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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还是有情,不是吗?
呵!
「为何这么说?」一派无动于心的神情反问,恰似毫不在乎,其实却已深深受到震撼。
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他心里造成如此大的影响,杨言辉搔了搔头,有些害臊的说出了自己
的看法:「若你真是无情……那么,被处死的就不会是那些人了。身为副寨主,他们是什么
样的人我清楚。而且……其余的兄弟,没有任何人受到伤害,不是吗?」
邵璇因而再度笑了起来。
「今晚想住那儿?」转而询问起其它,「宫里房间多的是。要女人还什么,朕都能替你
安排。」
「这……」听他这么说,知他指的是什么,性子单纯的杨言辉有些红了脸,支支吾吾的
做了回答:「我、我不要女人,我只想回牢里……同兄弟们蹲。」
「那,朕会差人送几坛陈年佳酿去。」
将他的害羞收入眼底,邵璇含笑脱口,但下一刻却已是神情一转,高喝:
「来人啊!把他押回去!」
一声命令,方才的两名侍卫立时入了殿来。一个行礼之后,便将杨言辉给带了出去。
望着他的身影逐渐远去,招来内侍吩咐一阵要人送酒去,心头却已是他方才那一问不停
萦绕……
终究还是有情,还是,无法无情啊……
* * *
樽酒入喉,醇美酒香挑起了无法忘却的回忆,以及内心万般复杂的情感。
虽然早已下定了决心要祝福邵璇和书荷幸福,但内心却始终有着些什么梗着,令上官鎏
迟迟无法释怀。
而且,逐渐酝酿出一种很深很深的愁涩。
其实,他并不在乎和书荷之间的婚约。毕竟,现在的他对书荷仍无男女之情而仅是将她
当成妹妹看待。如果真要说在乎,应该还是对于书荷的幸福。只要书荷能够幸福,有无婚约
都没有关系。
更何况……让书荷和邵璇在一起,也许邵璇就可以不再那么孤寂。眉宇之间也不会再有
着那种若有似无的淡愁。
如果能让邵璇不再孤寂,也许这样的放弃是真正值得的。
纵然选择让彼此成为敌人,纵然邵璇夺了自己的未婚妻,但,心底那份深深的在乎却仍
是无法消失,只有越形深刻。
他,更希望邵璇能够幸福。
但自书荷被迎回宫去后,明知是该予以祝福,但随着那股愁涩的酝酿而成,一股莫名的
酸意与沉重感亦随之而来。想要祝福,心头却总是有那么一份放不下的情绪令他无法真心。
紧接着,官府围剿。上官鎏凭借着过人身手而逃过一劫,却反而不知该何去何从。突然
之间好想看看现在的邵璇究竟如何了。虽然曾因他为得到书荷而使计这点而愤怒,却终究是
放不下。情感之间终究只剩过深的在乎,念念不忘着那张俊魅绝艳的容颜,那样傲然不屈的
眼神。
情绪交杂万千,却终是思念略胜一筹。
于是,来到了京城,并在下榻的酒楼意外得到了醉月楼诀别之时两人所饮的酒。因怀念
而啜饮,却只是勾起更多更多的怅然……
「你听说了吗?又有缙云寨的贼人被凌迟处死,曝尸菜市口了。」
「又有?这是第四个了吧?上次我去瞧过了,死状真是凄惨无比啊!」
「可不是么?」
猛地一阵对话声入耳,引起独坐饮酒的上官鎏一阵错愕。
邵璇将他的兄弟……凌迟处死?
过于震惊的情绪让上官鎏想也不想便直朝路人所言的地点奔去。到达目的地,停下脚步
,入眼的赫然是昔日兄弟惨不忍睹的模样。
伤痕不计其数,那种死状连上官鎏都瞧得心惊,显而易见对方生前究竟遭受到了怎么样
大的一种痛苦。
而下达如此残忍的命令的,竟然是邵璇!
是那个他念念不忘,一心只希望其幸福的邵璇。
那个……就算自己选择断了关系,就算必须为敌,就算被其夺了未婚妻,却仍是被自己
视为朋友的邵璇。
邵璇竟然……这样对待他的兄弟?
如此的不留情,连一分情面都不顾?
邵璇真的已不再将他当成朋友,而可以如此狠绝的对待他的兄弟?
对邵璇而言……自己真的已经变成了一个可恶的山贼头子,而不再在他内心站有分毫地
位?
强烈的怒气在瞬间涌上,因于邵璇的无情。
在邵璇的无情之下,他的祝福显得是多么的可笑而愚蠢?他甚至还特地上京只为了看邵
璇好不好!
邵璇当然好!因为他无情,因为他不像自己始终在意,始终念念不忘。
不像自己……这般惦着,这般可笑。
本来,想入宫是为了看看邵璇以及书荷好不好……不过,看来他的目的有一部分必须有
所改变了。
今晚,他要进宫去看书荷,并且找邵璇好好谈谈!
* * *
夜。
不令感情影响到自己的工作,阅折提笔写下朱批,替国家大事做了个决断。
批阅完一份,再取另一份奏折。目光方落上,便搁下了笔杆。
这份折子……是各部的数名大臣同几名御史大夫联名参靖国公武忠陵一干人等贪赃枉法
,结党预谋造反夺权的。
也许是因为自己登基以来始终没有真正拿武忠陵开刀,甚至还对他的女儿武倚湘宠幸有
加,才会令那一干大臣急了,这才联名参上一本。看着这份折子,最终仍是提笔写下了「驳
回」二字。
他当然知道武忠陵是个大毒瘤,不除不行。但一急就会坏事。要对付那个老狐狸,自然
是得先令他放松戒心,才有机会将他的势力根除。而这也是邵璇宠幸武倚湘的原因。
时机已逐渐成熟,但越是接近,便越不能轻举妄动。尤其近日冷落了湘妃,武忠陵想必
相当紧张。只要让他紧张一阵之后自己又重回湘妃怀抱,那么,他必定会因大为放心而有了
疏忽。
到时……才是灭了他的大好时机。
长吁了一口气,再度搁下了笔,放松身子靠上椅背。
只有在处理国事时才能令他转移注意力,不再如此心痛。
却,仍是免不了有所思念……
想见他……想,将他留在身边。
纵然……清楚自己必定是情无所归的。
「皇、皇上!」
却听一阵惊慌的唤声传来,一名太监匆匆奔入上书房,冲上了殿来。
「放肆。」见他神色仓皇,邵璇低斥一声,「发生什么事儿了?」
「禀、禀皇上……是荷妃娘娘出事儿了……」
顺了顺气战战兢兢的做了回答,神情却是有些欲言又止。
看他神情不对,又听是书荷出事,心底一阵不安涌上,却仍是镇定了心绪的询问道:
「说清楚,出了什么事儿?」
「这……」见皇上是必定要问个明白的了,那太监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小声启口:「是
……是荷妃娘娘秽乱宫廷,和人私通……」
「什么?」
闻言,邵璇心下一惊,大喝出声:「别胡说!是什么人编造的无聊话?」
依他对季书荷的了解而言,就算对象是上官鎏,那种事也决计不可能发生。
那太监被他一喝着实吓了一跳,缩了缩头:「奴才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胡言……可
,那是湘妃娘娘捉奸在床,发现一名侍卫和荷妃娘娘……这个……」
说到最后,已因邵璇越见难看的脸色而不敢再说下去。赶忙转而道:「湘妃娘娘已请廖
统领将那名侍卫押下,并封锁沁香宫不让任何人出入,好静候皇上发落……」
这一番话听下来,已是将事情弄了个明白。心底的不安令他无法坐视。脸色一沉,一摆
袖,匆忙出了上书房直往沁香宫去。
沁香宫外,几名侍卫把守着入口及四周。见皇上远远行来,正待行礼,却见邵璇一个手
势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并径自入了宫去。
偌大的宫殿,显得格外寂静。
「荷妃呢?」
招来一名宫女询问出声,对于宫内过度的寂静感到不安……
那宫女一见是皇上,眼角含泪当即跪下:「皇上明鉴!娘娘一定是被陷害的!求您查明
真相放过娘娘!」
「你先起来……朕答应你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看她显然相当爱戴季书荷,邵璇温和一笑扶起了她,「荷妃在那儿?」
「娘娘在内殿里,说她要好好独处,不希望任何人靠近……」
看皇上答应了她,那宫女这才起身做了回答。
一听说季书荷并退左右一个人独处,心底不安越来越强,当下身形一闪,拋下宫女直往
内殿行去。
越往里头,这偌大宫闱,便越是静得可怕……
来到了内殿,将紧闭的房门一把推了开来──
千万情丝所系的身影,在门开的瞬间映入眼帘。
然而,他的怀里,却横卧着一身白素衣的季书荷。只是,那张秀美的容颜之上已无半分
血色,而是苍白得令人心惊。而那张俊朗的面孔则是满载疼惜与不舍的,凝视着那已无生命
的躯体。
地上,瓷杯的碎片散落一地。致命的酒香,淡淡的萦绕在空气之中。
好静,好静……就好象所有的一切全在此时冻结一般。
他等了他好久好久,也思念了他好久好久。万般心计只为与他相见,却无论如何也想不
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上官鎏望着她的眼神,令人心碎……
静默,良久良久……
过于沉重的默然令邵璇无所适从。正待启唇说些什么,却在此时,低沉的嗓音传来:
「为什么要逼死她?」
他的声音好沉好沉……挟带着的,是邵璇从未想象过的深沉怒气。
知道他一定误会了,邵璇心底一酸,道:「你误会了!我并没有……」
「没有什么?」
冷冷一句截断了他的解释,上官鎏缓缓抬头,视线,直直对上了邵璇。
只是,原先凝视季书荷时的疼惜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憎恨与愤怒。
瞧见了那样的眼神,邵璇心底一凉,突然之间什么都不想再说。
他知道,不管再怎么解释,上官鎏都不会信他。
自始至终,上官鎏都不曾在乎过他。就像现在,连解释的机会都不愿给他,而只在乎那
个季书荷。
如果不是为了季书荷,也许他连一眼都不屑看向自己!
满心的酸楚溢散,终究化作无语。
情意深绝,因而更觉凄苦难当……
将他的无语视为默认,心底怒气更增。满载恨意的眸子瞪视着眼前无表情的脸孔,因无
法瞧见任何愧疚而更加愤怒。
来沁香宫只是想见见书荷,看看她好不好。怎料一入屋,入眼的却是她的饮鸩自尽。
他赶紧将她放下,却已迟了一步。
那张容颜,苍白得令人心疼。
上官鎏不明白,不明白书荷为何会自尽。他知道书荷是够坚强的!但仔细一瞧,书荷尸
身素衣之下伤痕处处,显然是遭到了相当残酷的对待。
而邵璇是皇帝,只有他有能力资格做这种事。
在得到这一项认知的同时,怒气在瞬间高涨,恨意亦随之而生。过于强烈的情绪轻易掩
盖了心底一丝丝的五味杂陈,仅剩下面对那苍白容颜之时,挥之不去的自责与疼惜。
自己因为相信他、希望他幸福而将书荷交托。没想到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残酷对待自己
周遭的人……也因为有着那么样深的在乎,一旦感觉到背叛,那股怒气与憎恨便绝不是寻常
理智能够控制住的。
这一切……都是邵璇造成的!
是他杀了兄弟,逼死书荷!
下一刻,一个闪身已然来到了邵璇身前。左手紧搂书荷尸身,右手却已扼上邵璇黄领之
下异样白皙勾人的颈子。
「你为什么要逼死书荷?」
无法谅解他绝情的行为,更甚于他的残酷。怒然二度质问出声,满心的恨意令他无暇注
意那勾人颈项的冰冷。
而邵璇将他的忽略解释成毫不在乎。
满心的绝望酸楚,最终化作面容之上一抹艳丽至极的笑。
「杀人,一定需要理由吗?」
他笑得好灿烂好灿烂,却不带分毫感情。
那扼着颈子的手,太过炽人。
上官鎏单手搂着季书荷,单手扼上他的颈。将书荷的尸身隔在二人中间,就好象在宣告
着他们之间有远有着个温柔婉约的季书荷。
情至深处,却是绝望。所以,冷了心,任凭炽热手掌威胁自己的性命。
那样的笑容其实很悲哀,但在满腔怒火的上官鎏看来却灿烂得像在示威挑衅。当下一个
用劲,收紧了手:「回答!不然我就杀了你!」
「杀了我……你的兄弟,一个都别想活。」
没有威胁语调的平静语音,却比任何语调都更来得迫人。
纵然……呼吸已因他的勒紧而有了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