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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欢 作者:非天夜翔-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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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扣他在邺城。”郑彦说,“别把他还给东宫,这么一来,太子势必疑神疑鬼,届时再行筹谋。”
  段岭本想问郑彦,这么一来,他就要负责保护自己与郎俊侠,没有问题吗?但想到耶律宗真也不是吃素的,手下这么多卫士,分成十队人突围,他们这队人里高手众多,还有个郑彦,反而是最安全的。
  “好吧。”段岭其实有点想放了郎俊侠,可是放他去哪里呢?没有武独的解药,他就是个平凡人,让他自生自灭吗?

  ☆、第159章 立契

  郑彦看出段岭在犹豫,片刻后说:“你想杀了他?”
  段岭吓了一跳,马上答道:“杀他有什么用?来日要当廷对质,没有他是不行的。。”
  郑彦朝榻上一坐,摘下手套,满不在乎地说:“昌流君不在,与你说了也无妨,现在杀了他,反而才是最安全的,少了个祸患。”
  段岭警惕地看了眼郑彦,看来自己实在是低估他了,这家伙也挺狠。
  “就算你现在饶了他。”郑彦说,“他也是会死的,你在这儿杀,还可以留他个全尸。”
  段岭问:“你为什么这么想取他的性命?”
  “因为陛下。”郑彦答道,“如果太子真是假的,咱们不杀他,他可能会铤而走险地去杀陛下。”
  “把他扣住不就行了么?”段岭说,“解药在武独手里,只要不给他,他是没有办法的。”
  “万一他在当廷对质时乱咬人呢?”郑彦问道,“栽赃到姚复或者谢宥身上,你有什么办法?”
  段岭答道:“不,不行,事关重大,不能没有经过武独同意就这么做。”
  郑彦笑着说:“现在只有咱俩,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干掉以后,就说他在出城时被元军射死了,来个死无对证,真的没关系,王大人。”
  “不。”段岭最后说,“我知道没关系,但我不想杀他。”
  郑彦问:“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地保他性命?”
  段岭答道:“因为有些人是可以不杀的。这件事到此为止,郑彦。”
  段岭知道郑彦如果真想动手除掉郎俊侠,根本不用征求自己的意见,动起手来,他怎么可能是郑彦的对手?在某个程度上,郑彦是十分尊重自己的。
  他接过郑彦的手套,看了眼他赤着的手,手背上有一个白虎铭文刺青。
  他帮郑彦把手套戴上,郑彦只是一笑,不再提这件事。
  段岭叫来郎俊侠,郎俊侠还未知在这么短短片刻间,自己已到鬼门关里走了一轮,只是安静地站着,注视段岭。
  “今天晚上,我们要走了。”段岭拿起青锋剑,轻轻地拔了出来。
  “现在要杀我了么?”郎俊侠的头发有点乱,似乎连着几天都没有睡好,说话时语气很淡,就像问是不是要吃晚饭了一般。
  段岭手持青锋剑,掂在手中,朝着郎俊侠,彼此沉默对视。
  他相信我会动手吗?不知道为什么,段岭想起了那天夜里,暴雨中的琼花院,郎俊侠出现时,他刺向他的那一剑。
  紧接着,段岭出剑。
  郎俊侠的生铁手铐铮然断开。
  段岭把青锋剑给他,说:“晚上你跟着我们,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妄想朝任何地方逃。”
  郎俊侠接过青锋剑,转身出了门外。
  郑彦则站在穿衣镜一侧,整理武服。段岭忐忑不安地等着天一点一点地暗下去,不片刻,房门外居然响起了相见欢。
  郎俊侠一直带着笛子,嵌在青峰的剑鞘中,段岭想起了科举那天,不知道他在宫中会不会吹,蔡闫又听过几次。
  郑彦收拾完包袱,坐在角落里,换上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这样更方便他在出发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夜幕里。
  “你睡会儿。”郑彦说。
  段岭听着相见欢,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半躺在榻上,渐渐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冰凉的手轻轻碰了下他的脸。
  “起来了。”武独的声音说。
  段岭还以为在做梦,温热的唇却已吻了上来,段岭猛地睁开双眼——是武独!
  他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武独,武独有点疲惫地笑了起来,穿着一身夜行服。
  “外面下雪了。”武独低声说,“得多穿点。”
  “你怎么回来了?”段岭惊讶道。
  “我让秦泷带兵在黑山谷里守着。”武独避开段岭的手,不让他抓自己的手掌,小声说,“冷,先别碰。”
  武独一身黑衣,坐在榻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进城里的,半湿的武服下却是灼热无比的身躯。段岭抱着他,一句话也不想说,与他唇舌缠绵。
  武独气息急促,与段岭唇分片刻,说:“我就猜你们还没出城,唔……”
  段岭又吻了上来,两人不住亲吻。
  “好了好了。”武独快要按捺不住,说,“回去再好好亲热,起来,走了。”
  “他们呢?”段岭问。
  “在外头等着。”武独答道,“不来一趟,终究不放心。”
  “带了多少人?”段岭问。
  “只有我自己。”武独说,“从山背后翻进来的,翻山时险些摔了,雪还没化,蹭了不少泥水。”
  段岭见武独手肘处蹭破了些许,便给他上药,上完药后,武独牵起段岭的手,说:“走。”
  两人沿着走廊出去,武独四处看了看,说:“郑彦应当带着乌洛侯穆去东城门等了。”
  城守府内已撤得干干净净,竟是没有惊动在睡梦里的段岭。两人刚从府内出来,等候在门外的武士忙道:“大人,陛下请您到东门见面。”
  那人戴着头盔,正是述律端,段岭转念一想,吩咐道:“你去取三套铠甲来,在东门外等候。”
  耶律宗真的人马已在东城门处集合,没有点火把,两队人等着,一队人负责吸引元军注意力,另一队人才是他们。
  郑彦与郎俊侠各骑一匹马等着,武独骑着奔霄,带段岭过来,静默之中,数百名士兵都没有说话,静静看着马上的两人。耶律宗真换上了寻常士兵的皮甲,朝段岭抬了抬手,打了个招呼。
  武独没有理会,只是调转马头,奔霄缓缓侧身过去,段岭一手抱着武独的腰,也朝宗真打了个招呼。
  宗真策马过来,到段岭与武独面前。
  “勇士,我替辽国的百姓,感谢你的相救之恩。”
  耶律宗真用辽语说道。
  武独似乎在思考,侧头看了眼段岭,眉毛一扬,示意段岭说话。
  段岭有点惴惴,宗真却微微一笑,说:“如果朕顺利回到中京,并活下去,在此承诺你,终我此生,上梓之事不会再发生,辽兵从此不过浔水一步,不犯河北,奉金三千两、银一万两、面一万石、马两千匹为谢。”
  这句话,宗真是用辽语说的,段岭翻译出来后,武独微微动容。
  “且先听着吧。”武独随口答道。
  耶律宗真麾下士兵快步过来,捧着两张羊皮卷,呈于宗真与武独。
  段岭:“……”
  武独:“……”
  段岭与武独都万万未料宗真居然愿意与他们签契!这契墨迹未干,显是今夜提前写就,每一份上俱有辽文、汉字,写就辽国不犯河北的合约!
  武独的身份只是河间校尉,按理说本无资格与辽帝平起平坐,宗真为表谢意,不惜折节,武独若要推辞,反而是对自己的折辱。
  段岭看了眼武独,武独笑了起来,说:“有意思。”
  宗真麾下将士捧上朱砂印,武独沉默片刻,将拇指蘸了朱砂印,按在羊皮契上。
  “承蒙厚爱。”武独答道。
  以武独的身份,本来是不能代表陈国立约的,但陈国以武立国,有一条明文,郡守以上级别的武将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令,面对敌国和谈时,除割地、赔款、联姻三事不认,其余诸事,俱可替天子行使君权。
  宗真亦按过手印,士兵收起两卷羊皮纸,以金带捆上,一卷先呈武独,武独便交给段岭,又一卷交给宗真。
  “这名述律端。”宗真朝段岭说,“是我祖母家族人,述律家为我耶律氏族鞍前马后,已有近百年,现在我让他跟随你,服侍你。”
  “这个……”段岭刚要拒绝,武独却知道此时不可说话,否则将会伤了两国感情,便侧头以眼神示意他。
  段岭明白了,只得点头,一时间十分感动。
  “述律端。”耶律宗真让述律端过来,双方便各自下马,段岭站着,述律端朝段岭单膝跪地效忠,段岭忙把他扶起。
  “你须待他如待我。”耶律宗真朝述律端说。
  述律端大声答道:“是!陛下!”
  耶律宗真又注视段岭双目,说:“你救了他一命,我朝他提出时,他自己也愿意,可你也须待他如待我。他曾好几次救过我性命,与我一同长大,是我最好的弟兄。”
  这么一个人,耶律宗真竟是相当于以“送”的方式来把述律端交给了自己,以段岭的习惯,始终不大能接受,但他无法拒绝,只得上前,与耶律宗真拥抱,狠狠地抱了下彼此。
  “保重。”段岭说。
  今夜过后,用不了多久,他们便当天各一方,耶律宗真大可在突围后才吩咐此事,但提前这么说的用意,显然是做好发生一切不测之事的准备。
  士兵取来三套铠甲,段岭让武独穿上,郑彦摆手示意自己不必,段岭又指指郎俊侠,意思是让郎俊侠穿上,免得中了流箭。
  守门军开始准备,耶律宗真的卫队与段岭数人等在后面。
  “蛮子把自己兄弟送你了。”武独侧头,朝身后的段岭小声说,“你不回他点礼?”
  段岭答道:“怎么回,咱们穷得叮当响的。”
  武独朝更后面看,说:“该把乌洛侯穆送他,着他领回去,好生伺候,不必还了。”
  段岭哭笑不得,却知道武独不过是开开玩笑。
  “待会儿突围时。记得抱紧我。”武独又说。
  段岭抱紧了武独的腰,侧头倚在他的背上,感觉到他宽阔肩背带来的力量。
  “不是现在。”武独又低声说。
  段岭答道:“当心别再像上次一样晕过去了。”
  “还不是你害的。”武独答道。

  ☆、第160章 围困

  很远的地方传来喊杀声,南门有队伍出动了,且与元军展开了正面交战。
  传令兵沿着城墙冲来,举着火把,轮到东门了!
  东门先开,第一队兵马冲了出去。
  段岭的一颗心蓦然提到了嗓子眼,知道这些都是为了宗真,甘愿付出生命的人,今夜他们的任务是引开敌军,战到最后一人为止,几乎都不大可能有命回来。
  耶律宗真戴上头盔,混杂在亲兵队中,神情近乎冷漠,眼神十分复杂,转过头,朝段岭看了一眼。
  “他要是死了。”武独说,“吃的和钱是不是就拿不到了?”
  段岭正紧张着,被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听得懂汉话。”段岭说。
  耶律宗真也笑了起来。
  “失敬。”武独倒是无所谓,朝耶律宗真一拱手。
  耶律宗真说:“我们辽人有一句话,叫‘生与死,是一条河的两岸,人这一生,都在渡河’,不过是提前到了对岸而已,反而省了力气。”
  段岭想起很久以前,父亲教自己的一首歌。
  “天地为棺椁兮,日月为连璧……”
  那是一首长城下,士兵经常传唱的歌谣。
  “星辰为珠玑兮,万物为济送……”
  辽军居然也懂得这首汉曲,虽不知其意,却也跟着唱了起来,曲子意思是死在旷野之中,天地就是棺椁,日月则是殉葬的玉璧,星辰是五光十色的珠宝,万物则是颂赞者。
  “吾葬具岂不备耶,何以加此……”段岭清澈的男子声线唱起,眼如静夜,与武独对视,眼中带着笑意。
  大门再次打开,领头一声令下。
  耶律宗真笑道:“我为你们打头阵,杀——!”
  城外,元军火把照耀夜空如同白昼,大门一开,喊杀声四起,热闹非凡。四处全在鏖战,奔霄后发先至,武独双腿控马,拔出剑,带着段岭,跟在宗真的卫队身后,冲进了敌阵!
  这是段岭此生中第二次面对如此众多的元军。
  元军如海潮一般涌来,然而耶律宗真的铁甲马更为凶猛,一瞬间直接撞了上去。突围军连番出城,元军还未明辽军之意,以为是来袭营的,刚回过神,后阵内便四处起火。
  一队队的辽兵接连冲了出来,四处冲击元军的防线,每出一队兵,防御阵线便被打开一个缺口,元军开始调动兵马,竭力应对。
  段岭根本不知道面前有多少人,但宗真一定已安排人在城墙上观察过,确定他们冲的是防御最薄弱的地方,然而正面撞上去时,至少也有上千人。
  拒马桩被铁甲战马撞开,第一拨上前迎击的元军被撞得人仰马翻。紧接着更多的元军开始包抄,四处全是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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