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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战记( 杜默雨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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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吃饭。」他当下不再迟疑。

  「不要。」

  「那我去买便当,不然就出去吃,二选一。」

  她抬眼看了他三秒钟,接着转身,拿梳子耙了几下头发,紮起发圈,穿上外套,拿钱包,关门,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

  「我自己去吃。」

  他跟她下楼,出了巷子便是一家便利商店,眼见她要走进去,他立刻抓住她的手臂,拖她往前走。

  「去前面那家餐厅。」他感到她的抗拒力量,赶在她抗议前说。

  「都八点半了。」

  「星期六出来吃饭的人多,转桌率高,他们不会九点就打烊。」

  走进这家家庭式的小吃馆,果然好几桌都才上了菜,服务生也热情招呼。

  他点了客家小炒、姜丝大肠、芥兰牛肉,以及榨菜肉丝汤。

  热腾腾的饭菜上桌,一直低着头的她端起饭碗就吃;他确实看她吃下一口饭,夹了一口菜,这才开始吃他的饭。

  别桌客人谈天说笑,两人则是保持吃饭不说话的优良礼节。

  萧若屏虽沉默,却是拚命扫菜,囫圃吃了半碗饭後,突然放下筷子。

  「你知道吗?姓萧的很倒楣,小时候学写名字,笔划那麽多,写到哭还是得写,你三横一竖都写完了,我的萧还没写上一半,男生又喜欢拿来开玩笑,叫我萧查某、萧婆、肖仔,我好气我爸爸怎会姓萧。」

  他也停下碗筷,凝视她红肿的眼睛,听她仍带鼻音的急促口气。

  「我怎麽不气我爸?每个人都气他!他吵着要我阿公分家产,气死我阿公。好了,终於卖地分到五百万,他拿去投资、赌博、养女人,做什麽赔什麽,人家讨债讨到家里来了,我妈妈只好做好几份工帮忙还钱,早上五点就去早餐店帮忙,然後赶去工厂装零件,晚上还跑去扫大楼,要不是那个叫做我爸爸的男人,我妈怎麽会累到生病,不到四十岁就得了胰脏癌,三个月就去了!」

  她泛红的眼眶里有着薄薄的泪光,但她只是用力抿了唇,又说:「那年我国二,我怎麽办?我呆掉了,书也念不下去了,爸爸不知道哪里听到消息,竟然回来办後事,他哪会这麽好心?随便办一办,目的是领走妈妈的劳保给付啊!还好妈妈在我户头荐了十几万,我就靠这笔钱撑到国中毕业。哼,算我有出息,不然我因此自暴自弃,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当大哥的女人,切!我才不靠男人,要嘛我就混大姐头!」

  他笑不出来,只想按住她放在桌上微微发抖的拳头。

  「妈妈一直到过世都还在等爸爸回来。她跟我说,不要怨你爸。好,我不怨,真的,我不怨他,我还要感谢他,没有他,就没有我,没有他不顾我们的死活,就没有今天的萧若屏,能遇到老师、宝叔、老董事长这样的贵人;我更感谢他走得快,要是真变成植物人,现在通过什麽弃养法案,子女可以不养不负责任的父母,可是我没办法,我姓萧,我有一半的基因是他的,我不会浪费大家缴税的社会资源养他,我自己来养!」

  她声音不大,但是一直讲个不停,引得客人往这边看来。

  「爸真傻,外面女人哪个是真心的?生病了也不顾,最後还不是得找女儿出来付钱、送终!」她仰起脸,眨下了几欲夺眶而出的泪珠。「把爸妈放在一起,是我一厢情愿。他们的灵魂住在宝塔吗?才怪!妈妈上天堂去了,爸爸大概还是一只风流鬼,谁知道!也许是我妈上辈子欠我爸,也许我也欠他们,欠来欠去,好啦,今天全部一笔勾销!」

  她说完便咕噜咕噜灌完一杯茶,捧起饭碗继续吃。

  第八章

  「我向来没空去恨以前的事,我很懂得活在当中。你看,我是不是比你会讲道理?」她满嘴都是饭,边吃边说。

  「不要吃得那麽急!」他怕她噎着,急忙喊她。

  「你要我吃饭,我就吃给你看。」她不理会他,还是拚命扒饭吃菜,一下子就吃完剩下的半碗饭,再舀了满满一碗汤,呼噜噜喝完。

  「王先生,王业那件事过去很久了,其实跟你也没关系,在那种情况下,不管是谁都会当我是小偷,我希望你不要觉得对我有所亏欠,或是同情我,所以想要做些什麽事情来补偿我,没有这个必要!你不必再对我好!欠你的钱,我会还你。」

  他心一紧,只能承受她直视过来的冷淡眼神。

  「老师宝叔他们会帮你瞒我,礼仪公司可不会。宝叔习惯用现金,却跟我说他汇了三十万进去。我怕他汇错,跟公司确认,他们说,『是呀,汇款人是王明瀚,他不是你朋友吗?』还有,师母拿十万块给我缴健保费和医药费,绑钞纸带上面盖着大利银行城东分行的现金章,我记忆力很好,之前神奇投资入股福星,开的就是这家银行的支票!我想该不会那麽巧,师母去她家附近邮局领钱,竟然领到还没换过绑钞带的十万块。」

  他无话可说,竟希望她能不能迷糊些,不要如此细心。

  「给我你的帐号。」

  「我记不得,以後再说。」

  「不给帐号没关系,我每个月开一张一万块的支票寄到神奇企管给你,直到还完为止。哪天我加薪或发财了,我会尽快还清。」

  他只是想帮抛应急。他会接受她的还款,但他不要她如此见外。

  「睡袋我洗一洗,整理乾净就拿去还你。」她冷着脸,继续说:「王先生,我很坚强,该吃饭的时候会吃饭,该睡觉的时候会睡觉,你不必为我担心,我不想再欠你人情。」她拿起桌上的帐单,眼睛瞄了下去。「连一成服务费总共八百二十元。」她掏了钱包。「我们一人一半,这里是五百块,你先找我九十块。」

  「我没零钱。」

  「星期一再给我。我走了,再见。」

  他眼睁睁看着她走掉,收起钱,无意识地吃了几口饭,但胸口那股未能平

  息的忧虑却仍在持续涌涨,像狂风巨浪似地拍击他的心脏。

  在医院的第一天他就明白,当她急远失控时,就是她最软弱的时候。

  他再也坐不住,立刻埋单,追了出去,才弯过巷口,就见她站在公寓门前踢大门,老旧的木板门被她踢得碰碰作响。

  「萧若屏你做什麽?」他跑过去喊她。

  「吓!」她回过头,一见是他,红着眼睛大吼道:「你怎麽老是突然出现啦!不是跟你再见了吗?」

  「门打不开?」

  「是哪只猪关上大门的!锁孔都生锈了是要怎麽开啦!」她又回头去试门锁,试了片刻不成,又气得猛踢了两下大门。

  「若屏你不要急。」他拉住她,不让她发疯似地踢下去。「慢慢来,你这样……」我不放心。

  「我这样是怎样?!」她挺胸仰脸,用力甩开他的手。「你走开!走啦!老是来烦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烦、很讨厌耶!」

  她说完便走,不料被旁边停放的机车挡住,总算她还知道不能去踢倒机车,但一股脾气没得发泄,身子转了半圈,便伸脚去踹围墙。

  她的势子太猛,单脚站不稳,身体一歪,围墙是踹到了,却是叩一声,撞到了踝骨。

  「怎麽了?」他大步向前,抓住她的两臂,稳住她的身子。

  「好痛!」她同时迸出眼泪。「好痛!墙壁好硬!怎麽这麽痛啦!」

  「唉,墙壁硬就不要去踢呀。」

  「你管我!痛死了啦!呜呜……」

  「傻瓜。」他轻叹一声,不忍她像个小孩似地呜呜啼哭,终於做了他今天想做的事,大胆伸展了双臂,将她搂入怀里。

  「痛啊!脚一定断掉了,我摆卡走不动了……」

  「走不动我背你。」

  「咦!」她抬头看那个想背她的人,这才发现她竟让他抱着,惊得就要推他。「我才不让你背,臭王明瀚你放开我!」

  他反倒更用力抱紧她。他不放,若再放她回去,她又会收回眼泪,不知道什麽时候才仅得倾倒乾净。

  「放开!你不要管我!」她双手在他胸前猛推,气得眼泪狂泻而下。「你好讨厌!你干嘛理我引你很罗嗦耶,呜呜啊……」

  她怎样也推不动他,也许她累了,也许她用尽力气了,很快就放弃抗争,整个人摊倒在他身上,倚着他的肩头用力号哭。

  她哭得身子一抽一抽的,直接震动着他的身与心;他能做的,只是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试图给予她一点点微薄的安慰。

  她还没哭够,她为了不再让郑老师他们担心,所以克制了自己的眼泪;她不是勇敢,也不是坚强,她是撑,撑着不哭,撑着不倒,撑着自己去面对这世间带给她的愤怒和悲伤,恐怕自她母亲过世後,她就没有彻底哭过。

  想哭就痛痛快快哭吧。

  可看她哭到全身颤抖,他的心再度绞痛不已。

  为何要招惹她呢?何必一定要逼她发泄呢?让她好好睡觉不是很好吗?不过,她大概也无法安睡,这才轻易察觉他就在门外吧。

  这些日子来,他如此紧紧地看住她,又是为了什麽?是如她说的弥补王业那件事的亏欠心理?还是同病相怜?抑或……

  他不明白了。

  外头世间尘嚣继续喧闹,车声人声问或传来,小巷里异常地安静,她埋在他怀里呜咽着,哭音已低微。

  「呜呜,我好累……」

  「累了就闭起眼睛睡觉。」他轻拍她的背。

  「我想睡……呜,门打不开……」

  「来。」他小心地转过身子,拉起她的双手,微蹲下身让她倚上他的背部。「我背你,先到我车上休息。」

  「呜……」她迷迷糊糊地趴到他背上。

  他背过双手,将她背了起来,走向前方未知的目的地。

  ***

  这是什麽地方?

  萧若屏醒来,望向白色天花板上的暗影,跟她平时睁眼所见的凹凸不平水泥白漆天花板不一样;平整、乾净,角落也没有油漆脱落的斑痕。

  她掀被坐起,被子是轻软的羽毛被,床垫软硬适中,洁白的床单搭上洁白的枕头,床头柜上亮着一盏台灯,还转个方向不使光线直射床面。

  台灯下的电子钟亮出02:50的数字,现在是半夜。

  她低头看自己,衣裤整齐,外套和球鞋都脱掉了,发圈也拿掉了,她披散着发,伸脚下床,床边贴心地摆了一双拖鞋。

  房间很单调,床、柜、壁橱,若非还有两排书,她会以为自己是在饭店房间里。

  掀开窗帘,她意外地看到一块沐浴在月光下的梦花园,夜色里看不真切是哪些花花草草,该是绿色的叶片或是红色的花朵盍皆着上一层幽淡的银黄神秘光芒,在夜风里轻轻摆动,好似在跟她打招呼。

  这里不是乡间,也不是富豪别墅,而是看得见对面楼房的公寓一楼,围墙包起的小小庭院里,栽递各式植物,缤纷活泼,欣欣向荣。

  她走出房间,浴室和厨房亮着灯光,好像是刻意开灯,好让万一半夜醒来的她能在陌生环境找到需要去的地方。

  然後,她在客厅的长沙发上看到睡着了的熟悉身形。

  这是王明瀚的住处。

  她起床後的混沌和迷惑忽然变得清明了。

  或许,她应该去上个厕所、洗把脸,或是去喝杯水,然後回去睡觉;但她彷佛让某种奇异的魔力所吸引,一步步、蹑着脚走向了王明瀚。

  长沙发装不下他顺长的身躯,他的头靠在圆滑弧度的扶手上,两只小腿已伸出了沙发外,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毛巾被,左手藏在椅背处,右手伸在被外按着肚子,一张俊脸不设防地仰天睡着。

  她蹲了下来,撑起肿胀的眼皮,很仔细、很仔细地凝视他。

  这个人叫做王明瀚,他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因为父亲的事,他日日载送她来往於医院和公司之间,又多留福星驻厂一个月。她知道,是她打乱了他的工作计画,於公、於私,她都欠他一份很大的、无法以金钱计算的人情。

  今晚,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她就是想哭、想骂、想吼、想狠狠地踹飞所有的东西,可他却紧紧地抱住她,不让她激动到去撞墙,直到她藉由大哭一场宣泄掉所有莫名其妙的情绪为止。

  望着他安睡的表情,她有一种不真实的微妙幸福威,像是轻轻吹出的肥皂泡泡,只能微笑观看泡泡里的七彩幻影,完全不能去戳。

  她还是去碰了。她伸出食指,以指腹轻抚他额骨上的淡疤,试图去拢合这道缺陷—也想问,当他受伤时,是不是很痛?有没有人像他陪伴她一样地陪伴他?

  他的呼吸喷在她的指掌间,眼皮动了一下,她立刻缩回手,垂下视线。

  他睁开眼,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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