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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喜,连忙将侯雪城紧抱在怀里,颤抖的双手试探他的鼻息,竟然尚有游然一丝。他重重的吁出一口浊气,全身已经被冷汗沁透。大喝:”拿水来!”众人拿了水,他慢慢将水喂怀中的人喝下。”小师叔……,小师叔,你还好吗?”
不知道是回应了他的呼唤,还是清水唤回了他的神智,侯雪城缓缓睁开双目。完全没有焦距的眼睛微微开启,又随即合拢。朱靖高兴的眼泪几乎流了出来。黄封在身边指挥众人搬着双卫的尸身退出洞|穴,”王爷,快带师叔祖离开,这里快倒塌了。”
落石和泥沙已经不断的落下,先是小石块,然后落下的石块慢慢变大。朱靖抱着侯雪城,等众人都退离了,才离开石窟。他前足一出洞口,石窟便发出巨响,随着冲天的尘土弥漫,甚至地面都震动起来,这些天众人合力挖开的洞|穴已经再次被填满。
在战马的嘶鸣和众人的惊呼中,朱靖抱着怀中的人,万分感怀的看着填满的石窟,那是海无极与司马俦两个人在天之灵暗中加护,让自己救出主人吧,不然岂会如此凑巧。
怀中的男子气息越见微弱,朱靖一惊,连忙传唤随军医官前来诊伤。那名大夫按着侯雪城的脉搏皱眉,”回王爷,小人虽擅长治跌打损伤,但这名公子的伤势着实严重,怕非小人能力所及。”
朱靖一颤,紧紧盯着侯雪城的睡容。”那要如何救他性命?你若救活他,我可允了你任何赏赐。”他虽强自镇定,但仍然掩不住面目青白。但那名大夫只是摇首,歉然不语。
韩晚楼忽然凑了过来,”靖哥,你逼他有什么用呢?侯公子伤势严重,这小医官能有多大能耐?我看要宫里的御医才有办法医治这样的伤,你我府中都有皇上赐的上好人药物,该以快马带他回京医治才是正理。”
朱靖忍不住迟疑。”他的身体,受的住那样的舟车劳顿吗?”
韩晚楼温柔的替侯雪城擦干净脸上的泥沙,命令大夫替他清洗包扎伤势,道:”惟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稍后我命人准备马车,你们即刻动身吧。”
朱靖点头,等一切整理完毕,小心的抱起侯雪城上车。他找来林文强,吩咐道:”你师叔祖性命垂危,事不宜迟,立即派快马通派各个驿站准备快马候着,我日夜兼程,每到一处就换马,要他们不要误了事。”
他顿了一下,”这里就拜托你了,受伤的弟兄麻烦你多加看护。,并另外派人将双卫的遗体送到我王府中,你师叔祖会想看看吧。”
吩咐完其他琐事,他命令车夫起驾,马车在众人的目送下绝尘而去。
朱靖日夜兼程的赶路,紧抱着侯雪城,每次量他的脉搏都越见微弱。怀中的人身子越来越冰冷。偶尔醒来,也是神智不清。他心中绞痛,一滴眼泪落在侯雪城的脸上。
侯雪城微有所感,睁开眼睛。经过这几日的折磨,他的脸容日渐憔悴,但目中仍是冷冷淡淡的神情。他默默的看着他,像是在研究什么般。
朱靖见他醒来,不禁大喜,即使他没有发言,也看得出他稍见精神。「你……你好些了吗?伤口很痛吗?”他一手按在他背后,输送真气到他体内,只觉得他体内空荡荡的,竟似已散了功。
他内心一阵绞痛。如果他不是为了自己的托付,决计不至伤重垂死,到这般地步。
侯雪城似乎知道他心思,「倘若异地而处,你会来救我?”
朱靖含泪。「这个自然。”他知道侯雪城的意思,是要他不必愧疚,但……但他现下的心情,岂止是愧疚两字可以形容的,这样心碎的感情……忽然间,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紧紧拥住了他。
侯雪城这次没有挣开他,他依顺的靠着他,闭着眼。血色甚薄的脸上先是一阵晕红,然后又转白,之后开始泛青。终于,他嘴唇微动,发出像是呻吟般的声音。
那么坚强的小师叔会呻吟?是否痛苦难当?朱靖连忙将耳朵凑近,”小师叔,你想说什么?是哪里痛楚吗?”
只听侯雪城在他耳边,吃力的说:”放下我,你身上好臭,会把我身上弄脏,……朱靖,……你到底几天没沐浴了?”
一座马车在官道上奔驰,入了京城的城门,在众人的闪避下向前飞驰。那驾车之人技巧甚佳,虽是惊险万状,也未伤及一名百姓。
那奔驰的马车竟在王府门口停了下来,侍卫们微微一凛,看见车门一掀,一个青衣男子抱着一人疾奔近来,连忙上前喝止,「什么人擅闯王府?”
那青衣人步履不停,飞起一脚踢倒一人,「混帐,连主君也不识得了吗?”
护卫们看向青衣人,看他满脸胡扎,衣衫破碎,全身染满了血污,但那双锐利威严的眼神却是不变的。他们连忙下跪,「小的该死,请王爷恕罪。”
那青衣人自是朱靖,他望也不望跪了一地的人,疾步走入王府。
他直奔自己的寝居,一路上看见他的婢仆无不惊讶下拜,他看也不看一眼,厉声道:「请大夫来,快!”
这时,王府总管宇文泉已接到传报,迎了出来,「王爷。”
朱靖足下不停,「你来的正好,差人去将库里的那支皇上御赐的灵芝拿来。”他一边前行一边吩咐,”倒热水来,金创药,叫怜怜,惜惜过来服侍。”
「是。”宇文泉吩咐下去,看见主人怀中抱着一人,那人全身染血,脸上也尽是血污,显然是受了重伤。
「这位是……?”他见主人抱着他的身躯摇摇晃晃,应该也受了伤,便伸手想替他将怀中的伤者接过来。
朱靖一侧身。「不要用手碰这个人!”他厉声道。
宇文泉吓了一跳,主人一向冷静自持,从未对下人大声叱骂过,此时竟然失控至此。他紧抱着那人走进自己寝居「静绪楼”,像是抱着什么珍贵的宝贝似的。
那个人究竟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宇文泉虽然大惑不解,但也不敢怠惰,忙一路给众仆吩咐差使,一路跟了进去。
朱靖将侯雪城抱到自己的卧房,将他放在床上,弯下腰来替他除去靴子。测了他额上的温度,只觉热的烫手,不禁心中焦急,怒道:「大夫还没有来吗?”
众婢仆见到主子发怒,都不禁吓得跪下来,宇文泉小心翼翼的道:「禀王爷,属下早已派人去请黄御医了,请王爷先熄了雷霆之怒,王爷千金之身,伤势要紧,请先包扎伤口好吗?”
朱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染满了血迹,不禁心酸,「我只有小伤,这些血不是我的,而是……”他凄伤的看着床上的人。
宇文泉说道:「那么,咱么该当先替这位爷包扎伤口。”
朱靖点头,左右已经捧上热水及伤药,要替侯雪城上清理伤口。他冷冷的禀退左右,亲自接过巾子,在水中净妥了,才小心翼翼的替侯雪城清理伤口,敷上伤药。
那一道道深及见骨的刀伤剑痕,宛如划在他心上,替侯雪城包扎到一半,竟然双手颤抖。
老天,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这些伤痕,原本是应该砍在自己身上的。他宁愿是在自己身上。
他痛苦的捂住脸,不能控制的垂下泪来。
一只小手温柔的接过他手中的伤药,替他继续包扎侯雪城的伤势,他定下神来,看到一个长相秀丽,柳眉杏目芙蓉脸,满眼温柔的女子,自是他的侍婢怜怜。
「王爷放心,这位公子吉人天相,一定会化险为夷的。”从病人染满血污的脸上虽看不出长相,但是从那修长的身躯和均匀的体态来判断,知道是一个相当年轻的男子。她见主人对这人万分重视,便也一心一意希望这人能够痊可。
朱靖点点头,听着这个相处多年的侍婢安慰,不知怎么稍好过了些。和她合力将侯雪城的伤势包扎完毕,才容许怜怜替自己包扎伤势。
这时,御医气喘吁吁的由副总管言义带了进来,朱靖连忙迎了上去,黄御医看见一个满身血污的男子向他走来,不禁一惊,过了半晌才认出是王爷,连忙施下礼去。
朱靖虚空一托。「黄大夫不用多礼,快来瞧瞧病人的伤势。”
黄御医知道救人如救火,也不再多礼,立即入内替病人把脉。
朱靖见他一双白色的长眉越皱越紧,不禁心惊,连问:「怎么样了?他伤得如何?是否有救?”
黄御医沉吟着,「奇了,……奇了……”
朱靖按耐住焦急。「怎么样?”
「这位公子失血过多,太阴肺叶为利刃所伤,肋骨断裂两根,且心脉寒气攻心,那是旧伤。可能是娘胎里就有的病根,原来可能是以极高深的内力压抑伤势,但现在他体内真气浮动,相互冲撞,完全无法归经,因此无法压抑寒毒。”
黄御医很迟疑,”老夫百思不解,这股真气怎会无故相互冲撞,这样下去,这位公子的性命恐怕凶多吉少,呕血而亡了。”
朱靖又急又怒,「所以才找你来医治,别跟我说你无能为力,我摘你顶子,要你脑袋。”
黄御医全身冷汗,暗暗叫苦,「便是王爷摘下了老夫的顶子,要了老夫的脑袋,老夫也是无能为力。”
朱靖紧紧抿着嘴,他握住侯雪城的手,奎怒道:”我有千年灵芝,给他服用也治不好吗?”
黄御医一惊,脸上喜色一闪。「是皇上御赐的那支千年灵芝?”
朱靖见他口气松动,知道有希望,不禁回过气。「不错,这总可救他性命了吧?”
黄御医怔了怔,面有难色,「即使有那千年灵芝,也无法镇住他体内的寒气。这位公子的外伤虽重,只要调养便可治愈。但真气不归经,寒气侵入心脉,却不是药石可救。最多只能使他延长几年性命罢了,王爷还是不要暴殄珍物……”
朱靖剑眉一挑,便要发怒,但看了看侯雪城,便把语气放轻柔。”这你不必管,我要总管把灵芝给你,你立即去调配。”
黄御医本着医者心肠,再次进言,「王爷,即使您用了灵芝,这位公子体内冲撞的真气还是不会消失,每当发作时的痛苦不是人所能忍受的……”
「住口!”朱靖厉声道,眼中寒芒暴涨。
众人见他发怒,都忙不迭跪了下来。
朱靖压抑着怒气,紧紧握住侯雪城冰冷的手。「我不会让他丢下我离开,我一定要救活他,小师叔他不会死的。”
夜深沉。
冬季的夜是寂静的,再过五日就是”小雪”时分,却已经先下起雪来,四周雪落无声,只有远方的梆子敲响。
朱靖守着侯雪城,自从回到王府,他还未曾清醒过,即使服了灵药,似乎对他来说也是石沉大海,并没有显着的绩效。但脸色的确不再苍白,只是为何仍不醒来?
朱靖慢慢的喂他喝药,一匙一口,甚有耐心,从不假手他人,知道侯雪城不让别人碰。
他是爱着这个男人的。相识十五年了,也爱着他十五年。那时候,小师叔才十岁,自己十四岁,第一次随师父回山拜望师祖。从见到他的第一眼,看到那双晶莹剔透又冰冷的眼睛,朱靖就已经不再是自己。
他想让小师叔笑,想让他为了自己展露欢颜,所以之后每年都随师父上山逗留数月,只是为了看这个男子一眼。
看着他从孩童到少年,甚至成年,爱意不减反增。从来没有爱一个人爱到如此痛楚,即使只是想到他,心口就发热发紧。
直到师父察觉出他的感情,训诫了他。朱靖才知道,若是师祖的关门弟子动了情,将会受到极惨烈的刑罚。他怎能害侯雪城呢?于是在师父天年后,他便没有再去天山。
过去已如风而逝,捉不了也抓不住,只有情意凭添相思。朱靖对自己所付出的一切,从不曾计算过,即使伤心,即使失望,也总是找一个理由抚平伤口。
两人之间所经历的风风雨雨已多,但为何痛楚总是骤然来袭,总是让他不能自已?朱靖轻声叹息。
十月飞霜,在如此深夜,把满街的寂寞带进斗室。随着炭火爆裂的轻响,他的目光凝注在侯雪城宁静的睡颜上。
要到何时,那双从不映上对方身影的瞳眸,会映上自己的身影?要到何时,侯雪城会懂得自己对他的心情?当他为了保护自己想牺牲生命时,他何时才会体会到自己身受的痛楚?
正想间,只听侯雪城转动身躯,睁开了眼睛。
朱靖大喜,抛开杂念,连忙靠上前去,握住他的手。「小师叔,你醒过来了,还很痛吗?”
侯雪城只觉的胸口疼痛欲裂,气血翻涌。他微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