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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睡了一觉,神色好了不少,只是墨卿,你还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在想一些事。”苏墨卿揉了揉隐隐在发疼的脑仁。
“是二麻子的?”
苏墨卿点了点头,坐下来,执了一副筷子:“比起王程而言,二麻子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亦没有知晓他的用兵之道,只知道他出兵诡谲,无坚不摧。”
“墨卿,照你这般说来,我们对这个二麻子倒是没有法子了?”
“那倒是未必,一个人,不论他如何强大,总归是有弱点的。”
素素笑了笑:“那么,墨卿,你也有弱点吗?”
苏墨卿看着素素的眼睛,毫不避讳:“自然,”他的眼神清亮,眸子中映着素素的脸庞,俏若三春桃李,“只是我比较善于伪装,从不让旁人知晓我的弱点。”
“好吧。这么神秘,”素素吐了吐舌头,不以为意地问道,“那么万能的墨卿的,你可是知晓了下一步该如何走?”
“为今之计,只有先写一封信,以此来探一探他们的底。”
“劝降信我不会,研墨倒是可以。”吃完饭,素素自告奋勇卷起袖子走到了案几旁边,挑了一块上好的墨条,加了些水,细心地研磨起来。
苏墨卿拿起案几上狼毫,略微一沉思,便提笔唰唰唰地在白纸上流泻下了墨香。
子迟顿首将军足下:无恙,幸甚幸甚。将军勇冠三军,才为世出,弃燕雀之小志,慕鸿鹄以高翔。昔因机变化,遭遇明主;立功立事,开国称孤。朱轮华毂,拥旄万里,何其壮也!如何一旦为奔亡之虏,闻鸣镝而股战,对穹庐以屈膝,又何劣邪!
寻君去就之际,非有他故,直以不能内审诸己,外受流言,沉迷猖獗,以至于此。圣朝赦罪责功,弃瑕录用,推赤心于天下,安反侧于万物;将军之所知,不假仆一二谈也。朱鲔喋血于友于,张绣剚刃于爱子,汉主不以为疑,魏君待之若旧。况将军无昔人之罪,而勋重于当世。夫迷涂知反,往哲是与;不远而复,先典攸高。主上屈法申恩,吞舟是漏;将军松柏不翦,亲戚安居,高台未倾,爱妾尚在,悠悠尔心,亦何可言!今功臣名将,雁行有序。佩紫怀黄,赞帷幄之谋;乘轺建节,奉疆埸之任。并刑马作誓,传之子孙。将军独靦颜借命,驱驰毡裘之长,宁不哀哉!
夫以慕容超之强,身送东市;姚泓之盛,面缚西都。故知霜露所均,不育异类;姬汉旧邦,无取杂种。北虏僭盗中原,多历年所,恶积祸盈,理至燋烂。况伪孽昏狡,自相夷戮;部落携离,酋豪猜贰。方当系颈蛮邸,悬首藁街,而将军鱼游于沸鼎之中,燕巢于飞幕之上,不亦惑乎!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见故国之旗鼓,感乎生于畴日,抚弦登陴,岂不怆悢。所以廉公之思赵将,吴子之泣西河,人之情也;将军独无情哉!想早励良规,自求多福。
当今皇帝盛明,天下安乐。白环西献,楛矢东来。夜郎滇池,解辫请职;朝鲜昌海,蹶角受化。唯北狄野心,掘强沙塞之间,欲延岁月之命耳。中军临川殿下,明德茂亲,总兹戎重。吊民洛汭,伐罪秦中。若遂不改,方思仆言,聊布往怀,君其详之。子迟顿首。
素素拿过苏墨卿写的书信,眼中却满是疑惑。
“将军?子迟这个我尚且还理解,那是你的字,然而,这个将军,难道指的是二麻子?”
苏墨卿搁下手中的狼毫,点点头:“按着探子给的消息,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二麻子原名是袁卅,素素,你可曾听说过十年前,银螭之国原本镇守边疆的大将军因为冲冠一怒为红颜,他带着忠心的部下一路回了皇城,以一己之力,斩杀了银螭国先帝?”
“我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倒是听见爹爹说过,因为这件事,银螭国动乱不安,国力衰退,从第二的位置退到了最末位。”
“不错,只是我不曾想到,袁将军却是成了雄霸一方的海盗。”
“唉,真不知道,那位红颜是有着怎生魅惑人心的面貌啊,竟然能让一个忠心于帝王的将军硬生生斩杀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信仰。”
“我曾听师傅说起过,那位娇蕊夫人冰肌玉骨清无汗,很是得银螭国先帝的欢心,然而,天意弄人,娇蕊夫人心中爱着的却不是九五至尊,而是自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袁将军,两个情投意合的人却是只能为了家族而被迫分离。袁将军看着先离帝很是宠爱娇蕊夫人,便忍痛自请镇守边疆,却不曾料到,两个之前的事情被先离帝知晓,帝王发怒,娇蕊夫人和她怀中的孩子成了冤魂,这事传到边疆时,袁将军便反了。”
素素听得唏嘘不已:“自古强权打鸳鸯。墨卿,你既然已经知道,这个所谓的二麻子便是袁卅将军,想来接下去一步应该怎么做也知晓了吧?”
苏墨卿摇了摇头:“我并不是很肯定他便是袁将军,所以才写这封试探一下。”
苏墨卿将这封信折叠好了,然后放入信封之中,又封了火漆,着人送去了二麻子所在之地。
“墨卿,你的脑子怎么那么好使啊。”素素语气中带着钦羡,眼神中满是崇拜之情。,然而那个神情落在苏墨卿眼中后,倒带着一只小狗摇着尾巴的乞怜之感,他听了她这句“夸赞”后,摇摇头,并不说什么话。如果他真的就是袁卅,那么下一步,他应该如何走?十年了,难道他真的仅仅只是安稳于扶箕城做一个海盗吗?还是,内里有什么密谋?一大推的问题搅得苏墨卿的脑子疲倦不堪,然而神思却是一刻也停不下来。他伸出虚白的指尖,指甲盖早已失去了润滑的色泽,泛着一层死气沉沉的青灰色,暗沉无比。
“墨卿,今晚是神木节,把那些烦心事都甩在一边吧,听说所有的人都会去河上放灯火,我们也去吧?”素素眼神颇为期待,竟然让苏墨卿说不出一个字拒绝。
他随意地换了一件外袍便跟在了素素的身后。
街上满是奇异的鳌山灯、无骨灯,在城的最中央,还搭了一座琉璃灯山,泛着璀璨的灯光,将夜晚映照地直如白夜。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这个节日还真是热闹呢。”素素跑到一个高十二丈的灯轮之处,直直地把眼睛给看花了,衣以锦绮,饰以金银,燃五万盏灯,簇之为花树,真是大手笔。
胡侯爷站在灯轮旁边,看见素素和苏墨卿两个人,脸上笑出了两坨肉:“哈哈哈,苏公子,白姑娘,这灯轮可是百姓们自发搭建起来为了庆祝咱们击退了海盗,真是漂亮啊……”
素素仰着头看这火树银花,心中也是异常地开心,其实,百姓是最好相与的人,只要为他们做一些实事,他们便会永远记挂在心头,只是那些当权者啊,却是远远没有领会到这一点。
苏墨卿隔着闪闪烁烁的烛火,看见素素的脸上绽放开一抹笑容,眸子中泛着温润的色泽。
一声巨响之后,一朵紫色的花儿绽放在夜幕中,百姓的口中发出欢呼声,大家都对着这片烟火发自内心的笑,素素和苏墨卿在火光之下对视了一眼,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幻化成了虚无,只有这么一个清润如玉的男子与自己并肩而立,她想,这是自己来到扶箕城后,最美的一个夜晚,一个有苏墨卿的夜晚。
二十八,鸳鸯阵
隔天的时候,苏墨卿前往校场练兵,素素也一道跟着去了,凤水問之前按着戚继光的用兵之道,操练了鸳鸯阵,该阵形以12人为一队,最前为队长,此二人一执长牌、一执藤牌。长牌手执长盾牌遮挡戎犬族的箭矢、长枪,藤牌手执轻便的藤盾并带有标枪、腰刀,长牌手和藤牌手主要掩护后队前进,藤牌手除了掩护还可与敌近战。再二人为狼筅手执狼筅,狼筅是利用南方生长的毛竹,选其老而坚实者,将竹端斜削成尖状,又留四周尖锐的枝枝丫,每支狼筅长3米左右,狼筅手利用狼筅前端的利刃刺杀敌人以掩护盾牌手的推进和后面长枪手的进击。接着是四名手执长枪的长枪手,左右各二人,分别照应前面左右两边的盾牌手和狼筅手。再跟进的是两个手持“镗钯”的士兵担任警戒、支援等工作。如敌人迂回攻击,短兵手即持短刀冲上前去劈杀敌人。各种兵器分工明确,每人只要精熟自己那一种的操作,有效杀敌关键在于整体配合,令行禁止。
“鸳鸯阵”不但使矛与盾、长与短紧密结合,充分发挥了各种兵器的效能,而且阵形变化灵活。可以根据情况和作战需要变纵队为横队,变一阵为左右两小阵或左中右三小阵。当变成两小阵时称“两才阵”,左右盾牌手分别随左右狼筅手、长枪手和短兵手,护卫其进攻;当变成三小阵时称“三才阵”,此时,狼筅手、长枪手和短兵手居中。盾牌手在左右两侧护卫。这种变化了的阵法又称“变鸳鸯阵”。
在这种冷兵器时代,实在是很难以有人可以轻易破了这个阵法,戚继光曾凭借这阵法击败了骚扰江浙一带多年的倭寇,而他本人也因为这阵法而垂青百年,素素站在校兵场之上,听着震耳欲聋的号子声响,看着年轻的士兵们挥舞着自己的汗水,争取着属于自己的荣光,心好似有一面鼓在不断地擂打着,激起一腔的热血。
这不再是刻在冰冷纸页上的铅字,而是切切实实的存在,杀伤力这般大的阵法就在她眼前一一复原,显现出它的力量,如何使人感到不激动?她忽然有些感激上苍给了她这么一段人生的旅程。
二麻子曾身为银龙国最负盛名的将军,又加之他们就是用了这个阵法大败了王程,不知道他是否能够钻研出破解鸳鸯阵的法子,不管怎么样,她都期待这一场斗争。金乌将军问斩的消息自五蕴城传到扶箕城时,那天,铁灰色的天际飘着蓬蓬的大雪花,就像是一团一团的浸了水的棉絮在不断地往地面上砸,落在身上生疼生疼的。眼前只有漫无边际的雪花夹带着雪石子,入眼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绿意,连着曾经飘香的桂树都耷拉着干枯的枝干,叶子凋落成泥。
通敌罪。
素素颇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消息,金乌将军萧蓟一向忠心事主,今次不过是打了个败仗,而且泄露消息的人是他的副将,若真是追究起责任来,最多不过是按上一个用人不善罢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通敌罪”。
“你先下去吧。”苏墨卿淡淡地对尘说了一声。
“墨卿,谢氏是如何挑唆让祁帝判了通敌罪这一罪名的?”
“素素,你可知萧蓟的副将是谁?”
“严崇仕。”素素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还是比较熟悉的,因为此人也是一个军事奇才,尤其是近两年来跟在萧蓟手下南征北战,取得了不少的战绩,再加之相貌长得不错,虽然沉默寡言,但也是五蕴城中小姐们心仪的对象,脸着左侍郎都伸出了橄榄枝想要拉拢他,却是被他一句“羌黎不灭,何以为家”给硬生生地挡了回去,传到了祁帝的耳中,当场便夸赞了他,允诺若是他灭了羌黎族,便将蕴棠公主许配给他,那一日后,他便俨然成了一颗炙手可热的新星,却是没有想到这样的人,竟然会是羌黎族的奸细。
“没错,严崇仕,不过是用了五年的时间,便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兵一步一步爬到了现在的位置,然而,他还有一个更为隐秘的身份,那便是羌黎族的少主阿穆托,此次完成了任务,不久之后,便要是羌黎族的君王了。”
素素很是吃惊,没有想到羌黎族竟然能下足了血本,让少主日日生活在敌军的军营之中,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发现了身份,那可真是……
“阿穆托是羌黎族已故长公主杏韵之子,与现今君王之子库达邑是羌黎族最为看好的未来君王继承人,两人为了那个王座已经争斗了好些年,没有想到此次阿穆托这一招倒是占了上风。”
“又是一个被权势蒙蔽了双眼的男人,我想,那射入库达邑心脏的一箭应该有很多他的功劳吧,嘿嘿,这通往权柄的道路啊,总是洒满了血亲的鲜血,”素素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只是,我不明白的是,泄露消息的是萧蓟的副将,怎么到后来他就能获了罪?”
“因为谢侯下令要捉拿阿穆托的时候,萧蓟连伤自己的手下,千方百计地将他给放走了,祁帝听闻之后很是愤怒,连夜将萧蓟召回问他原因,可他却是连一个字都没有吐露,只是说着';臣有罪';。”
“这可当真是一件怪事,按理来说,萧氏因为之前燕嫔的降位而处于了下风,此时,若是再出现这般的事情,但凡是个正常人,便会知道有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