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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现在穷了,楚大嫂也不爱理他,手里把猪菜倒到猪槽里,冷眼看着楚大郎和裘世达说话,听的裘世达要索回当初那五十两银子和二十亩地的时候,楚大嫂把篮子一丢,一个箭步冲到裘世达跟前:“姓裘的,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当初这银子和地,可是你许给我家小姑,做她终身养老之资的,你现时要拿回去,简直就是做梦。”
裘世达一张脸满是笑:“楚大嫂,当初说的是她不另嫁,自然就是她的养老之资,可是今日她都另嫁了,还谈什么养老之资,这些东西自然该索回的。”
那些钱可都是串在楚大嫂肋条上的,拿一个就揪心的疼,她双手叉腰:“呸,我只知道说出的话,泼出的水,哪有拿出的钱财还要收回去的,你还是给我息了这个主意,休要惹恼我。”
裘世达脸上的笑容褪去:“你少和我讲这些,那些银子是我裘家的就是我裘家的。”楚大郎见吵起来,忙上前劝架:“都少说两句,裘妹夫,当初那银子和地,说的是给我妹子,今日你怎能又来收回?”
裘世达见他夫妻都是一样说话,吵了一会,什么都没吵出来,也恼了,咬着牙道:“这两年你家从我这里捞的好处也不少了,现时不过是拿回一些,就这样啰嗦。”
说着顺手捡起放在地上的锄头:“再不拿来,索性拼掉了命。”一锄头就望他们夫妻俩挖来,楚大郎头一偏,挖到楚大嫂的脸,脸上顿时血出,她大叫起来:“杀人了,四方乡邻速来帮忙。”
裘世达本已是末路,又被她这样一叫,恶向胆边生,举着锄头对着她又是一挖,这下直挖到脑子,脑浆都涌了出来,立时就开了个豆腐铺,楚大郎见妻子倒地,也慌的大叫:“来人啊,杀人了。”!
80 尾声
此时正是晚饭刚完时候,家家户户都有人在外纳凉,听的里面发出这样声音,立即围拢几十人来看,见楚大郎战战兢兢,抖成一块,裘世达执着一把锄头,那锄头上红红白白汇成一片,滴滴答答掉了一锄头柄,地上躺着的楚大嫂想来也是具死尸了。
再看裘世达一脸凶相,那脸哪还有平时的半分俊俏?众人发一声喊,裘世达方才的胆气也不知去哪里了,那手不由软了下来,见他手软,有几个胆大的壮汉上前一涌而上,裘世达手中虽有锄头,一来胆气已经不见,二来这两年养尊处优,哪敌的过这些平日这些做粗活的壮汉?
登时就被他们按住,踩翻在地,那锄头早滚落在地上,先是吃了顿嘴巴子,牙虽没被打掉,那脸已经肿起好高,接着又被奉承几十拳头,这可比不得前几日那些商人打的时候,还留有三分余地,这些可是下狠心的打,并不怕打坏,横竖他也算是个死人了。
裘世达顿时被打的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还是有老人问过楚大郎,知道了缘由,上前拦住道:“休打死了,到时去往官中,还要费好些唇舌才能解得清白,还是留他一口气,等老爷来断再好。”
这些人方才停住,打虽停了,还有妇人往他身上吐吐沫骂个不休:“这等狠心的贼,幸得妹子当年脱身的快。”
骂的骂,已有人拿着麻绳过来把裘世达捆的似要被宰杀的猪一般,乱纷纷的派人去楚大嫂娘家报信,找出衣衫来给楚大嫂装裹,又让哭个不住的楚大郎拿出银子来办棺材,买东西。
楚大郎浑浑噩噩从屋里拿出银子,看一眼这银子还是当日桃姑被休时候,裘家送来的,手不由抖了起来,哪晓得这竟成了自己娘子的殡葬银子。
等楚大嫂娘家人得了信来时,裘世达未免有吃了一顿拳脚,他此时像死狗一般,被人栓在停着楚大嫂的床脚,等着天亮去禀告官府。
裘世达睁着眼睛,听着那些哭声,骂声,上个月还人人奉承的自己,为何转眼落到这个地步,想喊声冤,却也没人应,只得闭了嘴,等着捱到天明,以后的日子,只怕就是要数着过了。
楚大嫂去了的消息传到桃姑耳里的时候,她正在打叠着衣衫,见她把冬日的棉衣也带去,绿岚不由好奇问道:“奶奶,听说吕宋那边极热,一年都是暑天,奶奶怎么还把冬衣带去?况且等明年回来时,已是夏天,这些冬衣怎么能用的到?”
桃姑只是一笑,并没说话,老刘家的上前把一个减妆递给绿岚:“奶奶要带什么东西去,定有奶奶的道理,你这丫头,见奶奶性子好,就只问个不休。”
绿岚抿嘴一笑,低头收拾,桃姑也笑了:“我和二婶说过了,等我走后,绿岚就由她娘领回去,姑娘大了,也该嫁人了。”
说起婚事,没有一个姑娘家不害羞的,绿岚脸一红,声音顿时变的比蚊子还小:“奴婢只愿伺候奶奶的,没有跟去已是不对,哪还能撇下奶奶嫁人?”
老刘家的上前推她一下:“奶奶这么个好主,你不谢了奶奶恩德,又在这里装什么腔?昨日奶奶赏你镯子给你做嫁妆时候,你可没有半点害羞。”
绿岚又气又羞,低着头只得一句:“不理你们,我再去瞧瞧有什么别的东西要收拾。”这动作让桃姑和老刘家的都笑了,桃姑环视着这屋子,在这住了半年,冷不丁说要走,还是有些难受的,但那和这里全不一样的日子会很快抚平这一点点的难受。
陈知隆面色有些凝重的走进来,老刘家的行礼后退出,桃姑笑着道:“你瞧瞧,还有什么东西要带的。”陈知隆只是拍了拍她的手:“桃姑,我刚听说,你大嫂三天前没了,过两日就要出殡。”
死了?桃姑倒没料到会是这样快?虽说当日她口口声声骂自己不该还活着的时候,桃姑也曾想过让她死,可是毕竟爹娘都没了之后,她曾送自己出嫁,归宁时候也曾让年纪幼小的侄子甜甜的唤自己姑姑。
见桃姑不说话,陈知隆还当她伤心,用手握住她肩头道:“我已命人送去二十两银子做奠仪,至于你?”桃姑叹气:“人都没了,再讲那些又怎样,让人去她灵前烧柱香吧。”
陈知隆点头,他是个善恶分明的男子,楚大郎为人懦弱,怕了老婆,连亲生妹妹都护不住的行径他是瞧不上的,可也不好说出来,说出来了就是离间他们兄妹,那二十两银子一柱香,就当是当年楚大嫂送桃姑出嫁的谢礼吧。
裘世达杀了楚大嫂,罪行确卓,况且他是个怕吃苦的,在公堂上没有用刑就痛快招了,判了斩立决,行文上司,只等秋后就问斩。
牢里的牢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裘世达受用过来的人,就更无法下咽,不吃肚里又似火烧一样,这饥易忍,渴却难忍,也只得勉强吃了一些入口,天天盼着就这样饿死算了,也省的斩前还要游街示众,受人唾骂,偏偏还有一口气掉着,连死都死不了。
日子一天天近了,陈知隆夫妇去陈家祖坟上拜过了祖宗,又到楚家父母坟上别过,上过香,洒过酒,把坟边的青草除掉。桃姑看着爹爹坟前那棵树,指着树下那块石头轻叹道:“当日要不是小四把地图和千里眼放到下面,我此时就算不死,也是在庵堂里念经,决不会出海,更不会遇到你,那样,该是多么叹息?”
陈知隆微笑的看着她,遇到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有脚步声往这边传来,接着是有人大惊小怪的叫声:“阿也,我就说不是桃姑,分明是别人家的,你瞧着穿戴,这长相,那点像桃姑了?”
陈家跟来的下人想上前去驱散这几个说话,桃姑止住,对着她们微微一笑:“大伯母,二婶,三嫂,许久没见,还好吧?”
那个叫三嫂的见陈家的下人上前的时候就有些缩头想走,听到桃姑叫她们,忙又把脑袋从大伯母的身后探出来,仔细打量着桃姑,怎么看怎么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头插金簪,身着绸袍,眼只轻轻一抬,周围的下人们就乖乖退下的人会是桃姑?
她不相信,旁的人也没好到什么哪里,只是站在那里,眼打量着桃姑,桃姑也不多说,只是盈盈拜了下去,领头的大伯母急忙上前把她拉住:“侄女啊,听你嫁了陈家,我们都替你高兴,只是怎的也不回娘家归一归宁?”
桃姑微微一笑:“当日被裘家休弃,大嫂赶我出去之时,那个桃姑已经死了,所不舍的,只是爹娘乡间一杯土,我将要随夫君出海,此一别,不知何时再回,这才来辞一辞墓。”听她这样说,这些人也哑口无言,当日之事,楚大郎没出头是他糊涂,可族里那么多长辈亲族,也没有一个出面去寻裘家说个是非的,算来,桃姑已不能算楚家人了。
又叙了两句,下人们上前催促,桃姑又到父母坟前磕过头,站起身将要登车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妹妹,桃姑微微转身,看见的是穿了素的楚大郎,楚大郎见桃姑转身,脚步往前一步,却又感到自惭形秽,又停在那里,动也不曾动。
他也曾背着自己在田间疯跑,也曾爬上树摘下新熟的桃子给自己吃,还曾去熏野蜂窝,结果被盯得满头都是包,只为给自己寻一些蜂蜜,过往的种种在桃姑心头掠过,陈知隆也没上车,只是看着他们兄妹。
过了许久,桃姑才微微弯身,行了一礼,随即就站起身上车,陈知隆对楚大郎拱手一礼,楚大郎还在还礼时候,马车已经缓缓开行。
楚大郎看着他们离去,知道从此之后,再见不到这个妹妹了,张大叔走过来,行了一礼,唤了声楚爷把个包袱递过来:“这是奶奶吩咐给楚爷的,称当日裘家所赐,今日还以十倍。”楚大郎还想推辞,张大叔已经快步离开。
打开包袱,里面是整整齐齐的四锭大元宝,上面还放着两张纸,一张是二百亩田的地契,另一张是城里一所宅院的房契。
楚大郎捧着这些东西,十倍之报,报完了兄妹之情也就断了,妹妹,是这个道理吗?一滴泪从楚大郎眼里流出。
马车经过县城大街时候,被一队娶亲的队伍挡了下来,陈知隆挑起帘子,送亲的江大郎早看见他,拱手道:“陈爷,今日舍妹出嫁,来喝杯喜酒。”
陈知隆笑了:“还有事,不再叨扰。”江大郎不过随口一说,匆匆往前面去,桃姑却看着追在送亲队伍后面的一群讨赏钱的花子,有两个人,好像很眼熟,像是裘家父母,听说裘世达三天前已经被处斩了,没了儿子,又没了家业,只有出来讨钱花了。
马车已经重新走了,陈知隆放下帘子,笑着对桃姑说:“你在想什么呢?”桃姑看他一眼:“我在想,等我们到了吕宋,还有没有榴莲?有的话,我可要多吃一些。”
陈知隆还在笑着的脸顿时苦了下去,榴莲?还当桃姑已经忘记了呢?谁知道她竟还记得,看他这样,桃姑笑了,其实还有句话没说,为了他,自己就算一口不吃,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