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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得清雅出尘。
凭栏望着窗外庭院,眉头轻锁,心头思绪却已微乱。
离家已是两个月,入宫也是一个半月有了。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犹是惊愕未消──怎么
样也没想到,这改变自己一生,傲视天下日理万机的一国之主……竟然会是当日碧玉池畔,
一身蓝衫风华绝代的龙姑娘。
明明就是同样的一个人。但先前的艳丽容颜在一身华服与气势的衬托之下,却是瞧不出
半分女子神态。而是完完全全的、睥睨苍生的俊美帝王。那样俊美无双的脸孔配上自然流露
的霸气与傲然,绝对是个令人为之折服而无法移开目光的存在。
打从她入宫以来的这半个月,邵璇每天都会来沁香宫。最初,她还有些战战兢兢,但邵
璇始终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冷冷的笑着,说他始终对她没有任何意思。要她入宫的目的,只是为了引出上官
鎏。
也因此,他在沁香宫守着,只为了逮到上官鎏。
心里其实不太懂邵璇为何会如此执着于上官大哥。但转念一想,既然他们曾是朋友,也
许上官大哥成为山贼对他而言会是种背叛。也许是因为如此,所以格外执着。
他独坐着的身影,总是少不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令人不敢轻易接近,却又深深为之
吸引。
却……又隐约有着一种孤寂。
只有一次,季书荷发现他望出了神。他的眼神凝视着前方,却没有交集。就好象他是在
望着什么人,但那个人却仅仅存在于记忆中。
那样的眼神,好深长,好悠远。
却也,带着一种淡淡的愁。
愁虽淡,可季书荷能感觉得出来,其实他心底的那份情感,该是相当深、相当浓的。因
为也在思念,所以更加明白思念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
但也仅只一次。
邵璇总是那么样的难以捉摸,让季书荷弄不明白他的心情究竟是怎么样的。其实他们相
处的时间很长,但相处越久,便越难去弄懂他这个人。
始终觉得他日日的来访及对上官大哥的执着并非单只有表面上的原因。但她摸不透的。
邵璇的心计太深沉,根本不是她可以弄懂的。
也许……上官大哥也是这么想的吧!
忆起那个已不再是自己未婚夫的男人,季书荷唇角扬起了一抹复杂的笑容。
纵然知道自己绝非他所爱,却仍是喜欢着他、爱慕着他。其实是希望在这之后他能够幸
福的,却又不希望他将自己遗忘。所以,才会持着私心的在离别前留下那种话。
「怎么?在想你的未婚夫?」
突如其来的,不带感情的语声响起。让季书荷猛然自思绪之中拉回了神。匆忙起身,向
昂然立于身前的王者行了个礼:「臣妾参见皇上。」
「臣妾?」因于她的自称而一阵冷笑,扬手示意她起身,俊美的脸孔之上带着些许嘲弄
……「你倒是已相当习惯宫里的生活了嘛!不过,看来你的未婚夫似相当无情,枉费你日日
夜夜思他念他,他却连见都不见你一眼……」
「臣妾已是皇上的人,不敢再多想其它。」战战兢兢的做了回答,季书荷垂下了头,心
底的情绪却因邵璇的话而有了起伏。
想要见他……却又不希望他来,不希望他陷入险境。
闻言,邵璇唇角扬起邪魅笑容,伸手抬起眼前女子秀美容颜:「你已是朕的人?什么时
候?现在?」
语音初落,左臂一揽已然圈住季书荷纤腰,俯首作势便要往她颈际吻去。季书荷一惊,
心下一阵慌乱想也不想便将他推了开来。
推了才猛然惊觉不好。可抬眼一望,邵璇面上并无怒气,似乎毫不介怀。
面上的邪魅笑意,令人瞧得迷眩。
「不过你也别太心急。不久后,你便能见到你朝思暮想的上官大哥了。」
「什么?」难道上官大哥出事了?听邵璇的语气极为肯定,季书荷心下又是一慌,却犹
是故作镇定:「臣妾不明白皇上所言……」
「不明白?很简单……既然他不重视你这个未婚妻,那么,同患难的兄弟他总该在乎了
吧?此次围剿行云寨只有他一人仅以身免。朕就不相信他能看着兄弟一个个因他而被凌迟处
死!」
理所当然看透了她隐藏的慌,邵璇以着不带感情的口吻道出了原因。
一切只是为了引他出现……只是,为了将他留在身边。
没想到他竟能用这种平静冷然的态度说出这些话,季书荷骇然。
曾经,她听人家说今上是个能力极强而仁厚的君主。怎料由他口中所说出的话,竟会是
如此狠绝而不留情!
就好象……走到了极端。
「你……你怎能如此无情?怎能只为了达到一个目的,就这样牺牲许许多多的人?」心
底的良知令季书荷不顾一切的质问出声。抬眼直对傲然眸子,却赫然惊见一抹隐藏在无情狠
绝之下的愁怨凄苦!
但见邵璇唇角扬起了一抹淡笑……却,显得悲哀莫名。
「……若真能无情……也许,还能比较轻松些……」
很轻很轻的一句,却带着太多太多的愁苦怅然。
一扬手,抚上了季书荷左颊。
「对你而言微不足道的东西……对我而言却是那么样的……遥不可及……」
指尖,滑落。
他的笑容始终很淡,声音始终很轻。但那份悲那份愁,却沉重得令人无法喘息。
他抽回了手,神情,亦恢复了平时的冷峻,就好象方才的一切仅是一场梦。
而后,径自,转身离去。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回想起先前种种,季书荷突然间明白了些什么。
脑海中的记忆串起,曾有过的疑点因而一一获得了解答。
原来──
* * *
「皇上又去了沁香宫?」
一声怒喝自桂宁宫中传出。宫内,武倚湘娇容满载怒气,愤愤的瞪视着前来报讯的小宫
女。
那小宫女有些被吓着了,怯怯道:「皇上确实去了沁香宫,这是奴婢从王公公那儿听来
的。」
「混帐!」
心底怒极拍案而起,武倚湘杏眼圆睁,平时刻意表现出的温柔婉约再也难以维持:「那
个季书荷究竟有哪一点好?无论是才学还是容貌,都没一点能及得上我,根本只是个土里土
气的乡下小姑娘,还敢和我争男人?」
见她气得厉害,一旁服侍的宫女急忙端上一杯茶:「娘娘请息怒。皇上一定只是一时想
换换口味,才……」
「换口味?」语调微扬确是愤怒更盛,一挥手便将那名宫女推了开来:「从那狐狸精进
宫到现在,皇上一次也没来过桂宁宫。这叫换换口味?我武倚湘竟然还比不上那个小姑娘?
整个后宫都等着看我的笑话,你知道吗?」
那宫女因她的一推而有些踉跄,手中的茶因而洒了出来,烫着了手。但看到主子怒极,
便连大气都不敢呼一口,只得低着头,怯怯的退到一旁。
见那宫女一脸委屈,武倚湘更觉心烦。一挥手并退下人,仅留下同自己一起从娘家过来
的心腹婢女冬梅。
怒气仍在,不过理智却已恢复。一阵思量后,冷冷一笑提笔写了封信,递予冬梅:「送
去给羽林军廖统领……我要让他帮我演一场戏。」
「是。」
接过了信,冬梅一个行礼之后便即出了殿去。
看着砚上未干的墨,武倚湘丽容之上罩上一层阴冷。
她,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坏了她的夺权大计!
* * *
离了沁香宫,心情却犹自紊乱,无法平复。
如果真能无情,他就不需如此痛苦了吧?如果无情,他就可以直接杀了上官鎏,直接灭
了缙云寨。更甚者,他可以早在八年前便直接毁了避世谷,也同时毁了一切孽缘。
如果毁了一切,他就不需为情所苦,更不需为了和他见上一面而无所不用其极。如果真
的一切都无所动心,就不会心酸,不会心痛。
但他终究无法无情,就像他始终没有杀掉任何一位手足。
他其实很羡慕季书荷能那么样的表现自己的情感。不像他,满心的情意深绝,却连一个
字都无法说出口。
如果他不是出身帝王之家,更不是这一国之主,也许他可以放任自己去倾诉,去哭泣。
但既为帝王,他的自尊便不容许他软弱。他是皇帝,是要掌理天下万民之人。他必须永远坚
强,而不能轻易令情感乱了理智。他永远不能示弱,不能认输。
是以,纵然此情深绝,却无法表达分毫。
纵然情绝,却仅能绝情。
何其,悲哀……
按下了满心的苦涩无奈,抬眼一望,不觉间已然走回了寝宫内殿。
命人褪下华衫,放下盘起发丝。单薄里衣裹身,长发披散,带上一抹艳色的容颜却难掩
淡淡凄愁。
只得,刻意的敛了表情。艳丽带上俊魅,一扬手,招来内侍:「将杨言辉带过来。」
「是。」来人领命,立刻出了殿去。不久,已是两名大内侍卫押着身着囚衣的杨言辉走
入。
他没有抬头,像是刻意的,避开不去见召见自己的人。
察觉到了这一点,邵璇挥了挥手,并退了左右。既而,唇角勾起淡笑:「带你来这儿的
人……可有说这儿是哪里?」
语音刻意放轻,染上浓浓邪魅。
「没有。」不带分毫敬意的做了回答,语气却隐隐带上一分疑惑。
这个声音,好耳熟……但,那份迫人气势却只有更加浓厚,而更添了一分若有似无的媚
惑。
本是刻意不看以表抗议的,却因那语音而很想抬头看看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半卧上软榻,轻轻启唇:「你可以抬头,没关系。」
深沉眸子带上了分邪魅,直直瞧向正自抬起了头的杨言辉。
「龙姑娘?」
乍见那张容颜,杨言辉不由得惊叫出声,但下一刻便因注意到了他的穿著而红了脸。正
打算别过头,却赫然发现轻薄衣衫之下的白皙胸口没有如女子般的起伏,而是平坦紧实一如
男子。
这下目光是移不开了。怔然望着眼前本以为是女子的绝艳容姿,半晌不知该作何反应。
因他的呆然而轻笑出声,邵璇起身上前,让自己颀长优美的身形完全展露。
「这儿……是朕的寝宫。」
语气带上一分冷峻,面上含笑,却有种令人折服的气息。
王者的气势自然流露。傲然与霸气,足以令人深深为之吸引臣服。
杨言辉先是一怔,但随即便明白了过来。
明白了……当初大哥的态度为何如此奇怪,也明白了那「龙玉儿」为何有如此不寻常的
气势。
「龙」代表帝王,而「玉儿」则是代指今上名讳──「璇」。
那「龙玉儿」,正是当今皇上邵璇。
「草民需要向您行礼吗,皇上?」
询问出声,却因疑心他与上官鎏的交情全是为了灭掉缙云寨而带上微怒。
明白他在想些什么,邵璇含笑神情不改,双眸之中却再无半分笑意。
「朕既已并退他人,那些个繁缛礼节便免了。」
继而,顿了顿,对他的疑问作出了解释:「朕和你大哥虽然曾是朋友,但却各有立场。
不降、不解散是他的决定。是他选择断了友情,成为敌人。」
令心底痛苦万分的事实却诉说得轻易。面上不泄漏分毫情绪,恰似无情。
纵然,心底深绝的情意因凄愁而万般痛苦。
听他如此解释,杨言辉觉得他应该不会说谎,当下已是信了几分。因为,看他在缙云寨
时同大哥相处时,那份相知相遇的知己之情是绝无半点虚假的。尤其他现下对自己并无敌意
,神情亦是相当的认真。看来,他所说的应该是真的。
尤其,与记忆中大哥古怪的情形相对照,也是相当符合。
「那……又为何要娶书荷姑娘?我知自己没有资格管,但人言『朋友妻,不可戏』。您
既为万乘之尊,身边绝不乏绝色女子,又何必让书荷姑娘进宫?」
心下已是信了,但随即又是一个疑问陡升,不过语气已是缓和了许多。
邵璇笑了起来,对于他的问题。
笑声带着几分嘲弄,但对象却是自己。因而,显得格外悲哀。
「就因为季书荷是上官鎏的未婚妻,朕才会要他进宫。就像你那几个被凌迟处死曝尸菜
市口的兄弟……就如同季书荷说的,只为了引上官鎏出来,朕可以无情,可以不惜牺牲一切
。」
「但你……终究还是有情,不是吗?」
因那份含带自嘲的笑声而心痛莫名,杨言辉直觉的一句脱口,却直深入邵璇内心深处。
终究还是有情,不是吗?
呵!
「为何这么说?」一派无动于心的神情反问,恰似毫不在乎,其实却已深深受到震撼。
不知道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