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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才会觉得,是自己给他造成了不幸。
夫妻两个各有心事,一路沉默地回到家。
他们同时忘了还有吃晚饭这件事,叶轻蕴上楼去洗澡,许凉则独自坐在明亮的课客厅里,一动不动,凝固成了一尊雕塑。
许凉在楼下发了很久的呆,才恍惚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只见叶轻蕴站在楼上,对她说,“时间不早了,快睡觉吧”
她现在才想起还要睡觉,起身发现自己骨头已经坐得快僵掉了。
上楼之后,进了浴室洗澡,打开水才发现自己忘了拿换洗的衣服。她赶紧把水关掉,围了一张浴巾,出去。
叶轻蕴看着她急匆匆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许凉的回答明显慢一拍,“哦,东西忘拿了”
叶轻蕴目送她的身影重新进了浴室,皱了皱眉头:明天才开始动手术,她便心不在焉;如果宁嘉谦真有个三长两短,她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吗?
他忽然有些生气,还有一些恐慌——如果宁嘉谦真的醒过来了,那么自己和许凉之间,又会添多少障碍呢?
叶轻蕴默默地上床,背着浴室门的方向躺下。
许凉满心的紧张,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安和异样,上床之后关了灯,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睁着眼睛等着漆黑的天花板,又不敢翻身吵醒他。
等到半夜,仍旧毫无睡意。羊都数了很多只,但仍拯救不了她的失眠。
同时她发现自己头很晕,全身都僵掉了。
许凉坐了起来,轻手轻脚穿鞋下床,尽量不制造声响地出了房门,到以前自己住的那间房内躺下。
终于可以送一送筋骨,她舒了一口气。
整个晚上,许凉睡眠少得可怜。大概总共也只有那么一两个小时是睡着了的。
她听见门外有人好像在叫自己,但怎么样都睁不开眼睛,也不能回答,像陷入梦魇一般。
最后叶轻蕴才在这间房里找到她。
此时天还没有完全亮,他在一片蒙昧光影中看见她蜷缩在床上,他心里忽然有些无力。
因为自己不仅不能帮她解除这个困境,还有阻止她去自我救赎的冲动。
等许凉醒过来,天色已经大亮。她头晕目眩从床上坐起来,恍惚记起来,好像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可是头真的很疼,太阳穴那处有根神经突突地跳着,痛得胃里翻涌,有想吐的感觉。
她忽地睁大眼睛,想起今天是宁嘉谦动手术的日子。赶紧掀被下床,回到卧室里洗漱换衣服。
这过程中,她时不时空出一只手来按住太阳穴。
等许凉跑到楼梯口,因为头痛难当,昨晚又没吃饭的缘故,脚下一软,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等叶轻蕴跑过来查看已经迟了,她倒在地上,身上有很多伤口。
可身上的痛都比不上心里的那份着急,许凉试图爬起来,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天花板在头顶上打转。
叶轻蕴跑过去,将她抱起来,心疼得要命,看她处在昏迷边缘,连忙唤道,“阿凉!阿凉!”
许凉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她哪里都疼,疼得痉挛。
叶轻蕴抱着她大步往门口,这时候她终于攒了些力气,虚弱道:“送我去祈安医院”
他愣了一下,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你自己都成现在这样了,还去医院做什么?”
“我要……我要看着他进手术室”
叶轻蕴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气,怒不可遏地说:“他对你真就那么重要,比你自己的身体还重要?!”
许凉靠在她胸口,只觉得他刚刚的怒吼在自己耳边形成回音,嗡嗡作响。她强打起精神,说:“如果今天手术没能成功,去送送他,就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事了”
叶轻蕴顿住脚步,看着怀里伤痕累累的她,忽然问道:“如果今天做手术的人是我,你也会尽心到这种份上么?”
全身的痛楚让许凉听觉有些失真,她皱了皱秀气的眉头,问道:“你说什么?”
他抿唇不语,片刻后说:“没事”
最后叶轻蕴还是遂了许凉的心愿,将她送到祈安医院去。
他将许凉送到宁嘉谦病房门口,没有和其他人照面,转身去了护士台,说:“宁嘉谦病房有位女士身上有伤,麻烦你们派个人过去帮她包扎一下伤口。我知道医院的规矩,等会儿我的助理会过来处理”
护士小周一抬眼就看到面前这道挺拔隽秀的身影,愣了两三秒才结结巴巴地应下,“好……好的”
叶轻蕴冲她微微颔了一下首,才转身离开。
小周叫住旁边正检查药品的另一位护士,好奇地问道:“刚刚那人,看着怎么那么眼熟?”
那位护士奇怪地看过去,“怎么了?”
小周摸着下巴寻思着,“怎么看怎么像那位叱咤风云的华闻总裁叶轻蕴”
护士立马直起脖子,四处寻找,“哪里?”
小周:“好像真的是他!天呐,我有一种受神明眷顾的幸福感”
护士垂头丧气,这幸福感当中没有自己的份。
上午十点,宁嘉谦被推进手术室。
池明宇换好手术服,快要进去之前,对满脸担忧的许凉点了点头,让她放心。
后来wells也和他的助手也进去了,室外“手术中”的灯光亮起来,所有人都揪着一颗心。
没有人哭,都在走廊上等着。外面灿烂的阳光把人的脸色沉得更暗。
他们都提不起说话的兴致,兀自保持着最初的姿态坐着或站着。
突然从走廊那头徐徐走来一个小护士,端着医药盘走近了。
连她也觉得这里的气氛死寂一般,声音弱弱地问了一句,“哪位是许凉?”
好一会儿,旁边的宁嘉柔推了推她,许凉才反应过来,说:“你好,我就是”
护士对她笑了一下,“有位先生说你受伤了,让我过来给你处理一下”
许凉刚想说不用了,脑海里忽然跳出叶轻蕴的身影。缓缓点头说:“那么,麻烦你了”
护士把许凉带到旁边的病房,找了一个空床位让她坐下。
看到她身上有好几处磨破皮,还有淤青,护士担心道:“用不用去拍个片?”
许凉偏头痛仍没有缓解,她说话有些费力,“谢谢,不用了”
护士看她不怎么想说话的样子,也识趣地闭嘴,不再多言。
手术一直进行到下午才完成,中途有护士出来取血,说宁嘉谦一度心跳停止,两个医生正在抢救。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心头都被电击了一下。宁嘉柔和卫晓枫小声地啜泣起来,许凉像个石头般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坐在那儿等了千年。
可最后宁嘉谦被推出来的时候,情况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手术成功了,可他人很虚弱,被送进了ICU。
三年前做手术,要么醒,要么成为植物人;这一次是要么醒,要么准备后事。
所幸赢了第一仗,至少他活着下了手术台。
许凉由衷地替他高兴。上天仍然在眷顾善良的人。
大家只能在病房外面看宁嘉谦现在的样子,心脏监护仪“嘀嘀”的响声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天籁一般的声音。
许凉虚弱地舒了一口气,她的脑袋里的神经已经痛得快蜷缩成一团。
于是去了池明宇的办公室,问他有没有止痛药。
池明宇做了好几个小时的手术,虽然累,但因为宁嘉谦的存活,他又显得神采奕奕。
他有些担忧地打量着许凉的脸色,“生病了?”
她不敢点头,头动一下痛感更强烈,“一大早起来就,痛得快要裂开”
“我给你开张胆子,你去做个脑补ct”,他声音里带着医生的威严。
许凉说不用,“你不给我就到外面的药店去买”
“手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摔了一跤,不过已经上了药,现在已经不痛了”
池明宇长长叹了一声,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止痛片给她,“止痛药不能多吃,你该多休息”
“没关系”,她还是这样说。从他手里接了药,吃下,等着药效发作。
“用不用去我的值班休息室去睡一觉?”,他提议道。
许凉扯了一下嘴角,“算了,我要是去了,明天医院肯定绯闻满天飞。毕竟你的一举一动全员关注”
池明宇皱了一下眉,她简直跟叶家那位脾气一模一样,倔得要命。
知道宁嘉谦现在情况比较稳定,许凉下午离开得早一些。吃了止痛药,现在她脑袋晕晕乎乎,快要撑不下去了。
便打了电话给司机,让他来接自己。她在车上就累得睡着了。
到了家门口,车停了好一会儿她才醒过来,头痛缓解了不少。
下了车,进门。刚想上楼去泡个澡,才记起自己满身是伤,不能沾水。
上楼之后,她只能接水把没伤的地方擦洗了一遍,换了睡衣之后,又上了床。
等她这一觉醒过来,天已经黑了。开门一看,楼底的一片黑暗,叶轻蕴还没回来。
回房后,许凉给他打了个电话,叶轻蕴好一会儿才接起来。他那边很吵,“喂”了好几声才听到许凉的声音。
她眉头皱了皱,问道:“你在哪儿?”
他走到静处去听,“有几个外国朋友过来,我负责招待”
“哦”,她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话要说,头痛的后遗症让她的思维总是慢一拍。
静默片刻,叶轻蕴开口问道:“今天的手术结果如何?”
许凉语气中带着欢欣,“还不错,接下来就要看他能不能醒过来了”
“那你……明天还要去医院?”,他少有这种迟疑语气。
许凉没听出他语气中的复杂,说:“是,这几天很关键,他其实并没有脱离危险期”
叶轻蕴卡在那儿半天,才低低地“嗯”了一声,说:“有人叫我过去,我先挂了”
“好,早点回家”
两人道了别,收了线。许凉呆坐在床上,现在才回过味来,他似乎有些郁郁寡欢。
但她又想不出其中缘由,想着等他回来后,再问问。
因为一个人在家,许凉的晚饭吃得很潦草。喝了一碗蔬菜汤,就感觉胃里已经八分饱。
她收拾了厨房,从里面出来,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已经十点了。可家里另一个人却还没回来。
许凉看手机头昏脑涨,便打开电视。里面演的什么,她完全不知道,后来出着神就睡着了。
她感觉到有人握住自己的手,一下子惊醒了。才发现叶轻蕴正坐在旁边,仔细检查自己手臂上的伤痕。
许凉揉了一下眼睛,“回来了?”
他抿抿唇,“嗯,身体哪儿不舒服吗?”
她突然闻到他身上有一股香水味,眼睛里面慌乱了一阵,撇过头去,心不在焉地答道:“护士已经帮我包扎过了,没事”
叶轻蕴松了口气,说:“这就好”
两人相对无言,过了片刻,他才伸出手臂,说:“来,我抱你上去”
他一凑近,那股香水味更重了。许凉忽然胃里翻涌,嘴里不停冒酸水,忽地一把推开他,捂住嘴,连鞋都来不及穿,飞快往底楼洗手间奔去。
许凉对着洗手池一阵干呕,却什么也没吐出来。那种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滋味很难受。
她一扭头,看见叶轻蕴帮她拿着鞋子,惊慌失措地站在门口,她终于一下子吐了出来。
叶轻蕴一进来,许凉便被他身上的味道熏得头晕眼花。吐得更厉害。
他帮许凉揽着头发,焦急道:“还说自己没事,现在折腾出个好歹来了吧?”
许凉捧了水漱口,声音里不带感情地说:“你先出去吧”
从镜子里看见她面无表情的脸,叶轻蕴一愣,“怎么了?”
许凉说:“你身上的味道很难闻”
他脸色那看起来,忽地冷笑道:“你以前怎么不觉得我脏?恐怕是因为宁嘉谦就快醒过来,你觉得他比我干净是吧”
这番话实在刺心,许凉简直不敢相信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她张了张嘴唇,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接着绕过他,径直往楼上去了。
叶轻蕴手指上还留着她发丝柔滑的触感,可一切都转瞬即逝。
他抿紧了嘴唇,收回手,指节握得发白。
许凉和昨晚一样,睡在自己以前住的房间。
她发现叶轻蕴有些时候太过偏执,老是揪住宁嘉谦不放。
经历了一天的提心吊胆,头痛,还有身上的无数伤口,许凉已经没力气再去和他辩解。
她将侧脸埋进雪白的枕头里,心里有些委屈,前段时间他们刚把事情说开,难道他给自己的信任,连撑到宁嘉谦醒来的那一天都不可以吗?
许凉第二天起得很早。她不知道见到他之后,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个困局。
所以她出了门,散步到了别墅区门口,想了想,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了李慕依的花店。
出乎她的意料,李慕依这么早就在花店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