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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谅,这顿打倒不说是白挨了,只恐怕消停不了多少时日,便更是要加紧给他娶亲好遮去这丑事。
遂此刻静香忐忑,盼着的是老太太于他的冷落。已经两天了,若再撑过今日还是不闻不问,便到了人们去探望之时,虽是无人做得这破冰之人,可于情于理,都不显唐突。
一刻又一刻,点点滴滴熬着……
这些日子的心酸都随这一场惊动痛到极致又化了个干净,那一时恨、一时怨、一时又千万放不下的纠缠也都慢慢平复,前路如何再无计较,只剩一心念,从此便是生死不弃,却为何念着他的名字,眼中的泪总也干不了……
“小姐,”
荷叶儿走到近前,轻声唤。这一声“小姐”真是来之不易,自那天眼见这一向一步不敢多迈的人竟是悄悄趁了夜色往柴房去,荷叶儿终是把她的心揣个透亮。原来,那二爷便是这纠缠不休心里的愁、身上的病,相与那爱画的痴,这一份心思重得可以要她的命……这一来,荷叶儿便也不再想别的,管他日后怎样,她只知道小姐是亲,二爷也是亲。
“小姐,姨奶奶着人来问,说要往芳洲苑去看二爷,问小姐可要同去?”
“是么。”听闻蓝月儿也要动身,静香并不意外,不管承泽认不认,府中除了老太太,姨娘是唯一的长辈,此刻该是出面的时候了,“回话给姨娘,让她先行一步。”
“小姐,”荷叶儿不懂,又略压了压声,“不是在等着去看二爷么,怎么不去了?”
“去,待姨娘走了再去。”
“嗯……这可好么?只咱们自己?”知道了那不得说的私密,荷叶儿如今提起芳洲苑就心思紧张,行动便觉四处惹着耳目,此刻小姐说要独自去探望,怎么听都觉不妥。
“与姨娘同去,是礼数,咱们自己去,是……送信儿。”
“信?什么信?”
静香轻轻点点头,没再多解释。
荷叶儿看那掩不尽泪痕的脸上竟是微微泛了红晕,当是他二人又有什么约定,便知趣不再多问。
主仆彼此心照不宣,悄悄打探着,耐心候着。坐在窗边,静香安静地出神,荷叶儿陪在一旁也心思不住,小姐这几日茶饭不思,觉也不安稳,不是愣神落泪,就是在佛前求祈,此刻面上虽只是微微蹙了眉,可心里必是撑得极苦,这若是见了那人,看了那伤,不知要心疼得怎样,哭得怎样,她那泪从来没声儿,可看在眼里总像是比那大悲呼号都更惹心酸,若就此被什么人猜疑了去,可怎么了得?
这么想着,荷叶儿竟开始琢磨该如何引开青蔓,引开紫螺,好让他们能说几句体己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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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芳洲苑出来,已是暮色铺陈。主仆二人轻挽着走在的园中小径上,彼此无话。荷叶儿闷着,只觉胸中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怎么都想不通。左右看看没人,便顾不得静香也是满脸心事,开口小声抱怨,“这是怎么说?二爷他,他怎么不见小姐呢?”
“他伤着,自是卧在床榻,如何见得?”
“已经伤得起不来了,谁人还顾得那许多?怎的就能把探病的人给拒在门外?”
“哪里是拒在门外,让了咱们楼上厅中坐,敬了茶,也仔细说了伤情,还要怎样?”
“小姐!可,可你没见着他啊!”荷叶儿停了脚步,再是不懂这盼了又盼的人此刻竟能如此平心静气,“他伤了身子,心也坏了么?到底怎样?怎的不想见你?”
“他自幼就有这么个忌讳,姨娘来都没让进卧房,更况咱们呢。”
“可……”其实,于二爷的避讳,荷叶儿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怎么都想不出为这心心念念的人受了这么大的罪,此刻人就在门外,怎能当真忍住不见?再看静香低着头,眼睛只落在那鹅卵径上,不知又在出神想什么,荷叶儿不由恨道,那一个只顾了避人耳目,可知这一个是怎样熬着!再这么耽搁几日,这灯人儿就要成纸人儿了!连个音信都没有,再有心思又能怎样?嗯?信?忽一闪念,想起来之前的话,“哎,小姐,你不是说咱们来是要给二爷送什么信么?可送了?”
“嗯。”
“在哪儿呢?何时送的,我怎么没见着?”荷叶儿实在纳闷儿。
静香抬起头,竟是难得笑了笑,“人到了,信就到了。”
“嗯?”
静香不再言语,缓步前行……
那夜他的抖,和死命将她裹在怀中的力道,都仿若那撕裂的伤永远留在了她身上,听着他口中痴痴颠颠的唤,她僵着不能应,心却知道他是痛极……
他所为,她都懂,于她心愧,于她心痛,便再不及仔细思量,无论如何干戈,就想给她交代,示她真心,一刻也不忍她再等,再熬……可又怎能怨他鲁莽,自己何尝不是真的如此?闷葫芦一般什么都说不出口,心却比他更切,那一夜之后失了所有把握,再撑不住,多候一日都觉无望。人痴颠,一时恨生,一时想死,哪还等得他再从长计议……
这一回,与其说是他急,倒不如说是她迫……
伤后两日他不曾传来一个字,心思重,必是吃不准她可是还在怨他,可是伤得再不肯与他瓜葛。如今,她独自来探,就是告诉他,那一切过去,她认命,从此认命……
荒唐便荒唐,本是一对痴人,奈何世人笑痴……
“小姐,”
看静香似当真并不计较这见与不见,又或者本就在意料之中,荷叶儿便也不再多纠缠,跟上来依旧挽了她,“小姐,你说二爷伤得究竟能有多重?我想着他能自己去佛堂跪,必是还撑得住,又上了药歇了这两日,该是好些了,你说是么?”
“嗯。”
听静香随她应,荷叶儿似更有了底气,“哼,就是这话!我早就说了,那人假得很!”
“嗯?”静香不解,“谁?”
“青蔓啊!你看看她那个样子,好几日了,可那泪还掉个没完,眼睛都泡成鱼泡儿了!像她主子要死了似的,晦气不晦气?!”
“荷叶儿!”
“小姐,我,我不是咒二爷!”荷叶儿知道脱口差了话,赶紧打圆,“我是看不上她那副矫情样儿,做给人看的么?紫螺姐姐显是也哭过,可说话行事正正经经,张罗服侍,张罗待客,谨慎着呢。可你看她,一副病病怏怏的样子,陪客说话有心没心的,魂儿都不知道哪儿去了!提起二爷就掉泪,你说不是矫情是什么?越看越像红玉!”
听荷叶儿拿红玉来比,静香轻轻拍了她一记,“主仆一场怎不连心?况他跟前儿只青蔓一个,这么多年,说是亲也不为过。”
“有多亲啊?像咱们似的一处长的么?都说二爷房里只看重她,连带老太太那边都是,当真么?紫螺姐姐哪里比她差?实在多了!”
“好了,不关你的事,话这么多。”
静香丢开荷叶儿的手独自往前,小丫头赶紧赶了过去,嘴里依旧嘟嘟囔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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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淅淅沥沥飘起了雨丝,雨不大,却依然带了风,冷飕飕透过虚掩的窗,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吹得小烛缥缈,幔影绰绰,房中不觉便添了几分略显阴凉的寒意……
佛龛下,双手合十,跪着素净的人。白天存下的焦燥都在这清冷的雨夜慢慢淡去,心静,无杂念,虔诚想愿,虔心课诵,只求人长久……
诵完经,已经三更天。静香起身,这才听到簌簌的雨声急了许多,风扑窗棂,咯咯吱吱,似有些支撑不住。走过去,双手掩了窗扇,正待拨那窗栓,人却顿住,一时心跳,脑子里竟没了主意,愣了一会儿,终究没动……
回到卧房,更衣洗漱。水声轻响,一个人安静,又想起傍晚去探芳洲苑,可脑中所见竟不是他,而是……青蔓。
听她含着泪讲他的伤情,那么细致,那么心疼,让静香觉得不得近前的自己真若一个局外人,不由悄悄地在心里生出了羡慕,何时……自己也能如她这般,不必在人前掩饰,可以守在他身边照料,可以为心疼他哭,堂堂正正……
怔怔地,眼前又见那伤心欲绝的脸庞,那伤极的痛,若非自己与他已走到今日,怕是也无法感同身受……静香正是感叹,不知为何竟忽地想起荷叶儿的话,眉心不觉微微一蹙,难道……只是一瞬闪念,就赶紧撇开那念头,不由悄悄斥自己,怎么如此小人心,吃那定亲的醋也罢了,竟是连他身边的丫头都容不下……
正出神,忽闻厅中通的一声,像是什么连带了桌椅,那声响虽不重,静夜中却格外清晰。风到底吹开那窗扇了么?
静香起身走到门口,刚打开门闩便倏地灌进了寒气,已经脱了外袄儿的她不觉一哆嗦,一时手僵没动,那门却忽然自己加了力道向里敞开,眼见庞庞然一个黑影迎面而来,静香惊得不及反应,就被沉沉压来的重量拢在其中……
☆、第五十九章 雨夜缠绵
……
雨水搀杂着风腥;湿寒的怀抱中没有一丝温暖;却这不管不顾的力道熟悉得让人心碎……
他似脱了筋骨;整个人重重扑在她身上;完全没有自己的支撑。这般的突如其来险些将那瘦弱的身子压垮,可腰间那有力的双臂又牢牢将她裹紧;摔不倒;又站不稳,一时醉了酒一般,在房中踉踉跄跄。
这一番纠缠,静香早已明白是谁;只是此刻哪还顾得是否丢了矜持、失了形状,只努力抱着他;倾全力想支撑他;哽着语声,不停地问,“你怎样,你怎样……”
头埋在她肩头,人无力,声低哑,“疼死我了……”
泪不防备就从心底涌出,再也屏不住,只紧紧抱他,抱他,仿佛如此便可将那疼统统粘到自己身上……
她的身子真软,她的力气真小,揉压在怀中,承泽只觉得身上的痛一点一点都流进了心里的伤……
好容易站稳,他依然紧紧裹着她,完全覆在她身上,不肯抬头。烛光将两人的情形投在墙上,影影绰绰,相拥相偎,再难辨出究竟哪个在支撑,哪个在倚靠……
贴在他怀中,泪似一朝冬去暖化的冰雪,再不论方向,只管流淌……心结开了,心底便涌出许多的话想说给他听,可此刻却都堆堆挤挤哽在喉中一个字也吐不出。慌慌无措,一时想心疼他的人,一时又想说透自己的心,却左右都不得法,只知抚他的背,抚他的背,一下又一下……
“你……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应声,手臂却越紧,身子也越沉。
“该好好儿歇着才……”
“用你操心?!”
他瓮声一句,明明是发狠,却听得人那么心酸,静香再忍不住,终是哭出了声。
第一次见她如此不顾,在怀中哭得浑身颤抖,接不上气,承泽这才稍稍直起些身,也不劝,只是低头,怔怔看着她哭,仿佛那泪是他们两个人的,总要流出来,流干净,才能彼此心顺……
好半天,她才渐渐小了声音,浑身无力软在他怀中。抱着她,承泽长长吁了口气,似这一通,他也哭了个痛快,身子空,心乏……又待她略缓了缓,才低声道,“我困了。”
“……哦,”那哭透了的人这才想起他还一身是伤,这冒雨而来,见也见了,是得回去歇着,遂赶紧擦了擦泪,却一张口,语声依旧带着未平的抽噎,“那,那好,可,可别再走窗子了,我想办法送你下去。”
“往哪儿去?哪儿也不去。”
静香一愣,挂着一脸的泪痕看着他,没太听明白。承泽也不再多话,丢开她的手,自顾自往房里去。
看他步子仍是不利落,静香赶紧上前搀扶,“不,不回去歇么?”
“回去……我,我睡不着。”终是硬气不了,嘟囔了一句。
他并未说什么羞人的话,她却已经红了双颊,毕竟……偷偷见是一回事,留宿她的闺房,实在是……另一回事……
短短几步便来到床榻边,搀扶他的手悄悄用了些力想拦,口中也是尴尬,“这,这可……不如……”
“好几天了,困死我了,让我歇一会儿。”
低哑的声音亲近得让静香的心发颤,桔色的烛光中,眼底的红丝那么疲惫。怔怔地看着他,只怨自己,怎么会想不到……他睡不着,他在自己的房中都睡不着……这般的羞辱与疼痛,他的心该是怎样折磨,如今这世上只有她知道他是怎样的人,知道他的清白,他的情深,只有在她身边,他才最安心……
“来。” 抬手轻轻解他的衣扣,为他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