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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镜文十二载,大风刮来,吹翻码头数千艘船只。”这仅仅一句话的记载,却足以见得管庄港口停泊的商船之多。
兄妹两个来到了管庄之后,却也无心逗留,璃姬单单只是选了几套服饰之后,便匆匆登上了去往永乐的船只。
在船上,璃姬询问起家中近况,璃泽则是一一对答。可当璃姬问到娘亲之时,璃泽却是一语带过,而后略显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璃姬毕竟在外面经受了两年的历练,对这个异世大陆的人性也有所了解。她见大哥这般敷衍,心中疑惑顿生,然而她却不再提起,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
只因璃姬知道,既然大哥不愿意说,想必有隐情在其中,若是能平安的回到璃府,自会见到阮氏。
之后在运河航行的这半个月之中,他们再没有受到什么阻碍,璃泽和璃姬兄妹俩安安全全、平平顺顺地回到了永乐城。
当璃府的大门打开之时,应门的小童先是瞪大了眼睛愣在了当场,直到璃泽的小厮玉泉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童才缓过神来。
紧接着这小童跟老房子着了火一般,马上一边往庭院里跑一边大声惊呼了起来,连鞋子跑丢了一只也顾不得捡,只是口里不听地喊道:“快!快快快!快去禀告老太爷、老爷和二少爷他们!大少爷带着小小姐回来啦!”
其后,府里所有的人都出来迎接了他们,只除了阮氏和贴身服侍阮氏的秋娘以及明珠未曾到场。
而她的爹爹璃勤则是上来直接一个熊抱,将瘦弱的璃姬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口里还不停的喃喃道:“我的宝儿终于……终于回来了!”璃老太爷也是激动的抚摸着璃姬的头。
当年她重生而来,第一个奔到她床边的便是这具身体的生母阮氏,离家在外两年有余,今日归来,却未见阮氏的身影。璃姬心下疑惑,又想起了曾经在船上提起母亲,大哥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只怕……
璃姬抬起泪汪汪的大眼,似寻常的小姑娘在跟爹爹撒娇一般,拉了拉璃勤的阔袖,便问出了口:
“爹爹,娘亲呢?”
璃勤闻言,动作一顿,缓缓地将璃姬放了开来,继而神色复杂地道:
“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想必宝儿也是甚为劳累。不若宝儿先随兰草回至宝院稍作休息,再好好儿地用顿饭。晚些时候爹爹再去看你如何?”
“至宝院这两年一直都保持着你原来住时的模样。爹爹无时无刻都想着,等你回来了,发现一切和原来一样……什么都未曾变过……”
璃姬心中的疑虑越发扩大了开来,只是,既然爹爹不愿在人前说起这个事,璃姬也只好作罢。
翌日清晨
璃姬睁开双眸,坐起身来,她深深地嗅着那久违而熟悉的淡淡香气,足足有两年没有闻过这“极品”芝兰香了,璃姬记得,这样清幽又持久的香气,是只有永乐都城的“荷香坊”才制得出的。
“小姐醒来了,昨夜睡的还习惯吗?”
耳畔那熟悉的声音,却是兰草听见了里头的动静,忙打起琉璃珠子落地帘,隔着金漆彩绘镂空五扇屏,对她说的。
璃姬恍惚四顾,床上这秋香色金线绣百蝶穿花锦缎被褥,顶上那藕荷色轻容纱花帐,床前梅花式小几上的汝窑美人觚里头,插着两支新鲜的粉扇月季,左边小几上的金香盒之中,熏的正是那清幽芝兰香。
床榻斜对面,是一个塔基国制的云纹镶金边妆镜台,台子正中摆着从谷浑国远道而来的琉璃水银镜,两边放置着掐丝珐琅宝盒及刷金银粉彩绘双层九子漆奁①。
那掐丝珐琅宝盒里头摆满了璀璨满目、稀罕贵重的首饰。而这九子漆奁的上层,摆满了簪子、金钗、珠花、篦子等。下层却是分别嵌有九个形状不同、大小有序的小漆奁。里面儿分别摆放着各类香料、丝锦、胭脂、玉容散、粉黛、妆粉等物。
此屋中的摆设,无一处不精巧别致,无一处不华美奢丽,可见布置之人的用心。
是了,她已经回到了璃府。
璃姬也知这兰草是个心地纯良、竭力尽忠之人,故而归来之后,兰草遂与了她做贴身使唤的大丫头。
“兰草,大哥呢?”
“大少爷今日去皇宫里复命了,说是承蒙圣上隆恩,要起复委用呢。”
“是呢,泽哥素来是个有才的,反倒是为了我这糟粕事儿拖累了他两年……”
“姑娘如何说得这样的话呢,原本老爷和老太爷差点子就要辞官去寻你了,偏偏夫人又是那般,已是出不得门了……老爷与夫人伉俪情深,又哪里能撇了夫人呢,老太爷年纪也大了,这府上着实走不开去,大少爷才自去皇上那儿请辞的。也亏得皇上惜才,准许大少爷留职去寻小姐,如今小姐回来,倒是皆大欢喜了。”
兰草不经意间在话中提到的阮氏,却让璃姬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昨儿夜里,璃勤来到至宝院探望璃姬,并将事情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向女儿道来。知悉了详情之后,璃姬一阵酸楚,落下了泪来。原来两年前自己的走失,为府上带来了如此大的伤痛。
璃姬终于得知了阮氏不见她的真相:
两年前,阮氏因璃姬的失踪,忧虑过甚,最后卧榻不起,汤药罔效,成日迷迷糊糊地呼喊着女儿的名字。璃勤一方面要处理公务,又要四处打听女儿的下落,还要照顾生病的阮氏,他自是忙的分身乏术……
璃府正直走失了小姐,如今又添出了当家主母神志不清的事儿,这璃氏旁系一干人等便也坐不住了,毕竟大家都是仰仗嫡系的荣光,又怎能不前来探望一番?
不管是礼上面子情儿,还是实在一份心,那些日子里倒是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璃勤怕扰了阮氏休息,本欲下令不再让这帮子人进门的,哪知正是那日,竟来了一个和璃姬年岁、身形相近,甚至样貌也颇有五分相似的小丫头,陪着璃家庶二房的夫人登门府上。
他们在前厅候着,璃勤却正陪着夫人在花园子里走动,得知来人,他前去一看,这女娃儿和女儿倒是有几分相像,只怕夫人见了更要伤心,正要下逐客令之时,那阮氏却是踉跄着扑了过来,一把抱住这小丫头,神情激动地淌下泪来。
众人是劝也劝不住,拉也不敢拉,璃勤也怕再次刺激了夫人,最后不得不让庶二房留下这小丫头陪着阮氏,借以缓解阮氏对女儿的思念之情才作罢。
旁系这名同璃姬一般大的小丫头名唤璃菁菁,菁菁家中并不富裕,父亲是一个中举的秀才,因其祖父是璃家二房的庶出而和璃家沾上了点关系,只是到了这一代,与璃氏一族的关系已经很是淡薄了。
璃菁菁的父母见主家的老爷竟然能看上自己的女儿,当下就喜不自禁地应承了下来,将女儿送过府便自去了。
而阮氏见了这名丫头更是死死抱着不肯松手,口里还一直叨念着:“宝儿回家来了……再也不要离开娘亲身边……”
璃勤心中对这小小年纪便要离开父母,来当自己女儿替身的小姑娘有愧,在不放弃寻找璃姬的同时,给予了璃菁菁等同于嫡系小姐的身份待遇。
然而如今真正的璃氏千金回家了,又当如何来了却此事呢?
璃姬长长地叹了口气,此刻她的心中还有一件大事,也是悬而未决……
她起身来到妆镜前,镜子里头的容颜依旧是那般的娇美妍艳,纵使在镜北经历了两年的苦楚,却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璃姬拣了件素白色纱裙,不施粉黛,撇开了灵芝,只领了兰草去了璃老爷和老太爷的书阁,“沉香阁”。
看门的小厮见是小姐,自是赶忙将她领了进去,前方见到父亲与祖父正在阁中,此时璃姬也顾不上其他了,拢在袖中的小手狠心地掐了掌心一下子,眼眶便红了起来。
这当口,听到小厮来通传,父子二人抬头一看,自家的“眼珠子”正张着水汪汪的红通通的大眼睛,怯生生地靠在门边。
父子二人哪里见得这样的一幕,只觉得宝儿越加的清瘦怜弱了,他们的心儿被揪得紧紧的,竟是心疼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着才好!
璃姬狠了狠心,“噗通”一声,跪在了祖父与父亲的面前。
“宝儿,你作何如此?快些起来!”璃勤唬了一跳,赶忙去扶她。
璃姬却是不肯的,只抬起头来,抹了抹自个儿脸上的泪珠子,幽幽地道:
“恳请祖父和父亲替女儿想想办法吧!女儿宁可绞了头发自去庵里做姑子,也是不愿与那镜北王结连理的!”
闻言,璃氏父子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的面上却是青白交错!
“府中是哪个嘴碎的竟将此等糟粕事儿告知与宝儿的?”璃老太爷气的一拍案几道。
“祖爷爷息怒,女儿在家中并未曾听说此事,倒是在镜北听人提起过。”
随后璃姬停顿了半响,将在镜北这两年多以来的遭遇,挑拣了些紧要的告诉了父亲与祖父,当然,也包括了旈臣对喜儿的见死不救,对她的狠心追杀。
听罢自家宝贝儿的一番艰辛波折,璃氏父子却是心情极为沉重。
宝儿在璃府之中可是大家的“眼珠子”,在他们看来,别说骂一下了,就是说一句重话他们也是舍不得的!宝儿乖巧懂事,又贴心顺意,世间最美好的女孩儿也不过如此,真不知道要如何娇宠才好呢?
女儿在外面吃了那许多苦头,可恨那镜北王既救了回去,竟是将自家宝贝儿当杂役劳作使唤!这在场的男子各个儿的心中都是既心痛且又义愤填膺的……
这如今好不容易寻了宝儿回来,他们几人自是恨不得多留宝儿两年在家中,父子二人好一番商议,当即决定,纵使触犯天威,也是要拒了这门婚事的。
'古镜歌盛世篇 第69章 相见不识'
不知为何,镜仟帝此刻觉得很难捱,这大概是他度过的最漫长的一个时辰了。
如今已是下朝之后,可乾坤大殿内却仍是气氛压抑非常,只因那么三尊“钉”在眼前,迟迟不肯离去,镜仟帝无奈地闭上眼,有些头疼地抚了抚额。
只见璃氏祖父子,璃大学士、璃侍郎以及新科状元璃泽三人目光如炬地盯着自个儿,他感觉自己快要捱不住了……
旈戚暗暗思付道:“难道……这三人已经听说了阿臣想同璃氏小女儿退婚的消息?只是……这消息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罢了,罢了!该来的自是要来。
站在镜仟帝旈戚身旁的大总管李轩毕竟也是跟了皇上数年的老人了,自是要为君分忧的,他见此阵仗,主动开口询问道:
“三位璃大人,如今已是下朝时分了,为何迟迟不曾离去?可是有事启奏?
“只是……如何不在朝堂之上奏禀呢,莫非是不方便当众提及?”
“正是如此。”璃仁鑫说罢,竟是随自己的儿子、孙子一同恭恭敬敬地跪拜在地,三人铿锵有力,异口同声道:
“老臣(微臣)请皇上收回太上皇成命,退了孙女儿(小女、妹妹)及二殿下的婚事。”
“放肆!璃氏竟敢违抗先帝圣旨!三位璃大人可知抗旨的后果!”
李公公怒斥道,周围的侍卫却是已然蠢蠢欲动。
殊不知镜仟帝听罢,心中竟是松了好大一口气!原来他那素来冷面冷心的弟弟旈臣,前两日也不知发什么昏,竟是一封接着一封地寄来书信,执意要求他颁旨解除自己与璃家的婚约,信中口口声声说明自己已心有所属,十分不愿耽误璃家小姐,万望皇兄为她另觅良配。
就在镜仟帝怔忪之际,璃仁鑫继而沉痛道:
“启禀皇上,我璃氏一族兢兢业业,尽忠职守,一片赤诚之心,为我镜朝千秋基业,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只是如今抗旨却是不得已而为之!且因自家宝儿命运多舛,身体孱弱,着实不忍她去那镜北极寒之地,还请圣上体恤老臣则个爱护子女之心。”
半响过后,镜仟帝似是才回过神来,只淡淡地道:
“朕素来知道三位爱卿甚是疼宠家中唯一的千金,只是……他二人的婚事却是先皇所赐,朕又怎好更改?听爱卿们的口气,璃家的小丫头倒是不愿意的,既是如此,我旈氏皇族也不是非要强人所难的,只是……也得先容朕派人去先皇那儿说个清楚才是,再由先皇来决定是否解除婚约。”
“就这般定了,三位爱卿且下去罢。”
闻言璃氏祖父子三人惊愕当场,却又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圣上金口玉言,哪里容得臣子置喙?
原本三人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也要成全了宝儿的,哪里料得镜仟帝竟是打了一手太极,既没答应,却又没有拒绝,只是将此事推给了先皇……
正午时分,璃府
却说到这阮氏两年前为了璃姬月夕节失踪一事,几多忧伤,病情反复,差点儿没了命,多亏府上来了个远房亲戚璃菁菁,真真儿的不分昼夜地悉心照料了阮氏数日,这才险险地救了回来。
这阮氏病是好些了,可那璃菁菁自个儿却是舍身忘己地累病倒了下去,璃氏阖府上下,就没有一个人不感激她的,自是好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