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难念的经
果然不出我所料,玲玲和老爹吵架了。
意外的是吵架不为我,不为开颜,不为奶奶,为的是——米东南的合伙人兼过命兄弟严叔。
就在我和苏湛把臂游濠江的同一天,严叔为一张外贸订单来找老爹签字,时值腊月二十七,老爹替奶奶回乡下祭祖,玲玲说她是老板娘,代签无妨,免得误事。严叔讲原则,愣是连文件都没让玲玲看一眼,最后还是老爹从乡下回来,鞋也没换,掉头去了场子里,严叔一直守在那儿,签完字立刻传给远在沙特的客户,十二吨蜗牛肉的大单好歹没出什么岔子。
玲玲抱怨老爹不信任,阿严不尊重,老爹听不入耳便训她,“阿严也是你叫的?他比你爸都大,只有他嫌你不尊重,没有你反过来嫌他的道理!”
玲玲便抹泪,“我是你老婆,你叫得阿严我怎么叫不得?这时候跟我讲岁数,是要我跟着你女儿叫严叔?!”
“就是开朗她妈在,也是好声好气叫严哥!”
玲玲哗地哭开,老爹向来视兄弟重于女人,更看不上女人生了孩子还使小性,两人吵了一晚,第二天我回来时还在冷战。明天就是除夕,奶奶不发话,张姨不言语,我更懒得管,窝在自己屋里重温《铁甲钢拳》,休叔那堪比古罗马雕塑的身材,性感得无以复加的笑纹,配上达科塔小正太绝美的脸蛋,看得米开朗个色女眼放绿光,口水直流,正准备拖回去再欣赏下重点画面,门上一阵轻响,玲玲进来了。
我认识这妹子时她才十六七岁,已经是穿衣打扮的高手,七八十分相貌捯饬得颇有九十分效果,扬着稚气未脱的脸说学姐我以后一定要嫁个有钱男人一辈子不用出门工作,我说好志气祝你早日鱼跃龙门,当了少奶奶我也去沾沾光,千算万算没算到她最后看中的是长她整整两轮的米东南,一夜之间学妹变后妈,老爹告诉我玲玲怀孕那一刻我只觉得这个社会无比讽刺,我刻薄直问你真认为玲玲会爱你一两鬓斑白的老男人么,老爹的回答几乎就是魏依然的翻版,以至于一年后我看完《失恋33天》简直以为米东南是穿越人士。
“玲玲省事,她只要钱,吃喝玩乐舒舒服服一辈子供着她就行,你妈太刁,年轻时讲讲浪漫可以,谁能靠那玩意过一辈子?动不动要我揣摩她这句话什么意思那件事有什么问题,心里有话还不明说,又精明又端着,谁受得了?玲玲不跟我讲什么爱的真谛,我也懒得跟女人讨论爱情,赚钱还来不及,正好,各取所需。”
老爹心如明镜,我也不再置喙,和老妈离婚后(其实离婚前也是)米东南情史丰富,玲玲这一款绝对不是限量版,许是累了许是奶奶抱孙的念头已经迫切到他再也敷衍不了,也可能仅仅是玲玲运气好手段高愣从米东南的严防死守中成功突围怀上孩子,总之,米东南的风流终于在二十四岁的柴玲玲身上划下句点。
这下该消停了吧,我想。
“开朗我知道阿严是南哥生死兄弟,我小他那么多叫他一声严哥有什么不可以,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玲玲坐在窗台边,低头缠弄自己发梢,语调硬梆梆,动作却还是小女儿娇态,“阿严从来就看我不顺眼,我都生了开颜领了证了,他还跟你爸说我不如你妈妈当年……”
我抱着笔记本没说话,当然不如,老妈嫁进米家时炖一斤肉都要省着全家吃三天,她放下诗集,系上围裙,实实在在陪老爹熬过了创业最艰难的年月,她是那种浪漫到真心相信有情饮水饱的女人,这个信仰支撑她忍下米家的贫穷、婆婆的苛待,也让她和米东南渐行渐远,终至陌路。
“开朗,南哥跟我说过,当年你妈妈也帮着管过养殖场,为什么她可以,我就不行,阿严分明看不起我……”
“我妈那是没办法,场子还赚不到钱,哪舍得外头雇人,后来稍微有起色,她马上就回家了,卫家又断了来往,没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上门找工作,严叔当然觉得我妈好。”我看她一眼,没再往下说,卫家是真的老死不相往来,而同样号称要断绝关系的柴家,过去一年也不知往场子里塞了多少远房亲戚,玲玲不傻,未尽的意思她自己能脑补,绞着手指迟疑片刻接道,“我也没办法……他们说看门打杂什么活都行。”
“现在呢?也不知是他们伺候场子还是场子伺候他们。”我嗤笑,“玲玲,严叔比我爸岁数大,儿子又没兴趣养蜗牛,你好好教开颜,一份产业将来还不都是他的,你着什么急,让你们家那些你自己都看不上的亲戚把个场子糟蹋了你就开心了?说到底,揩油钻营,伤的还不都是开颜将来的家底儿。”
“开朗……那你,你自己怎么打算呢,你爸年纪也不小了,开颜还这么小……”
我把目光挪回屏幕上休叔弹力十足的胸肌,“我有什么打算,左右是不回来了,我跟严叔那小子一样,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养什么蜗牛。”
玲玲眼里闪出光来。
“行了放心吧,场子我没兴趣,你也少掺合场里的事,少跟严叔置气,我妈再好也是别人的老婆了,严叔说什么你还能往心里去?”
玲玲复又低了头,刚才心慌意乱揉着的手指渐渐安定下来,只是又搅在一起有些发白。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玲玲明是和严叔闹别扭,本意还不是怕自己插不进老爹产业,老爹大她那么多,将来保不齐她孤儿寡母要吃亏;老爹更不是有那闲心跟女人冷战的小气男人,这一回硬是拿捏着她,不外要给新太太立个规矩,男人兄弟要敬着,男人事业要远着;奶奶自开颜出生就宠着玲玲,这回不发一语作壁上观,自然也是一样的心思。
“开朗,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有你爸在,我不会吃亏,我就是……就是为了颜颜,颜颜那么小……”
我一直觉得玲玲特别能演戏,一张粉脸一会儿哭一会笑,直把老爹迷得神魂颠倒,其实伤心开心全都没到眼底,只在这一回,在她厚着脸皮来我这里讨定心丸吃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年轻母亲掩饰不了的茫然和忧虑。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她是那样高傲而自信地说,学姐,我要叫所有反对我和南哥在一起的人都后悔。
一年而已。
也许老爸和她都想不到,明明各取所需的交易,也会随着世易时移而慢慢扭曲,人要的,总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多那么些许。
大年二十八的夜晚,我在Skype上和开心说话。
Keisha:真是,老妈再不过来,那机票都要过期作废了。亏龙浩还忍痛把纹身都洗掉了!
Michel:黄先生离不开她,大不了你回中国看她啊。
Keisha:那还得再给龙浩买一张机票,很贵的!
Michel:拜托,你不说龙浩现在很会赚钱吗……
Keisha:怎么不说黄家更有钱?就缺一个看护?非得老妈24小时贴身伺候?
Michel:安啦,你知道黄家那几个儿子都虎视眈眈,正恨不得找机会把老妈扫地出门,这个时候怎么好离开黄先生?
Keisha:其实我根本想不通老妈干嘛还留在黄家受气。
Michel:没她受气你能到英国读书?
Keisha:喂,她嫁给黄先生的时候我都大学毕业了好吗,她陪黄先生这么多年早就连本带利还够了,黄先生一不给她股份二不让她上族谱,结这种婚有意思吗,图什么?!
Michel:图安定吧。
Keisha:切,她要是图安定当初还会离婚?我都不知道我们劝他们离婚是对还是错。
看着开心最后那句话,我很久没回答。
老爹离婚十几年才定下玲玲,再婚生子,老妈当初领着开心,却是没多久就离开辰州去厦门跟了台商黄先生,半辈子追求纯爱的卫红旗像要佐证物极必反似的,在下一个路口选择了一条现实得近乎丑陋的道路。平心而论黄先生不坏,偶尔见到我都客客气气,更别说送开心去英国读书,正室去世就和老妈领了证,虽然没人知道那半尺厚的保险柜里,遗嘱上到底有没有卫红旗的名字。
我那么容易就猜到玲玲的心事,不过因为老妈也是一般境地。
不同的是我拒绝见证学妹变后妈的盛大典礼,开心却很想回厦门参加老妈婚礼;老爸希望我在场,老妈却拒绝了开心回国的请求;老爸觉得他梅开二度我身为长女应该与有荣焉,老妈却害怕开心在黄家人面前不得好脸。
米东南通知我婚期时我曾慨叹都是离婚夫妻为何境遇迥异,后来也看明白了,初遇时怎样的花前月下如胶似漆,恩爱时怎样的三生三世哪怕天打雷劈,最后还不是要殊途同归,过着一地鸡毛的日子,做着同床异梦的夫妻。
除夕夜薛壤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很平静。
多年感情不易,就让彼此都好好过个年吧。
“新年快乐。”他说。
“新年快乐。”我说。
“代我向你爸爸妈妈,嗯,还有奶奶问好。”
“也代我向你爸爸妈妈问好。”虽然也许薛爸爸薛妈妈并不稀罕要。
然后,就没有什么可说了。学校还是那样,论文还是那样,公司照例剥削,过节费照例微薄,万里重洋昼夜颠倒的两个人,如果并不朝着共同的未来奔跑,各自途中的风景,也不过是不相干的,别人的故事。
“哎呀行了瞧你俩快乐来快乐去的假不假啊。”那头的电话突然被人抢走,司徒霜的高门大嗓陡然撞击耳膜,“美眉我问你啊你什么时候回北京?你要是初五初六就回的话帮我去协和开点痘炎平然后寄到上海好吧,苏湛初七过来你动作快说不定能赶上……真是的我忘了交代他买他就真的没买!表觉得我烦,姐让他给你带Gucci包回去再请你吃大餐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严叔呢就是米东南婚礼上拍照片给开朗的那个叔叔。
米东南的蜗牛场有原型,以前我妈在那儿工作过,小时候有段时间作者吃蜗牛肉吃到怕,后来见了必胜客的法式焗蜗牛特别气愤,尼玛6只蜗牛收我28块?这科学吗!
发现这篇文要写成电影文了……
失恋33天里魏依然的原话是:“跟这样的姑娘谈恋爱省事儿,你明白么,首先,我知道她们要什么,她们目的特别明确,就写在脸上,我不用前后左右的去瞎琢磨,我给了,她们就开心,相应的,我也能收获一种满足感,简单直接,又利落又爽快。但如果,我跟黄小姐你谈恋爱,就会很麻烦,我看不出来你想要什么,比起一个LV的包,可能一个小盆栽更能打动你,但我不确定,不确定的事我就没法儿去做,我得先花时间揣测你,观察你,然后再出手打动你,可是这段时间里,我能做的事儿太多了,意义也远比谈恋爱这件事儿大。”
作者拉拉杂杂说一堆,乃们都不说话!
☆、咱分手吧
王菲开始唱她那车祸现场般的《因为爱情》时,手机再次响起,老爹和奶奶一起狐疑地看我——之前的哪一通电话,我都没起身避开。
“开朗,新年快乐。”
“师兄新年快乐。”
苏湛的男中音一如既往,兼具沪上小开的优柔和京城小伙的慵懒,背景音亦和我家一样,Eason在电视机里绵绵地唱,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有啥要我带的。”
我将后背抵在阳台的落地窗上轻声回答,“没有,可是霜儿要你带痘炎平,我初七才回去。”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你别操心了,我会想办法。”
“嗯。”
和薛壤的电话一样,我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只是这一次没有尴尬。我站在亚热带温驯荏弱的晚风里,听远处传来偷偷燃放的隐约炮仗声,耳边是他安静的呼吸,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四十八小时,寥寥数语慰藉六年般漫长的思念。
“开朗,”等不到我开口,他还是说了,“我还是那句话,等我回来。”
我紧紧捂着嘴,生怕稍一松懈就会应他一声“嗯”,电话没了我气息,苏湛提着音调追问,“开朗?开朗?”
“我在,”我放开手,溺水上岸似地大口呼吸,“不要,不要告诉薛壤。”
“……好。”
歌神与天后还在一波三折,一摇三叹地唱着——
因为爱情,简单的生长
依然随时可以为你疯狂
因为爱情,怎么会有沧桑
所以我们还是年轻的模样
“师兄!”挂电话前的一瞬,我还是脱口而出。
“嗯。”
“一路平安,早点回来。”
我不肯答应等他,却要他早点回来,这样语无伦次,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拉开阳台门进屋,不止是老爹和奶奶,连玲玲都直愣愣瞪着我——和我身后的发财树,我回头看,花盆边一片狼藉,一通电话五分钟,我竟揪掉了半棵树的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