?”
“我是苍狼族的族长,所有苍狼族的族人都会听我的命令行事,她和她的家人也一样。我的手下们打探了一下你们所住的地方,不敢贸然闯入所以才利用她去引你出来,毕竟她只是一个小孩子又什么也不知道,你们不会起什么戒心。”他顿了一下,“不过比起这个,你不是更应该担心自己的处境吗?”
“我为什么要担心?”她反问,明玉般的面孔微侧, 鸦色眉梢微微上挑“你花了这么大力气把我捉来,总不会是为了一怒之下把我杀掉吧。”
“不会杀掉,也许会折磨呢?”
“我区区一届弱女子,便是折磨了又能有什么乐趣。何况保持人质的完好对于谈判有莫大的益处不是吗?”
并不是没有担心过,但是萧凌天曾经跟她说过的话她永远都不会忘。他说不管什么时候陷入怎样的绝境,也绝对不可以让敌人知道你的恐惧,永远不可以对敌人示弱这是战胜对方最重要的一条。
她并不能算是萧凌天的好弟子,但是他说过的话她会记着,更何况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并没有想要伤害她的意思。
白飞麟闻言突然轻轻的笑了,可惜只是面上的寒冰破解,眼中仍然是无情的寒意。
“真是奇怪,明明那么像,却又完全不一样。”他的声音轻轻的,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偏偏又让她听得一清二楚,“呐,把你留下怎么样?看看你和她到底一不一样。”
她?什么她?白飞麟现在的神情有些不对。
“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是我不认为我和谁会是一样的。我累了想要休息,白城主还是请回吧。”
冷冷的下了逐客令,夜月色意识到不可以再让白飞麟呆在这里,一种危险的感觉正在接近她。
白飞麟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夜月色与他四目相对分毫不让。终于白飞麟收起目光,唇角弯出有礼的弧度,微一躬身:
“那么在下告辞了。”
他转身离去,只一步就隐入黑暗之中。然后是大门开启,透过门缝夜月色可以看到铺在雪地上的皎洁月光。白飞麟将门复又掩上,室内再次变得黑暗。
终于松了一口气,夜月色慢慢地躺下。睡在冰冷的床铺上好像不管盖多少床被子还是无法让自己温暖,不由得想起她所贪恋的萧凌天宽厚温暖的怀抱。
闭上眼睛抱紧自己,那温暖的怀抱不在,看来今夜是别想睡着了。
七十八章
天上还有几颗零星星子的时候,夜月色便披了衣起身,在床角找到了自己被掳来时披着的紫貂裘,拖来那镶铜的黄花梨交椅到窗边,将灯火尽数熄灭,卷起了窗上的棉布帘子,就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靠着窗棂看着外面发呆。
其时天上一弯如钩的月,伴着稀落清冷的星光,根本照不进裱糊着厚厚的棉纸的窗子。只是因为映着地上的白雪所以比别处有着朦胧一点的白光。夜月色就这样全身隐在黑暗中,唯有一张面孔微微泛着莹白,无意识的盯着窗外,任心中千般思绪翻涌。
从以前她就是个爱发呆的孩子,虽然身体不得自由,但心却可以漫游四海无边无际。来到此世之后虽然变得忙碌,但这个习惯一直没改。此时此刻,离了那人温暖安全的怀抱,便分外想念起来。
天色渐渐的由墨色的黑变成深深的蓝,然后天际渐渐泛出浅浅的银光,月亮和星子慢慢隐入越来越亮的天幕之中,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
夜月色对天色的变化浑然不觉,她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直到门边传来吱嘎一声,然后厚厚的棉布门帘被掀起,一个丫头端了炭火进来她才回过神来。
原本无心去看,但那丫头进来后先是换了炭火,然后竟一直走到她的面前跪了下来。夜月色心中有一丝诧异,便转了头去看她。
十七八的女孩子,普通的苍狼族女孩打扮,面貌普通但双眼却颇为灵慧,此时跪在地上有一种沉静的气息。这个女孩她第一次见,不是昨日来给她添过炭火的丫头。
夜月色疑惑的看着她,却见她微微笑了一下,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奇特的手势,然后弯下腰去前额抵住地面行了一个跪礼。
夜月色唇角一弯,无声的笑了。这个手势她知道,是天星宫弟子的暗印,这么快就找来了,萧凌天的手下还真是能干。
“起来吧,有劳你了。”她也结了一个奇特的手印,却与流朱不同。
那丫头眸光一闪站了起来,平静的面孔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笑意,只是看着夜月色道:
“奴婢流朱,是伺候小姐的侍婢,小姐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奴婢好了。”
夜月色轻轻点了点头,将貂裘又拢紧了一些。流朱便道:
“小姐,窗边寒凉,小姐还是不要久坐吧。若是受了寒只怕我家公子要怪罪我的。”
“公子”二字咬的重些,她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眼中却有温暖的光芒。夜月色此时安下心来,便从椅子上下来,又回到了床上。
“昨晚睡得不好,我再歇一会儿,你先下去吧。”
流朱微一颔首,去把窗帘放下,然后捧着火盆静静退了下去。门帘掩好,大门关紧,屋里又是昏暗一片。夜月色靠在床上,渐渐的又睡了过去。
白飞麟居住的大宅位于苍山城地势最高之处,为了防止受到攻击用大块大块的青石修筑成了一个坚固的堡垒。其状若鹰,在主塔之外还有两翼副塔,右翼鹰翅最高之处的院落——翔风院,就是用来软禁夜月色的地方。
翔风院三面悬空,唯一的道路就是通往主塔的塔桥,易守难攻用来囚人是最合适不过的。平日里这里是个冷清寂静之地,今时却突兀的飘出了阵阵悠远空明的琴声,在澄明的冬日晴空上飘荡。
白飞麟用过了午饭之后就来到了翔风院,还没进门就听见了这琴声。技巧倒算不上是最好,但难得琴声中流露的随心潇洒、清冷淡然。也不知是什么曲子,随意的洒脱之中竟带着隐隐杀伐之意,步步紧逼扣人心弦。白飞麟站在门口听完了一曲,眉头皱了又松,眼中神色也一变再变,最终又恢复了平静推门而入。
夜月色昨晚睡得不好,上午就懒懒的补了一觉,差不多到了午饭时分才醒。用过饭后没什么事做,就唤来流朱拿了张琴调弄。
流朱原本是天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