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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管你说或者是不说话,对于本宫而言,都没有太大的意义,本宫想那个秋素以应该已经在来五蕴城的路上了吧?”
“你!”绿衣女子抬起来,赫然是绿珠那张面容,只是憔悴了些。
“只是没有想到,她还真是你的好姐妹呢,不过是修了一份带着你的一根簪子的信,她就这般跑了回来。哈哈,真的是很想看看秋沛夐得知他的宝贝女儿在本宫手里的样子呢。”
“你想要干什么?”绿珠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纹。
“干什么?本宫还没有想好,即便是想好了,也无须向你汇报,只是,秋沛夐这些年未免过的太乐怡了些,而本宫却在这后宫中沉沉浮浮,那个叫做李轻轻的女人有什么好?不过是因为长得有些像本宫罢了,凭什么她就可以拥有沛夐这么多年?”
“皇后,你贵为紫虬国最为尊贵的女子,难道心中惦念却是另一个男人?”
穆嬷嬷轮了一掌在绿珠的脸上,顿时,她吐出一口血。
“尊贵?可是有没有人问过本宫,究竟本宫要不要这所谓的尊贵?”谢皇后红着眼圈,声音凄怆,“没有,府中的人从来都是和本宫说,紫陌,你要当紫虬国的皇后,成为谢氏的荣光,而不是,紫陌,你愿意和祁帝成婚吗?”
绿珠的下巴被穆嬷嬷捏着,她吃力地睁开眼睛,转动了一下,入眼的谢皇后就像是一个没有糖吃的小女孩。
“皇后,因为你姓谢,享受着谢氏给你带来的荣光同时,也承担着守护这个姓氏的责任。”绿珠艰难地将字句吐出来,声音有些模糊。
谢皇后却是将每一个字听得真真切切,她在听完这句话后,瞬间恢复到了那个仪态端庄无懈可击的谢紫陌。
“你说得对,本宫是谢紫陌,是无人可以代替的谢紫陌。只有本宫,才配得上这一把凤座。绿珠,你就好好在这里呆着,等到秋素以入了宫,本宫自然会放你出去,当然,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本宫相信,秋素以也一定会进宫的,若是你想让她替你收尸,本宫自然也是不介意的,”她的脸上虚浮出一抹神色不明的笑,“穆嬷嬷,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谢皇后离去的时候,深深地看了一眼颓坐在地面之上的绿珠,可惜了,竟是李轻轻那个贱人身边的,倘若跟在本宫身边,如此玲珑剔透的妙人儿,必定有一番作为。
“皇后娘娘,该去看一看祁帝陛下了。”穆嬷嬷伏在谢皇后耳边提醒道。
“走吧。”她和祁帝之间的缘分,可真是见一面便少上一面了。
谢皇后端着一盏燕窝粥,走到了祁帝的寝宫中,内室因为一直关着门窗,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内里的摆设,谢皇后一不小心便踢到了一张木椅子,椅子跌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响,在一片黑寂中格外地响亮。祁帝从睡梦中醒来,微微地睁开了眼睛,依稀中看见了萧燕燕的身影,臻首娥眉,颈子一片洁白,就像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在阳光下泛着润泽。
她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盈盈地福了福:“皇上,臣妾特意在小厨房为您炖了一碗燕窝粥,您是喝不喝?”
祁帝露出一丝笑意:“燕燕,是你吗?”他伸出手,触碰到一片温软滑腻的肌肤,这一次,终于不是在梦中,而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燕燕,你知不知道孤很想你,”祁帝握着那双无骨的小手,喃喃地诉着衷肠,“燕燕,这些天来,很多时日,孤在梦中见到你,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你的脸,却只能抓到一把虚冷的空气,孤才意识到,这不过是孤一厢情愿在做着的梦罢了,而现在,燕燕,你又在孤面前了,手是温热的,孤好开心,孤真的好开心,燕燕,这一次,不要再离开孤了,好不好……”
“皇上,你恐怕是认错人了。”谢皇后挑起唇角,眼中露出一丝厌恶之情,萧燕燕,萧燕燕,没有想到祁帝都快死到临头,心中惦念着还是那只狐狸精。
祁帝听见这冰冷的嘲讽声,肃清了一番眼神,再看出去时,便成了谢紫陌那张优雅端庄的脸,明黄色的朝服,披着石青色的披领,绣着五爪金龙纹,朝冠上叠三层金凤,金凤之间各贯一只东珠,冠后饰着一只金翟,翟尾垂下五行珍珠,用不着一一去数,祁帝也知道那上面缀着三百二十颗,一点一点的珠光色还原了眼前这个女子的面貌,永远端庄的容颜,嘴角总是挂着一抹嘲讽的笑,他向来知道,谢紫陌嫁给自己不过是因为身后这一把龙椅罢了,她从来看不起自己的,这么多年以来,她总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谢氏贵女,带着施舍的表情,是啊,若是没有谢太后,自己又怎么能够当得上这个祁帝?
原来还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的梦境罢了,燕燕,早就被赐了三丈白绫,就是这只手,写下了夺去她性命的圣旨,燕燕早已魂断在了紫宸殿中,又怎么能出现自己面前?
哈哈,如梦亦如电,如梦幻泡影。
“怎么,皇上,一看到臣妾便露出这般憎恶的表情,让臣妾很是心伤呢。”谢皇后抽出握在祁帝掌心中的手,掏出一块丝绢,当着他的面,眼中露出恶心的神情,细细地将手都抹了一个干净,连着套在指尖的珐琅釉护甲套都擦拭地灼灼发亮。
祁帝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皇上,臣妾今儿个特意为您炖了一碗燕窝粥,还望皇上莫要嫌弃才好,”谢皇后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燕窝粥,另一只手捏了一根调羹,舀了一口,吹了吹,放在祁帝的唇边,“只是不知道和燕妹妹比起来,手艺如何。”
三十二,国殇
祁帝一听这句话,胸臆中便填塞满了怒意,伸出手想要打翻那碗燕窝粥,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碗中的燕窝只是扑出去了一些,星星点点地溅在明黄色的床被之上,污了腾龙的一只如夜明珠般的眼睛。谢皇后心平气和地将碗放在一边,一点一点将溅在手上的残羹抹在祁帝的衣衫之上:“真是可惜这么一碗上好的燕窝,看来臣妾再怎么用心煮都不能像燕妹妹那般让皇上满意呢。”
祁帝转过头,看着檀香木雕刻的龙凤呈祥图案,叹了一口气:“紫陌,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便好了,何苦要撕破这脆弱不堪的纸呢?”
“因为臣妾喜欢,忍不住想要看看陛下倘若得知细节之后,会是怎样的雷霆震怒,”谢皇后伏在祁帝的耳边,一个字一个字狠狠地咬在舌尖上,“那天,臣妾也是在这么一碗燕窝中掺上曼陀罗花粉的,好像,燕妹妹就是这样拿着调羹一口一口喂陛下喝下的吧?”
祁帝听闻这番话,眼珠子突出,形容可怖,虽然当初早已在内心猜出了那碗燕窝粥必定是谢氏动了手脚,然而,现在由谢皇后在自己耳边讲出这个事实,就像是一把刀子不住地在搅动着心脏,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齐齐刹车,空气渐渐稀薄。祁帝那一双喷火的眼睛瞪着笑意盈盈的谢皇后,恨不得一把将她掐死。
“陛下,你知不知道,臣妾等这一刻已经等了二十年了,还望陛下不要让臣妾失望才好。”
谢皇后从燕窝粥舀起一勺,不由分说地扣住祁帝的头,然后将燕窝粥灌入祁帝的口中,嘴中仍然不住地说着恶毒的话:“陛下,这碗燕窝粥中,臣妾可是特意将一整包的曼陀罗粉都尽数拌入了这燕窝粥中,不知道味道好不好喝?只是这一次,不会再有太医来了,凤临梧,为什么你偏偏要当这个皇帝,为什么,本宫和沛夐都已经定下了终身,却因为你在高高的王座上说了一个本宫的名字,我和沛夐便这般生生地分离了二十年,为什么,为什么,你和萧燕燕那个狐媚子可以厮守终身,我却要对着冰冷的被衾夜夜垂泪,便宜了我那个蠢笨的妹妹,代替我嫁入了秋府,当上了秋家的夫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害的!凤临梧,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谢皇后说到后来,就像是中了魔怔似的,一会儿说着本宫,一会儿说着臣妾,一会儿又说着我,二十年的憋屈在这一刻释放地淋漓尽致,祁帝渐渐不再挣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朦朦胧胧中,他看见了火树银花的世安街上,人头攒动,一盏盏花灯挂在枝头,将遒劲的老树干都压弯了腰,他看见一场盛大的焰火绽放在夜空中,萧燕燕穿着一袭青葱色的软罗,头发披散下来,眉眼柔和,她伸出手:“临梧,要跟我一起离开这世俗的纷纷扰扰吗?”
烟花落下,在她的肩膀上开出了一朵绚烂的波斯大丽菊,打开层层叠叠繁复的花瓣,衬得她的脸分外地明丽,祁帝伸出手,紧紧地拉着伊人滑软的小手:“燕燕,我们再也不分离了好不好?”
“好,”萧燕燕深情地看着他,点了点头,“临梧,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离。”
祁帝那张干枯的脸瞬间就像是被点亮了一般,焕发出夺目的光彩,嘴角含着一丝笑意,不一会儿便断了气,举在半空中的手一瞬间坠落到床面之上,在柔软的被衾之上弹了两下,便静止不动。
谢皇后将手指搭在他的鼻翼底下,却是连一点气息都探不到了,她的面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意,整了整衣衫,从胸口中取出一枚施着银质暗纹的素心镜,就着黯淡的光线,伸出手捋了一下鬓角,终于,一个新的朝代要拉开了帷幕。
死了,终于死了,可是自己那二十年最为葱茏的时光呢?也就这般地葬送在了这个黑暗的宫殿中,悄无声息,没有人会关心。
谢皇后站起身来,神色肃穆地走出了双交四菱花扇门,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祁帝驾崩,五蕴城内的各寺庙宫观,各敲钟三万下。
全城一片缟素,就像是雪落下之后,洁尽了一切污秽,所有的肮脏不堪都被覆盖在一片纯白之下,再也看不出原先令人反胃的颜色。
真是美啊。谢皇后站在高楼之上,看着下方各座宫殿都取下了红艳艳的灯笼,挂上白布帆子,一片隐隐的哭声顺着风传到耳朵里,那是没有子嗣的妃嫔为着她们无望的前途而洒下的泪,三天过后,那些可怜的女子便要被送往寺院,在青灯素香中了却残生,锦衣玉食的日子一下子变成了粗茶淡饭,怎么会不痛心到流泪哭泣?
谢皇后伸出手掌,指尖的珐琅护甲套在阳光下折射出点点光晕。
起风了,风中全是咸涩的味道,谢皇后接住了一张随风翻飞的经幡,细细地摸了摸上面的梵文,那里是她梦想开始的地方,终于,她将儿子推到了权利的鼎峰,从此之后,这个天下将要刻下“谢”这个名字,秋沛夐,本宫倒是要看看你还能怎么逃出本宫的手掌心。
穆嬷嬷拿了一袭狐裘披风,细心地围在谢皇后脖子上:“娘娘,天冷了,我们还是快些下去吧。”
“嬷嬷,天就要冷一点才好呢,等下雪过后,天地间便被一片皑皑的白雪覆盖,这样,所有的腌臜都会消弭不见,只留下那些美好的东西。”
谢皇后站了一会之后,风卷起她身上的狐裘披风,就像是一只脆弱的蝴蝶扑闪着翅膀,在漩涡之中挣扎着,她再一次吸了一口满是烟火的空气,便顺着台阶一步一步走了下去,走入了脆薄而又沉重的史册之中,那一抹纤细的身影也被一个个沾染了浓墨汁水的狼毫用寥寥几笔镌刻在了历史的洪流之中。
紫虬272年,第三十三任祁帝驾崩,举国同殇,太子凤水閠将于三日后登基为第三十四任祁帝。
钟声一记一记地由远及近,三匹骏马奔驰在猎猎寒风中,素素似发了疯一般不住地抽打着马鞭,犹记得绿珠那根带着一截发的金厢倒垂莲簪子,还带着她特有的体味,谢紫陌,若是绿珠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我必定不会放过你!素素伏在马背之上,风如刀子一般割过她的脸,然而,她却感不到丝毫的疼痛,手指紧紧地握着缰绳,手掌已经通红。
骏马带着三个人一路向五蕴城奔去,历史又要翻过一页,由他们沾满了乌黑的墨汁,一笔一画地镌写上一则传奇。
五蕴城城门犹如猛兽的口大张着,吞噬着一切生命,素素他们毫不犹豫地拍马而行,却是在城门口被拦截了下来。
骏马因为缰绳收缩吃痛而不住地原地踏步,口中大口地喷着白色的气。
苏墨卿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与了守城的将领,将领一看这东宫的腰牌,乌拉拉地跪了一大片,他们三个人便穿过了城门,一路畅行无阻。
秋相早已等在了李府之中。
早早地便听见了大门开合的声音,管家还未来通报,他便急急忙忙地起身往大门口走去。
“爹爹,可是有绿珠的消息?”素素亟不可待地抓着秋相的衣襟问道。
秋相只是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