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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是冷怀瑾,在这间破旧的屋子里的另一边的木板床上,还睡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十岁小男孩,此时,他正瞪着一对因为过份瘦削而显得尤其突出的眸子看着门口的这一幕,眼角渗出点点泪珠。
片刻之后,他难过的敛下双眼,将身子费力的往里侧了侧。
自打五岁那年的一场风寒,冷逸琛便一直卧病不起,村子里的大夫看了一回又一回,也诊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任其自生自灭。
好在二伯娘家在镇上开药房,偶尔会抓几副药来给他娘熬着,这才撑到了今日。
因此,冷家的三房,都是感激二房的,平日里有重活累着,也是争着去干,这样一来,便养成了其他几房的不良习惯,但凡有事,便顺其自然的留给他们这一房去做。
这几日,又碰上这百年一遇的大暴雨,偏偏冷怀瑾又高烧不退,使得原本就穷得响丁当的三房,是更加的落迫困窘。
“娘,怀瑾她平日里很少生病的,媳妇保证,只这一回!”肖梅姑紧紧的抓住沈氏的袖子,有哪个娘亲舍得自己的孩子生病,她也是没了办法,才会试着再求沈氏一回。
能做出这样的保证,只怕听到这话的人,都要心酸落泪了。
但是,偏偏沈氏的心肠是铁做的,不仅没有丝毫的心软,反倒更加的冷漠,眼角再度瞥了一眼三房的这两个孩子,道:“你看看你,别人养孩子,你也养孩子,净给我们冷家养些拖后腿的,这年头,咱们的吃穿都是个问题,哪里还有闲钱来给你那两个药罐子治病呢,又不是富贵人家的金山银山,再说了,即便是金山银山,对着你那两孩子,也要吃空了!”
说完这些,沈氏便没再停留,碎了一口,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冷怀瑾难受的张了张嘴,喉咙像是火烧一般,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她明明死了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她的娘亲肖梅姑不是早就不在人世了么?对面木床上偷偷抹眼泪的瘦得只剩骨头的男孩是她的亲哥哥冷逸琛么?
这是怎么回事?
“怀瑾,你渴了么?”
正当她的脑袋里一片混乱之际,肖梅姑已经发现了她的转醒,急忙倒了杯温水递到她的嘴边。
冷怀瑾怔怔的看着她,嘴里却不含糊,大口大口的吞咽,总算找回了一丝生气。
伸手摸了摸肖梅姑的手,那是一个农妇长期劳作,而有些粗糙的手,温温的,暖暖的,她又试着往自己的大腿上使劲一掐,‘咝……’痛得她倒抽了一口气。
她活过来了?并且活到了娘亲和哥哥健在的时期,这年她六岁!
这种让人惊悚的事发生在冷怀瑾的身上,使得她瞪圆了双眼,定定的看着肖梅姑。
在她的记忆中,早已模糊了娘亲的样子如今亲眼所见,只觉得百感交集。
冷怀瑾忍不住伸手触摸肖梅姑的脸,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浑身上下散发着农村人的仆素,面容温和,眉宇低顺,一看便是老实人。
“娘……”她张口,这一声娘,像是隔了时光而叫唤出来的,听在自己耳中,都觉得虚渺的可怕,手上触摸肖梅姑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一些,捏得肖梅姑脸颊生痛。
肖梅姑的身子抖了抖,这才发现女儿的脸颊已经不见了方才的潮红,手上的温度也恢复了温冷,顾不得脸上被捏得生疼的触觉和冷怀瑾的反常,一把便将人抱进了怀里:“你吓死娘了,你吓死娘了……”
说罢,又是一顿好哭。
原本正窝在被子里抹眼泪的冷逸琛听见肖梅姑的话,这才将头探出了被面,他虽长年卧病在床,脑子却是清醒的,看见冷怀瑾的面色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蜡黄状,知道妹妹的烧是退了下去,也欣慰的舒了一口气。
他的身子,是日益虚弱了,即使爹娘一直安慰着他,但已经十岁的冷逸琛却已经懂事了,也常常在心中懊恼自己连累了父母。
“哥哥!”
很快,冷怀瑾便注意到了不远处一抹宠溺的目光投在自己的身上,转头,看见另一边的木板床上的哥哥正含着泪花注视着她。
她心里一酸,泪水便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老天待她不薄啊,能让她重回到一家人健在的时候,握起小拳头暗暗发誓,她一定要查清上一世娘亲的死因,也不会平白让哥哥被病魔夺去性命。
上一世的她因为那次滑胎,而苦苦钻研了近一年的医理书,懂得了一些治病的偏门手法,眼下见哥哥这副模样,便生出要替哥哥将病治好的想法,或许她的到来,能改变哥哥早死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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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万般委屈,怪病缘由
“妹妹可好些了?”冷逸琛听见冷怀瑾唤他,心里亦是百转千回,热泪盈眶。
自从自己生了这个病之后,村子里便没有孩子再与他玩耍了,就连大伯、二伯家的几房堂兄弟,也是刻意与他疏远了去,有时候还会说些难听的话骂他。
唯有自家年幼的妹妹从不嫌弃他,知道他行动不便,还常常将饭菜端到床头来喂他,这使得冷逸琛是既感激又难受。
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的自卑感也越加的严重了起来,除了家人,几乎不爱与外人说话。
有时候大伯、二伯上他家来,他也从不开口叫人。
这事传到冷家主母的耳中,又是对肖梅姑的一阵讥讽和训斥,久而久之,冷逸琛在心里也恨上了沈氏,对其他几房,也没有任何好感。
“好多了!”冷怀瑾破涕为笑,只觉得心里头从未有过的舒畅感将她整个人都包围了起来,这……便是家的感觉啊。
正在这时,那不足以挡风雨的破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门外的男人,一边解下身上的蓑衣,一边闷闷的说道:“今儿个村长召了大家商量,说是让咱们抢种玉米,东家也免了一半的租,也算是合情合理了……”
他的话刚说完,便发现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古怪。
“怀瑾好些了么?”冷昌修走上前,伸手在冷怀瑾的额头上探了探,发现,原本滚烫的温度总算是退下去了,又发现儿子冷逸琛今儿个的精神貌似不错,他不禁咧开嘴笑道:“看来,娘的土方子还是有用的!”
之前,沈金花给了他一记方子,说是熬几日总会好的。
肖梅姑一听他这话,原本窝在心里的一股子气,怎么也压不下去了,她委屈的看着冷昌修,没好气道:“你娘给的那个方子,我拿去给村里的大夫看了,大夫说那根本就是害人的方子!”
幸好她信不过沈氏,先去求了大夫,如若不然,只怕女儿还没病死,倒先被沈氏给毒死了。
冷昌修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眉头微微一拧,对于肖梅姑的话,他是半信半疑,虽说沈金花不喜欢冷怀瑾,可她到底是冷怀瑾的亲祖母,怎么可能做出害孙女的事来?
“是不是那大夫看错了?”他随口说道,对于肖梅姑的话不以为然。
冷怀瑾瞪圆了双眼看着眼前的男人,带着淡淡书卷气的粗布男子,相貌却是出奇的好,英挺的鼻梁,端正的轮廓,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气质佳、相貌上乘之人。
也难怪上一世娘亲一过世,便会有那般多的世家千金争着嫁给他,而年秀芝,便是在娘亲过世不足百日便进了冷家的门,每每说起这事,她这心里便气得不行。
“爹爹,奶不愿意给妹妹治病,方才还骂人呢!”冷逸琛难得张口说话,十岁的孩子,心里早已懂得了很多人情事故,特别在他卧床之后,过早的看清了人情的冷暖。
冷昌修愣了愣,幽深的目光投向儿子那一边。
是啊,肖梅姑的性子耿直,是不会去冤枉别人的,再加上儿子极少说话,若不是隐忍到了极至,他又怎会轻易的开口。
话虽信了,但冷昌修一想到父亲早死,沈氏独自一人将他们兄妹四人拉扯大,这心里就怎么也怪不起沈氏来。
“娘,哥哥,你们别气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冷怀瑾适时的开了口,乖巧的语气,配上她那对过份夺目的双眸,更显得她灵巧懂事,讨人欢喜。
这话听着是安慰了肖梅姑和冷逸琛,但暗地里却将冷昌修推了个一干二净,倒让人觉得他在这家里是个外人似的。
冷昌修的心里像是被哽了什么东西似的,看了看年仅六岁的女儿,只觉得面上一阵发热。
是自己太过顾着沈氏,而让家里的老婆孩子受委屈了么?
正在这时,外头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大房冷昌盛媳妃聂氏的声音传来:“三叔,快开开门,我家逸林摔折了腿,快些帮忙去请个大夫过来!”
聂氏的话音刚落,冷逸琛便冷哼了一声,目光中带着几分嘲讽的望向父亲。
想到自家妹妹病得差点没命了,其他几房也不见有人过来看一眼,而大伯家的堂兄摔折了腿,便像是天塌下来一般。
冷昌修急忙开了门,便见沈氏披着蓑衣在院子里指挥开了,见到他出来,急忙喝斥他去请大夫。
肖梅姑原本想留下来照顾自家同样也病着的两个孩子,却不想,被沈氏一顿臭骂,最后不得已,只得叮嘱了冷怀瑾和冷逸琛好好在家里呆着。
这才不放心的到主屋里去帮忙去了。
大人走后,冷怀瑾便下了床,跑到哥哥的床边,仔细的察看起他的病情来。
只见哥哥身上瘦得几乎只剩骨头,眉眼深深的凹了下去,眼圈四周都是一片青黑色,嘴唇苍白中略微带紫。
“哥哥,你会好起来的!”她笑着将手搭在冷逸琛的手腕上,细细的诊着他的脉搏,发现他脉像虚弱,时而轻缓,时而湍急,十分的混乱。
若是普通的大夫,或许只会当作风寒来医,可她偏偏在滑胎那段时间有些疑神疑鬼,因此,刻意研究了一些偏门的怪像。
难道是……中毒了?
脑海中闷雷炸响,这个假设让冷怀瑾浑身发冷,差点瘫坐在了地上。
冷逸琛苦笑着摇了摇头,此时,他并不知道妹妹已经替他把了脉像,并且已有初步的诊断结果,伸手抚了抚她蜡黄的发丝,宠溺又虚弱道:“哥哥不要紧,只是连累了父母!”
若是他这个怪病一直拖着,三房也不至于被拖到今日这般田地。
连带着奶也不待见三房,大房、二房就更不用说了。
☆、006 饱受委屈,恶言相对
折腾了一个晚上,冷家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冷昌修和肖梅姑回到家里的时候,已是大半夜,冷怀瑾哪里睡得着,耳朵一直听着门外的动静,知道这一晚暴风骤雨中,娘亲和爹爹又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的。
心里是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方才与哥哥谈心,她这才知道,哥哥的病是五岁时患上的,起初由村子里的大夫瞧着,却不想,药方开出来,是越吃越不好。
便在一家人都准备变卖家当,去县城医病之际,二房媳妇李氏却突然发了善心,求了在镇上开药房的娘家人主动接了冷逸琛的药方子,并且分文不取。
给冷逸琛看病的大夫,也由村子里的大夫,改为了在李家坐诊的大夫。
不知是那大夫医术好,还是药材好的缘固,冷逸琛的病慢慢的好起来了,也不心慌呕吐了,还能吃些东西下喉,只是……这身子骨却是一日接一日的瘦了下去。
这一治便是五年,命虽保住了,人却日渐乏力,连最起码的自理也难以做到。
“娘早上还说没银子,你看看,逸林的腿折了便有银子了,她分明就是嫌弃我们家逸琛和怀瑾……”肖梅姑的话是憋了好些日子,今儿个实在太气,这才压低了声音说了出来。
冷昌修默默的换下湿透的衣裳,脸色也不太好看。
想必方才那一折腾,他心里也不太好受。
毕竟是自己的亲娘,即使知道她偏袒其他两房,却也不能与她对着干。
待换好衣裳,冷昌修走到儿子的床边,神色沮丧的替他掖了掖被角,粗糙的手指抚摸着他发黄的发丝,心里像是被人狠狠的扎了一下。
大侄子冷逸林是冷家的长孙,虽说会特别疼爱一些,却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沈氏出了诊钱不说,还特别拿出了二两银子让聂氏买些好东西给他补身子,那钱可是冷家三兄弟拼死拼活挣来的。
三房的儿子女儿病得差点没了,也没见沈氏拿出一文钱来给她们看诊,想想,这心里便寒得厉害。
肖梅姑见丈夫不说话,以为他是气自己说了那些不敬的话,便红着眼眶,堵气似的挨着怀瑾便闭上了双眼。
次日一早,这场维持了整整七日的大暴雨竟出奇不意的停了下来,温暖的阳光撒遍了大地,鸟儿的低鸣,虫儿的轻唱,无处不透着一股子生机怏然的夏季好景,被淹的庄嫁是没办法补救了,按照村子里之前商讨的方法,便是抢种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