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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静-犹记多情-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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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原便来自崇尚英雄的游牧民族,祈世子已用他的实力赢来了他们的崇敬。  

    「嘎——瞬」二声,在铁球落地声中,细到不可闻,却让祈柳二人变了脸色。  

    过刚易折,铁枪受不住连番的硬撞重击,已出现斑斑裂纹。  

    情知无力回天,祈世子贯穿全部真气,疾快挑开迎面而来的最後一球。  

    手中铁枪簌簌碎裂。  

    左面又来两枚铁猬球,兵器上铁剌密密麻麻,锐芒隐闪。  

    祈世子叱一声,抛开手中半截铁枪,「移形换位」,一拳击出,目标端端整整,正是那——铁猬球!  

    铁球受力一侧,撞开了旁边的铁球。  

    双球飞旋而出,自中心处,现出一道裂纹,在半空中碎成了数片。  

    此时,漫天血雨方才落下。  

    在场近千人,鸦雀无声,包括莫絮在内。  

    他们谁也不知道,祈世子竟会用自己的血肉双手与铁猬球硬碰硬,他们更想不到,铁猬球竟会被他击毁。  

    莫絮眸中异芒激闪,只觉脚下追击的步子千斤之重,再也难以迈开。  

    所有人都可以发呆,柳残梦不能。  

    他韬光养晦,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揽住祈世子,足不点地的以「如影随行」旋起,足尖蕴含所有真气,踢倒周边发呆的数名铁甲兵,身若轻鸿,闪过天罗地网的空隙,飘然离去。  

    众人仰首,放下了手中的铁枪。  

    此时,已没有人打算追赶。  

    一场大战,以此为结。隐鹤谷阴风阵阵,战云渐散。  

    这一场对战,日後武林战事史有提之,名之为「隐鹤谷之争」。其中,祈情以一人之力对搏近千铁甲兵,杀三十七人,伤三百五十六人,成功逃脱,这纪录,从未有人破过。而祈情与柳残梦一生的纠缠,也由此展开。
 


犹记多情 正文 第六回 一片幽情冷处浓

    寻到隐密山洞得以藏身时,已是半夜。柳残梦为避开莫絮的追击,只得偏离原定路线,不马上赶至边关,而向山林里闯去。奔波大半时日,摆脱追兵後,他自己也不知此下身在何处。  

    祈世子昏迷前吐了不少瘀血,血迹带黑,内挟紫色血块,内腑伤得极重。柳残梦在洞里将他安置好後,省起身边没带伤药,手伸进祈世子的袖袋摸索著,边掏边忖,祈世子此时若是清醒,怕又要自己付一堆莫名其妙的补偿费吧!  

    打量下祈灰白的脸色,柳残梦连续掏了三次才将祈袖袋内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掏出来。祈世子的袖袋里还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部有,连路上拣的小石子也跟珍药塞在一起,不知有何用途。暂时不去研究这堆东西里到底还有什么古怪,柳残梦直接从杂堆里挑出祈以前给自己用过的归元丹和生肌散来。又见归元丹旁边有个小巧奇形的黑瓶,碰倒时发出流质的声响,取过来打开闻了下,忍不住叹道:「九叶灵芝液,难为轩辕也舍得给你,看来你倒是个前科累累的惯犯。」  

    这九叶灵芝是灵芝里最珍贵的一种,天地至宝,非有缘而不可得,将之炼化成液,能起死回生,无论多重的伤,都能吊住最後一口气。轩辕想来也是素知祈世子这种动不动便使用决绝手段的性子,才将这珍品给了他。只是……柳残梦皱皱眉,很想建议轩辕别再给祈了,免得他有恃无恐,更加不要命地乱来。  

    不过以祈这天生宁折毋弯,遇强更强的性子,纵使没有九叶灵芝液护命,那身傲骨也不会减少半分吧!  

    一边将归元丹捺入祈灰白犹带血迹的唇,一边仰首喝下黑瓶里的九叶灵芝液,柳残梦把祈扶在怀里,捏住他的下巴往後一抬,趁他双唇分开之际,低头将灵芝液哺入他唇里。  

    祈虽然失去意识,身体的本能反应还在,感觉到有人要渡入液体,不由摇了下脑袋,用舌头将这不明物体抵了回去,不肯咽下。柳残梦也不急,慢慢等著祈的适应,适当地在他唇上施加压力,将液体一口一口渡过。  

    并不是第一次唇齿相触了,只是这次多了浓重的腥咸血气和灵药的清香,失血过多的双唇有些乾燥,舔舐之下慢慢柔软。柳残梦哺完药,将祈唇瓣上的血迹细细舔掉,这才起身。  

    摊开祈的右手,之前与铁猬球相撞,一片血雨,看似已筋脉折损。但现在细看下来,祈断非有勇无谋之人,早已偏好角度,从侧方主动撞击,避开了重要经脉,且将最後的护身真气都集中在右手上,因此密密麻麻的伤口虽多虽深,多半还是皮肉之伤,只要休养一段时间便无事。有事的是他的左臂。莫絮那两箭不是好挨的,回旋真气击入体内後,未及时疗伤,後来又连番动用真气,现在虽有九叶灵芝,但错过最好时机,已回天无力。祈的左臂虽未尽废,日後却再难如先前之随心所欲,拈花妙意。  

    托著祈的左臂沉吟片刻,柳残梦又看了眼祈世子。飞扬的眉已温顺栖下,张狂的眸子也闭合在眼睑之後。喂过药的双唇是脸上唯一有生气的地方,黑发被汗水浸湿,微微曲卷,外人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祈情吧!脆弱得近乎妩媚。这种妩媚是以残酷为本的,越是将他逼到极致,便越见鲜妍,连骨头都带了荡意。  

    多看几眼,连柳残梦这般定力深厚的人也觉得心神荡漾难以自制,手不由自主地伸到祈世子衣领上,扯开了第一道绳结。但他修为终是高人一等,立即回过神来,目光阴睛不定。好一会儿,方才苦笑:「你这才叫有目如盲,尽日只会说我是美人,我跟依依像,哪及你跟红袖双生兄妹……」  

    摇摇头,撕开祈的左袖,匕首以火燎过,飞快地挑出两个箭镞。祈的身子疼得蜷缩起来,又牵引到别的伤处,冷汗不断流下。柳残梦按住他上半身不让他乱动,将他破碎的衣袖撕开擦拭流出的污血。过会儿,污血流尽,他点|穴止血,拿起泥金描花小罐装著的生肌散,挑出部分来给祈敷伤。  

    炼狱火海中,每一滴血都被烤乾,化灰成兰,散入虚无。已经习惯了这种痛,静静等著它们的离去,却有温凉的液体缓缓哺入,带来凉意,抚平了部份的灼热痛楚。  

    意识迷离,难以辨认,挣扎著想要清醒,身体却放任地继续承受著痛苦煎熬。  

    手臂上突如其来的痛楚让他动了动。熟悉的香气传入鼻端,冰凉的药膏温柔地抚在伤口处。秋阳透过树荫,闪烁在女子近乎透明的丽容上。她褪下大当家的刚强,纤长的手指沾著药膏,拭过他脸颊上细长的伤口,低低叹气:「你啊!还这么小,行事便这么决绝,动不动便两败俱伤……」  

    「无尘……」祈迷迷惘恫地睁开眼,失血过多,只能见著一个蒙蒙的人影,还有熟悉的冷香,「无尘,我……」  

    干言万语,无从说起。  

    敷药的手停了下来,无尘在等著他的话。  

    「我……别……」还是说不出……  

    无尘沉默了片刻,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无尘的手有点冰凉,舒适的麻痹自指端蔓延。她在说:「我不会离开你的。」  

    ——就是这句,自己一直说不出口的话。  

    「永远吗?」用力握紧手。  

    低低的叹息後,他分明听到回答:「永远!」  

    慢慢松开手,祈微微笑了起来,眼角隐约有泪。  

    「骗子。」  

    无尘不会答应他永远的。  

    看著祈世子又陷入梦境,柳残梦把玩著手中的小罐子,不意外在盖内发现小篆的无尘二字。  

    「永远是吗?」悠悠一笑,柳残梦伸手理了理祈汗湿的浏海,「敢要我答应,就不可以後悔。」  

    *********************  

    他知道自己在作梦。  

    同样的景象,他早已看过数十遍了。  

    如同以往每一回梦的开端,他倚在门口,看著少女梳妆。雪白的玉簪粉,浓艳艳的困脂膏子,一点一点地点上女子绝丽的容颜,甜香满身,屋内浮金跃动,阳光下连尘埃似乎也染上了喜庆。  

    脂粉的香气是他熟悉的。女子平日素妆淡裹,不著脂粉,这些都是他在家里自己制的。紫茉莉采来种子,捣取其仁,蒸熟了磨成珍珠粉,幽幽暗香;珍珠粉到了秋天容易乾燥,他又在玉簪花开时,教人摘花,剪去花蒂,灌入胡粉,蒸熟制成玉簪粉让少女秋季用;到了冬天,玉簪粉不再传香,他又用白米英粉三分加胡粉一分和匀,调取葵子蒸熟,用布绞汁,志粉调和,晒干,再蒸取汁,重复了三遍,加入丁香花,始成香粉。  

    女子用得少,往往每一季送过了,到了季末,也只略略动过。虽只是略略动,女子但凡有用时,皆会谢他一声,甜甜的花香一室绮靡,他痴痴地瞧着,心下想起女子颊上用的是自己亲手磨制的香粉,便有无尽喜乐。  

    愿在衣面为领,承花首之余芳……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织身……  

    如今,女子细细抹着,点着,往日送来的成套妆品都用上了,她是如此开心,喜悦,沉静的眸子星芒闪动,他却痛得连呼吸都停顿。  

    女子不是为他妆扮的!  

    他只是弟弟。  

    拿起红郁华艳的吉服,在身上比画,女子回眸:「阿情,我穿这好看吗?」  

    女子越是欢喜,他心下越痛。每次梦到这里,他便挣扎着欲醒来,不想再面对接下来的话。  

    他看到自己问:「无尘,嫁给寒惊鸿,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听到寒惊鸿的名字,一向冷静的女子突然垂睫,睫下是掩不住的喜乐。他送的胭脂在这喜乐无限的晕红中,也慢慢地褪了艳色。  

    「嫁于他为妻,我,自是不后悔的。」  

    这句不后悔,多年后,还是挂在女子唇边,女子做什么都不会后悔。  

    冷风吹起了纱窗潇簾,九华锦帐随风起舞,逶迤缓落一地的青丝芳草碧色,光可鉴人,曾衫得它的主人鸦鬓堆云,雪肤修颈。如今却散入长风,任尘染淤秽。  

    她一身素衣,掩起庵门。洗心庵方圆十丈,三尺幼童莫入。  

    咫尺天涯,恨对谁错?!  

    他冲进皇宫,在养心殿前与白衣少年相遇,冷颜相对。迎着自己愤怒的目光,却不退避,白衣少年与其兄长一般冷淡,却更加严酷的眼神,似乎从那一刻起,再没有改变过。  

    养心殿内,锦衣的少年天子问他:无尘出家,靖叔决定让出暗流首领之位,你可愿接掌?  

    他只是看着他:您,还是作出选择了?!  

    少年天子偏开头:朕从一开始便不曾介入。  

    可是你在最后,抽空了无尘身为神仙府大当家的职权!他冷冷地说着:你最后还是选择了云照影,因为他是男子,无尘是女子吗?!  

    莫要胡说!少年天子动了气,过了会儿,又平静下来,你这种说法,才是对无尘的侮辱。这一场,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我们只是旁观者,可以看,不可以插手。  

    惨然一笑,他说:你们自然是对的,我们只是旁观者,靖南府宝与亲王府的争执关系重大,你们全都不会插手的。你们都说得没错,这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但是无尘呢?惊鸿照影……惊鸿照影!这三角原本便是不公平的,到底有谁来为她痛,谁来为她悲?!  

    少年天子默然不语,转首又问一次:靖叔决定让出暗流首领之位,你可愿接掌?  

    他沉默片刻:容我想想。  

    明天就要作出决议。少年天子叹了一口气:朕明天在此,等你一天。你想好后,尽可过来。  

    天下着雨,是无尘的泪。他一人站在雨中,不要侍从的遮伞,定定地看着洗心庵,任无尘的悲和怨流满了一脸。  

    ……  

    梦到这里,也该醒了。  

    祈世子缓缓地睁开了眼。  

    昏黄的火光在一角静静跳动着,空气隐隐有着腐败之味,头顶上褐色的山石粗糙不平,火光下似有无数的幽秘。  

    祈动了下身子,周身三百六十根骨头好像都断过又被重新连接在一起,只怕再动动便会全散架,不由呻吟了声。  

    洞内没有人,柳残梦生了火后,不知去了哪里。祈再次闭上了眼,探查内息伤势如何,发觉虽然胸臆间还是阴闷得紧,真气难通,伤势却没有想像中的重。一道清凉的真气始终潜伏在丹田,随着真气的运行而慢慢在大小周天流动,抚平伤疼。这是……九叶灵芝液?!  

    睁开眼看了会儿简陋的洞顶,祈唇角下撇,心不甘情不愿地咕哝:「又少了个机会……本来这瓶该向柳残梦勒要个黄金千两才是……」  

    洞外噗哧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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