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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荣哪里能想到,串联着整个事件中,最关键的那一环竟是……武耀。
“我是个商人,我比谁都更懂等价交换原则。武荣,人想要得到些什么,那就必须得付出些同等代价的东西。”
“你看,上天不会亏欠了谁,也不会放过谁。因果报应,终究是在轮回着转。”
殷时修淡然的说着,像是在说件多么普通的事情似得……
武荣浑身都在颤抖,他讨厌极了他此刻的平静……
面前的这个男人,被他害到坐在轮椅上的这个男人,此刻见到了自己仇人,不应该这么平静!
他怎么能这么平静!
武荣如今就连殷时修所表露出来的情绪都感到不满极了!
他强行咽了咽口水,那不可置信的目光终是从殷时修的身上移开了,落在面前的桌子上,呵呵的干笑着……
“我知道你和容氏父子的交情不浅。事到如今,容氏父子可半点儿没有把你现在的遭遇放在心上。”
“不会的!”
武荣忙道!
“你把希望寄托在容氏父子身上?呵呵……武荣啊,你以前很聪明的。”
殷时修说着,像个老者般叹息道,“一点就透的那种聪明……可现在……怎么?到底是老了?”
“也是,你也近半百了,时光可真的是不饶人。”
殷时修本就性子成熟,哪怕是和比自己年长十多岁的人站在一起,他依旧可以没有代沟的与之沟通。
武荣看着不算老,他的心智又比看起来要更成熟些,也因此,两人仿佛是志同道合的。
“你都被抓到这了……你觉得容氏还能安然无恙?”
殷时修眉头微微皱着,面上露出不满,似是觉得武荣没有想到这一层,十分愚蠢。
“不过容氏父子的心也是真的大,这会儿都火烧后院了,容司竟还在紧锣密鼓的操办着自己六十三岁的寿辰……”
“哦,对,我想起来了,容叔,他最擅长的就是拉关系了,正好眼下还有六十三岁寿辰,正好是个可以社交的好机会。”
“也许凭着容司这三寸不烂之舌,还真能把容氏眼下遇上的危机给解除呢!”
“只是……解除之后,也不会再有时间和精力顾及到你了。武荣。”
武荣听着殷时修的话,心肝儿震震的颤。
气火攻心,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冲,武荣有一瞬间觉得头晕眼花。
他身上还有枪伤,尚且没有恢复,被殷时修和苏小萌来这么一出,武荣当场就吐了一口血。
血喷在桌子上。
白思东眯起眼,正要抬手让警员进来,该送医院还是要送医院。
他倒不是怜惜武荣的命,只是武荣所知道的东西的确不少,如果就这么死了,那是真的不值得。
谁知武荣的余光瞄到白思东的动作后,忙抬手制止他,
“不用!别小看了我!”
“武部长,您都吐血了。”
苏小萌没有殷时修这么能想得开,能逮着机会怼上武荣几句,让武荣更加难受,受折磨,她是绝对不遗余力的!
心头积压着的痛恨,就是让武荣被五马分尸,她都难以化解。
“真不是我小看武荣部长,这世上有几个人像您这样顽强?好不容易费尽心思爬到这位置,结果屁股都没有坐热就被拉下台。这会儿如山铁证摆在跟前都不肯认罪……”
“武部长,如果我是记者,一定要好好的和你坐下来聊上一番,把您这一生做过的那些伟大的事情和大家分享一下。”
“怎样谋害亲弟弟上位,怎样借职位之便与黑社会勾结,怎样披着人皮行畜生之举动……”
“种种种种……您这一生真是精彩。”
武荣瞪着苏小萌,这眼睛都要瞪出血了!
但是紧接着,被苏小萌话语刺激的愤怒又消失了,武荣用戴着手铐的手抹了一下嘴角,唇角轻扯,笑了一下,目光落在苏小萌身上,
“我就说嘛……那天你打我一枪,还说是替殷时修还的,我就想,当时只有我,施盛德和殷时修在场,你是怎么会知道……”
“原来如此……原来殷时修没死。”
殷时修的眸子微微沉了沉,视线在武荣肩上的包扎纱布上。
苏小萌开枪打了武荣……
这事,她没有和自己说。
殷时修心忖,这大概就是那日她和自己说起白思东逮捕武荣发生的事情里那被苏小萌刻意隐瞒的地方。
原来……
她开枪打了武荣。
苏小萌也知道自己刻意瞒了殷时修这一点,一时间闭上了嘴。
“萌萌忘了,当时打我一枪的人是施盛德,不过武部长受这一枪不为过。”
苏小萌愣了一下。
武荣眸子眯起,
“我现在想着,若是苏小萌这一枪把我打死了,又会是个什么情况……哈哈。”
“别幻想了,我殷家的女人,知道分寸二字怎么写。”
殷时修说着。
苏小萌站在殷时修身后,握在轮椅上的手紧了紧。
“分寸?我想苏小萌是极其想亲手杀了我吧?我让她心爱的丈夫险些葬身大海。”
武荣唇角微微勾起。
他此刻像是个放弃了挣扎的土狼,但龇牙咧嘴的也不想让面前的夫妻俩好过。
“看殷时修你瘦成这样,就算那场爆炸没有把你炸死,这伤只怕也够你受的了……腿,断了么?还有能站起来的一天么?”
“武荣,腿是不是断了,我还有没有能站起来的那一天,你都看不到了。”
殷时修的语气依旧平静。
“我看苏小萌的表情便知道……你这回能活下来只怕也是九死一生。这么想着,我倒是欣慰些许。”
武荣在有意激怒……苏小萌。
有意挑拨殷时修的情绪……
一旁的白思东意识到了这一点。
“时修啊,你娶的这个老婆,真的是很爱你啊,只是……如果没有嫁给你,她应该不用受这么多的苦吧?”
武荣看着苏小萌,
“苏小萌,你还太年轻,嫁给你面前的这个男人,注定了你这一生都不会平坦。”
“我没想过平坦。”
苏小萌眸子沉下,神情笃定。
她向往平静,悠然,安稳的幸福生活,可谁不向往?
殷时修所处的地方,叫强者世界,从她遇到他的那一天,他就已经站在这个地方,她不可能把他从那个高度拉下来,成为这个真男人的祸水红颜。
所以,她只能拼命的努力,让自己也站上那片土地。
武荣看着苏小萌,这个女人有一双精灵般的漆黑大眼,神采奕奕的,很是漂亮,每一次与他针锋相对的时候,那眼里都有光。
她看着他的眼神里全是鄙视和不屑。
“武荣,我来这一趟,不是要和你叙旧,也不想为三个月前的事情讨什么公道,你现在在这里,那就是最大的公道了。”
殷时修依旧淡淡的说,目光很是随意的看着桌面,时而抬头看上武荣一眼,
“容氏父子不可能帮你,他们没有这个时间,没有这个精力,也没有这个脑子。”
“纵然,他们有时间有精力有脑子……你觉得,有我在,他们的时间精力脑子还有用么?”
“……”
大抵是真正的王者,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武荣抿紧了唇,屋子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所有人都保持着耐心,殷时修轻轻摸着手指上的戒指……
苏小萌看着殷时修的后脑勺……她心下满是担忧,对他身体的担忧。
从进看守所到现在,他没有表现出一丝病弱。
苏小萌不知道他是在强撑,还是他的身体真的已经能够支撑他说上这么多,花上这些精力与武荣相对。
武荣的脸色愈发的苍白,神情愈发的颓然……
他的人生信条里从没有所谓放弃,退缩……
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就没有想过要放弃,就和当初的施盛德一样,不管怎样都是一死,为何不挣扎?
可看到殷时修的这一刻,他的确是生出了放弃的念头。
殷时修的出现,让他觉得再多的挣扎也会变得没有意义,这个男人,死了都能复活,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蓦地,武荣的脑海里浮出了一个声音……
那晚的天津港,潮湿的仓库里,空气里似乎都带着咸味,他和施盛德要拉殷时修入伙……
那是他能想的出唯一一条还能和殷时修继续做朋友,不伤及他性命的办法……
可,那时,殷时修这般对施盛德说,
“你此刻的狼狈,于我而言就是前车之鉴。”
“走私贩毒的油水的确足,不然又怎么能引得堂堂武厅长都为之疲于奔命?”
“可我真不差钱。”
“盛德集团听起来是国内第一的服装生产商,然而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当老板的一天到晚只想着怎么捞油水,怎么挣不义之财,底下的员工又怎么会勤勤恳恳的踏实工作?”
“所以施总可能永远都理解不了,光是殷氏集团的一项科技研究成果就足以抵上施总这般冒险走私捞的黑钱。”
“钱是永远挣不完的,金山银山哪怕是堆在你面前,你也得掂量着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拿。”
“施总,人如果一心只盯着钱,那和畜牲满脑子只想着食粮……又有什么区别?”
他就是个商人……
殷时修,他就是个商人而已……
武荣其实真的很难承认这个事实,这个人明明有着最一流的头脑,高到让人匪夷的情商。
他明明那么适合投身政治,权谋斗争……
武荣无法忘记那时他要上位,年纪轻轻的殷时修私下里为他做了多少筹谋。
他给他的每一个小计策,都让他在血雨腥风的政治斗争里活的潇洒而泰然!
他的政治头脑,他的独到眼光,他的目光远大……
所以武荣对殷时修的情感是如此的复杂。
这样的人,若是投身政治,那还有他武荣的立足之地么?
他总是这样想,但又告诫着自己不过是……多虑罢了。
可心里如此挣扎斗争时,始终不能忽视的一条是……他希冀着他的帮衬的同时又忌惮这个男人的一切。
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偏偏,他就只做商人。
一个优秀到让外国人惊叹,让本国人骄傲的年轻商人。
“时修,你可真是够贪啊,一个项目接着一个项目的做,好像不知道累一样,你还这么年轻,干嘛这么急?你这个脑子,你这个北京,还怕将来会没有权势么?”
多年前,武荣看着殷氏在殷时修的带领下不断扩大。
与之促膝长谈时,这般说道。
殷时修笑了笑,
“我喜欢。就像武哥你喜欢政治一样。”
他说的是喜欢。
“武荣,当初你要当公安局局长时,和我说的可不是利益。
“我还记得多年前,他侃侃而谈着自己的政治抱负!”
“愤怒于这个社会的不公和冤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嘴边挂着最让人感到心冷的“利益”二字。”
那日,殷时修这般对他说着,眼里全是质疑。
而他,坦诚的回应,
“是……现在的我,比不上那时的我。”
武荣想,当时他的坦诚一定让殷时修无言以对,甚至是……失望透底吧?
殊途到底还是不同归。
殷时修在他自己喜欢的,热爱的,坚持的那条道路上愈发的强大,最终成为商界年轻的王者。
而他……
摸爬打滚着,精心算计着,步步为营着,贪权夺利着,最后却是一场空。
本来还想着要怎么挣扎着拼出一条活路,现在,他觉得累了。
再怎么挣扎,也不可能活的潇洒,活的有尊严,活的像殷时修一样,只是出现,便是强大。
武荣被这份强大币到喘不过气来。
“我输了。”
长久的沉默和安静后,武荣这么说了句。
只有苏小萌自己知道,在她看到武荣这么淡淡的说了一句“我输了”之后,心下有怆然。
做了那么多违法违纪,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拼上了多少条性命,最后就只为了个“输赢”么?
她不懂啊……
殷时修能感觉到身后的人,气息不稳起来。
小萌此时心下的怆然,殷时修又何尝没有呢?
输赢……
于他而言,那是在商场的谈判桌上,在投标案的竞争里……
像武荣这样,用尽一生,纯粹就只是为了强过谁,赢过谁,最终迷失掉了自己,必定是可悲的。
苏小萌推着殷时修离开了看守所,剩下的事情交给小舅便可以了。
小萌相信小舅会做的很好。
白思东帮着苏小萌一起,把殷时修抬上车。
车门关上,苏小萌正要绕到另一边上车,一直沉默着的白思东,还是没忍住,叫住了苏小萌,
“萌萌!”
“啊?”
白思东眉头皱了又松,松了一皱,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