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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安安静静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急了,用力地拍门,大声叫着,“秦飞泫,秦飞泫!”
还是没有一点动静,我正准备拿个什么东西把门锁砸开,手下意识地一拧,门居然开了。我没防备地一个趔趄,抓住了把手才没有摔倒。
秦飞泫静静地站在窗口,背对着我望着窗外,我闯进了屋子他也没回头。他背对着我,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站在那儿尴尬的笑笑,“秦飞泫,别闷在房间里了,坐在客厅里看会电视吧。”
我不想让他待在房间里让我看不见,我想让他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让我一出厨房就看见,不出厨房也能听见声音。想想也挺奇怪,我从小就不愿意看见他,嫌他烦,嫌他闹,饭都不愿意和他一块儿吃,一回家就早早忙完回房间。可今天一会儿看不见他,我就心里发慌。
秦飞泫这才转过身子看我,“你担心我?”
我不知道他期待什么样的答复,也不敢轻易回话,只好闭上嘴巴看着他。从来没想过,我对他也会像对卓越那样的小心翼翼。
秦飞泫看着我问道,“你担心我干什么?你不是一直盼着我死吗?你从小到大,天天跟念经一样,指着我的鼻子翻来覆去的说。现在好不容易盼到了,你怎么又担心起来了?”
我嗫嚅道,“我才不担心你,你死了我有什么好?又是一堆麻烦事。”
他冷冷笑道,“我就知道,不管怎么样,你都忘不了那点破烂事。”
我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忽然觉得很陌生。他一向是直性子,高兴也好,委屈也罢,什么心情都摆在脸上。可他现在看着我的眼神却很复杂,我第一次看不透他在想什么。那条彩信我只看了一眼,现在还在卓越手里。我不知道那禽兽究竟怎么欺负了他,我有点害怕他会留下阴影,变成心理变态什么的。我想是不是让他说出来会好些?但一想起今天他在医院那样子,我又害怕再刺激到他。
我站在那左右为难,嘴巴开开合合的,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秦飞泫摆摆手,“你去忙吧,我死不了。”
他这么一说我就踏实了,心也不慌了。他从小就没骗过我,我知道再怎么样他也不敢骗我。我就跟得到什么保证似的,心满意足地去做饭了。
他根本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回房间了。我也没胃口,收了碗筷也回屋躺着。一躺下才觉得累,回想起来这么些年,好像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都觉得很累。上学的时候忙着上课、打工,回家还要做饭、做家务,天天跟连轴转的陀螺似的,连放学路上都是一路小跑,晚上躺在床上觉得骨头都散了架。其实秦飞泫应该也很累,他一上高中就开始打两份工,平日里一份,周末一份,一年到头不休息。他还那么要强,一定要考最好的大学。高考那会他房间的灯一晚上一晚上的亮,他打工占用太多时间,只能晚上补回来。偏偏他们学校又是应试教育,抓的那叫一个严,早自习的时间定得特别早,他恨不得天不亮就得爬起来。
可就是那样,他还是考上了最顶尖的大学,进了全国最顶尖的建筑系。去学校领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一回家就举着那个大信封跑到我房间拿给我看。我看他瘦的脸颊都凹进去了,锁骨也分明地凸出来,两只眼睛却放着光,亮晶晶得跟星星一样。其实我心里也替他高兴,可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看都没看他手里那个大红信封,转身就走了。只留他在身后,就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嘟着嘴愣了好半天。
我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子,透过窗子望着外面的夜空。天空黑漆漆的,像一块凝固的墨。看不见月亮,只看见几颗星星。城市的夜晚很少能看见星星,今晚的星星却很明亮,时不时地闪一下,真跟小孩子眨眼睛一样。楼下院子里的灯还亮着,透过窗户能看见对面的房子。我一直以为我恨秦飞泫,恨不得他死,巴不得他不好过,看见他高兴就要泼他冷水。可今天发现好像也不是这样。他出了事,我会担心,他躺在病床上,我也会害怕,就跟姥姥牵着我的手去看我妈那时候一样的害怕。这又是为了什么?
我望着漆黑的夜空,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忽然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我从小养成了习惯,睡觉不锁房间的门,怕家里出什么事情听不到。
我听见轻轻的脚步声,赶紧闭上眼睛。我知道是秦飞泫,他就跟小时候一样,一害怕就跑到我房间来,爬到我床上跟我睡。我从来都假装睡着,从来都假装不知道。
果然他在我床边站了一会儿,就轻手轻脚地爬到我床上,轻轻地躺下,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就怕把我吵醒。他躺在我身后,跟小时候一样,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我背上。
我想了一下,慢慢转过身去。他似乎被我吓了一跳,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我借着窗外微弱的光,静静地看着他的脸。虽然看不清楚,但我知道那上面还有伤。我小心翼翼地伸手抱住他的头,让他靠在我怀里,又帮他拉好了被子。
他一点反抗都没有,顺从地靠在我怀里呼吸,我搂着他的头,摸了摸他的头发,没想到他的发质这么好,又柔又顺,真跟电视上洗发水广告里讲的那样,发质如丝。我从没想过能和他这么亲近,我记得小时候姥姥说,要我们以后“相依为命”。我从来都觉得是他在依靠我,今天才第一次品出“相依”的意味。
我搂着他说,“秦飞泫,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是我没本事替你报仇,我惹不起那个欺负你的人。我今天才知道,我那大学四年的法律算是白学了,发表了那么多的论文,赢了那么多的辩论赛,都是白瞎。那些都是理想,根本赢不了现实。”
他在我怀里均匀地呼吸,一声也没吭。
我接着说,“不过你放心,等我以后有本事了,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的。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也不咒你死了。可你也别再吓我了,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你再也别去了,我现在有份稳定的工作,赚的挺多,你也用不着辛苦打工了。你就好好读完你的大学,毕了业找份好工作,成家立业的,让爸爸在天上也安心。”
我把下巴放在他头顶上,轻声说,“以后我就听你的,让死去的人都彻底死了,咱们俩好好地在一起生活。”
我感觉他的身体震了震,接着就听见低声的抽噎声,断断续续的,好像被刻意地压抑着,他的头在怀里不停地抖,又好像压不下这哭声,被噎住了似的。
我拍拍他的脑袋,哄着他睡了。
☆、第18章
一连几天,我都没有去银行。按说行里是不准请假的,刚上岗那会,小邵害了急性肠胃炎,天天上吐下泻的,还得带病参加岗前培训。我战战兢兢地跟经理说家里人生了重病,得有人照顾,实在走不开。没想到经理居然好脾气地一口答应,还嘱咐我要注意身体,别照顾好了别人累垮了自己。我一听差点没感动的热泪盈眶,连声道谢,想着上了班就给他老人家买两条烟送去。
除了去街口菜市场买菜,我天天在家陪着秦飞泫。他现在忽然变的很安静,安静地吃饭,安静地看电视,安静地睡觉。他原来总爱没事找事,吃饭嫌米饭蒸得硬了咯牙软了没嚼劲,看电视嫌广告太多剧情太假台词太肉麻。就连睡觉都要抱着吉他,边弹边唱一曲才能睡,有时候非逼得我去拍门踹桌子他才肯安分躺下。现在他好像对什么都没了脾气,喊他吃饭就顺从地坐下,一声不响地扒碗里的饭粒。叫他看电视,就窝在沙发里,举着遥控器从一台换到五十台,晃得我眼睛都花了。他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又乖又听话的,只是更粘人,每天晚上都跑到我房间来,搂着我才能睡着。
家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不时会有小鸽子飞累了,停在客厅外的窗台上,闲的时候都能听到它们沙沙地抖动翅膀的声音。我对这样的安静有点不太习惯,觉得他不能老这么在家闷着,总得找点事情做。他那把吉他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原来没事就爱拨弄那把吉他,现在吉他没了,也难怪他无聊。
我看见天气特别好,天空一眼望去是很舒服的蓝,大太阳在上面挂着,阳光又温暖又明媚的,真适合出去走走。我一看秦飞泫套着灰色的家居服,又窝在沙发里对着电视机发呆,就跑过去推推他,“咱们出去走走吧?”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说了句,“懒得动。”
他侧着身子躺在沙发里,长长的腿翘着扶手身上,阳光透过窗子照在他身上,显得他整个人懒洋洋的。他举着遥控器对着电视屏幕,不停地跳台,时不时的眨下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在阳光里一颤一颤的。
我不依,上来硬拉他,“起来起来,换衣服去,在家里呆得都要发霉了,陪我出去晒晒太阳。”
他皱起眉头嘟囔了半天,还是被我赶着去卧室换衣服了。
我跟他一块儿在大街上走,这才发现这小子回头率居然那么高。他就套着件普普通通的白色羽绒服,两手插在牛仔裤兜里,迎面走过来的小女生就一路仰着头看他的脸,擦肩而过了还边走边扭头。走了不过半条街,就碰见好几拨这样的。我看看秦飞泫,他就跟早就习惯了似的,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连眼珠子都懒得转。
我们俩默默地走了好半天,不知不觉走到了宽窄巷子。说是巷子,其实就是商业街。巷子两边,一家挨着一家都是店面,都建的古色古香的,先是各种服装店饰品店,然后就是各种小吃,巷子中央还时不时有玩杂耍的,甚至还有搞行为艺术的,这里到了周末就特别热闹。我上高中的时候,偶尔闲了还和班里同学来玩过几次,不知道秦飞泫有没有来玩过。几年没来过了,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今天正好是周末,巷子里的人挺多的,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大家吃的吃,逛的逛,熙熙攘攘的,挺热闹。我怕跟秦飞泫走散了,忙挎上他的胳膊,他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也没说什么。
走着走着,看见一家小吃店,门口站着个白白净净的小胖子,带着大大的黑框眼镜,穿着红色的唐装小棉袄,对着满是凹槽的小电炉子烤章鱼小丸子。小胖子的脸被炉子冒出的热气蒸得红扑扑的,门口围着几个小姑娘,手里都举着个小纸袋子,大概在等着这锅丸子出炉。
我晃了晃秦飞泫的胳膊,“要不要吃?”
他皱了皱眉头,“这都是小女生吃的吧?”
“谁说的?”我瞪了他一眼,难不成我奔三了就连章鱼小丸子都吃不得了?
我拽着他过去,冲着那小胖子龇牙,“老板,来两份小丸子。”
小胖子抬头冲我一笑,嘴角露出俩小酒窝,“好嘞,两份十五块。”说完低下头一手拿着筷子接着戳凹槽里的丸子,一手掂起一个不锈钢盒子递给我。我看了一眼,忙从兜里掏出零钱放进去。完了小胖子也递给我两个纸袋子,我就捏着纸袋子跟那几个小女生一起等。
秦飞泫还被我挎着,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站着。旁边几个小女生不时抬头打量他,又低下头叽叽喳喳地说笑。站在我边上的一个女孩子戳戳我,“你男朋友呀?长得真帅!”
我哑然,“我怎么会有这么小的男朋友,他是我弟弟。”
那女孩子一脸羡慕地说,“你们姐弟感情好好哦,还挎着胳膊一起逛街。”
等丸子出炉了,我和秦飞泫一人捧着一袋子,用竹签子插着边走边吃。小丸子烤的黄澄澄的,香气扑鼻,我一口吞了一个,没想到烫得眼泪都出来了,又不好意思吐出来,赶紧张开嘴呼呼气,又用手扇扇。
秦飞泫扑哧笑了出来,“你慢点吃,别在这大街上丢人现眼了。”
我冲他扬了扬手里的竹签子,“你再敢乱说,我戳瞎你的狗眼。”
他冲我眨眨眼,一双桃花眼又泛起了水汽。他眼睛就是这样,不管哭不哭,都跟汪着一滩水似的,朦朦胧胧的,挺勾人。
我们吃着走着,又看见一家店,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店门口,对着墙上的一个大铁钩子,用力地扯着稠乎乎的糖浆。我跑过去抬头看牌匾,上面写着手工姜糖,我咬了口小丸子,问门口那个男的,“这姜糖有啥好处呀?”
那男的一边用力扯糖浆一边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