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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些道人散去,段擎苍自嘲地说:“什么凤格,再也不信这些鬼道士的话了,像芙蓉这样,如何能当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哈哈哈——难道段家,终也只是这样了——”段擎苍悲沧地大笑,进入书房,把自己关在里面再不出来。
老夫人道:“我累了,送我回房。”
一会儿的功夫,这里便只剩余梅氏带着顾采芹及段鸿,段樱离刚准备离开,便听得梅氏道:“采芹,带段鸿去找先生念书。”
顾采芹闷闷地答道:“是。”
她带着段鸿离开,经过段樱离的身边时,不知道什么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盯着她好半晌。
梅氏道:“樱离,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段樱离到了梅氏的面前,微微地福了下,“梅夫人,您要说什么?铪”
“樱离,接下来的日子,恐怕就是要操办大夫人的丧事,可是因为之前刚刚办完你大哥的丧事,所以这次的丧事不可以大肆操办,否则会很不吉利,亦会传出风言风语。饶是如此行事,也是得忙几天,这几天里娘不能时时看着你,对你有一句叮嘱。”
“梅夫人请说。”
“如今这府里,没了大夫人,不会再有人为难你,我是你娘,自然不会为难你,剩余的这些孩子,你大姐已然是没有翻身之日了,采芹和段鸿,还请你向他们,手下留情。”
段樱离似乎已经习惯了梅氏如此说话。
眉毛都没动一下,眼眸安静冷漠,“梅夫人,人不犯我,我必不犯人。”
“你——你每次都是有理由的,总是有理由让人觉得是别人冒犯了你,殊不知他们只是在荣华里长大的被娇惯了些的孩子罢了,哪有你如此多的心眼?总之,我不允许你再伤害府里的任何人。”
“若是别人来伤害我呢?”
“这府里,还有人能够伤害到你吗?”
梅氏毫不示弱,对于这个女儿,她实在已经忍耐太久了。
好半晌,段樱离已经转身往外面走去,梅氏看不见她的神情,只听她用低沉的声音淡然道:“请梅夫人放心,自始至终,樱离从未想过要害你及鸿儿,你们原本是我最亲的人,我又怎能对你们下手。”
……
刚到鹤鸟阁,玉铭就送上一封信。
信上还压着只木蝴蝶。
段樱离将木蝴蝶收起来,这才打开信,信里写着“沧洲老店”见。
沧洲老店,据说店老板来自于沧洲,做得一手沧洲菜,很受本地人喜欢,渐渐的名气便也出去了,由当初的棚下小店变成了高楼广厦的繁华酒楼,只是店名没有换。
段樱离将信烧掉,这才让玉铭吩咐备马车。
到了沧洲老店的时候,正赶上晌午,吃饭的人特别多,像她这样的闺阁小姐,公然坐在大堂里与这么多陌生的诸人一起用膳是不可能的,正犹豫间,就有小厮出来弯腰道:“请问是樱离小姐吗?”
“正是。”
“有位慕公子请你进入雅座。”
玉铭很机灵,道:“小姐,婢子去逛逛,给丫头们采买些针线什么的。”
“好。”
已经有人将马车牵到院内停驻,小厮带着段樱离饶到后门,穿过一个月洞门,进入了一间雅致小院,又由外部楼梯直上三楼,最后在一间雅间前停住。
“樱离小姐请进。”
推开门,却发现房间里已经摆了一桌子好吃的,酒也已经斟好,却没有人,只有墙角一只铜鹤炉的鹤嘴里,有袅袅清烟冒出来,那香味儿却是很特别,凉浸浸的沁入内腑,令人在初夏的天气里,感到很舒适。
窗户打开着,长长的窗帘被吹起,有种静谧的美。
再往前走两几步,才发现这个房间是与阳台相连的,房间与阳台之间,有个完全敞开的雕花门,门上挂着纱帘,此时纱帘被风吹动,上下翻飞间就看到那人穿着一袭深蓝色暗纹锦缎长袍,斜倚阳台,一派安闲悠哉地欣赏着街头的风景,不知道看什么看入迷了,竟然没发现段樱离进来。
段樱离也不打挠他,也到了阳台,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只见街道人~流最多处,有个女子正在卖身葬父,那女子始终低着头,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仅从身姿看亦会觉得那女子非常的美貌,而围观之人中,已然出现了好几个看起来很有钱的商人。
原来这家伙是被美色迷了吗?
段樱离好奇地盯着他的侧脸看,果然这家伙是个大色~狼呢!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啊!她拿出上次凤青鸾送给她的远目镜,自己选往下看去,那女子正巧在这时抬眸,怯怯地瞧着围着她的大老板们,那张梨花带雨的娇美脸庞,果然很惹人怜惜呢。
她把那远目镜,很自然地对在慕风的双眼上,道:“这样才可以看得清楚些。”
慕风直到这时,才忽然发觉她已经来了,被惊了下,仿佛做坏事被抓到的小偷般,急得俊面马上就发了红,解释道:“我不是在看那位美女啦,我是在看……”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段樱离打断,“你看不看美女又跟我没关系,你看了我也不会阻止啊,毕竟爱美之心,人人有之。”
“你误会我了啊!”
“没有什么误会不误会的。”段樱离走到桌前,从桌上拿起一只红透的果子,轻轻地咬了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发现段樱离是真的没误会,因为她真的不在乎,慕风的心里又有隐隐的失落。
闷闷地答道:“刚刚两天而已,不过娘子,你这里可真是热闹,我一来就遇上一出好戏,这次你要谢谢我啊,如果我来晚了,就不能替你落井下石了,还有……”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段樱离在腿上狠狠地拧了下,“谁允许你叫我娘子的?”
慕风痛得叫了声,才苦着脸道:“娘子你的心真狠,拧得我好痛!”
“知道痛就好,以后不许乱叫,否则再也不理你了。”段樱离警告道。
一听她说不理他了,他马上就闭了嘴,不再争辩。
隔了半晌,发现段樱离的面色缓和了些,便又不甘心地道:“你真是不公平,为什么方鱼就可以叫你娘子,我就不可以?搞到我在他的面前总是名不正,言不顺,处处都被那小子压制埋汰?你真是很偏心方鱼,早知道我就不把他从棺材里挖出来。”
“他还是小孩子,他随意叫叫而已,我当然不在意了。”
“是吗,那你也当我是小孩子好了……”慕风说着,腆着一张俊脸像小狗似的贴在段樱离的身上。
“你敢占我便宜,不怕我杀了你!”段樱离又拿出了匕首,明晃晃地指在他的脖子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身上总是备着匕首,而且平时是绝对不拿出来的,除非是见到慕风的时候,真是把慕风当狼来防着。
慕风无奈,只好端了正色,很是失望地道:“不叫就不叫吗,反正你迟早是我娘子。”
接着把玩起手里的远目镜,“这是远目镜吧?向来只听说过,还没有见过,看起来果然很神奇的样子,让我去瞧瞧……”
他又跑到阳台上,举着远目镜往下看。
段樱离从段府出来的时候,还没有吃晌午饭,这时候也不理会他,由得他去看美女,自顾自地从桌上捡了些自己爱吃的,先把肚子填饱。
最后干脆把吃的东西放在一个较大的盘子里,搬了把椅子在阳台上,端了盘子边吃欣赏美男的侧颜,几个月没见,她的目光竟然有点移不开了,他往返于西凌与大历,可身上却没有丝毫的风尘之色,依旧还是老样子。
忽然想到,若是上世,就把这家伙救活了,那么她或许不会受到凤羽的诱惑。这就跟,看过黄山不看岳,看过五岳不看山一个道理吧?
又想,上世将他这堆艳骨埋在老树下,也当真是可惜了……
慕风怎么能想到,向来冷清到如不食人间烟火的段樱离,此时所想的,竟是这样接地气儿的事情,见到有个财大气粗的人,领走了那卖身葬父的女子要走,忙道:“上勾了!上勾了!樱离你快来看呀!”
他到底还是害怕段樱离不理他了,不敢再呼她娘子。
☆、左牵黄右擎苍
段樱离捧着盘子,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商人,正牵起那女子的手,那商人看起来也并不是个坏人,只是救这女子,也绝非没有目的,从那双舍不得离开那女子面容的眼睛就可以看出来。
“这女子跟着他走,无非去他家里当房小妾罢了,即能葬父,又能从此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未尝不是好事。”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慕风把她手中的盘子接过来,也不管那是她吃剩的,自顾自地掂了盘中的食物吃,继续说:“这个远目镜是好东西,你再仔细瞅瞅。”
慕风这样说,必是有因,段樱离不再玩笑,仔细往下看去。
人来人往,车水马轮。
刚刚围观看热闹的人群已经散开了,那女子也已经被那个男人带走了,只是他们忘了最重要的道具,那就是“卖身葬父”中的“父”字,那个可怜的死了都没人葬的被草席盖着脸的“尸体”,在众人都不再围观的时候,悄悄地掀开草席,往外看了眼,然后爬了起来,拍拍屁股走人了。
“原来是放鹰啊!”
慕风点点头,“总算被你看出来了。你说,我能被这样的女子吸引吗?我不过看着这件事有趣罢了。”
所谓放鹰,一般是指一女子被其幕后人养成,之后便扮成如同“卖身葬父”这般,有些人会用“假成亲”,或者是“假卖艺”等这样的手段,最终目的无非就是钓到有钱男子,跟着男子回到其家里,在三天至一个月甚至三个月的时间里,慢慢地将该男子的家产用“骗、哄”等手段转出。
一般情况下,等到该男子发现自己上当受骗的时候,多数已经倾家荡产,而女子却如同被放出的鹰般,在养鹰人的召唤下回到了养鹰人的身边。
上当的男子,当然就落得个人才两空铪。
当然,这放鹰的行当,在同一个地方,只能干两三次甚至一次,是种打一炮,换一个地方的事儿,否则若遇上那上当男子原本才大气粗,再有点势力,很快便会找到养鹰人,到时候养鹰人便吃不了兜着走。
各人来钱方式不同,段樱离对此倒没有什么过多想法。上当的人之所以上当,首先是没过了自己那关,无非是看上女子的年轻美貌而已。
却又听到慕风说:“我一进城,便听到他们说,最近这几个月,倒有七八个有名的商人,都遭遇‘放鹰’,忽然至倾家荡产,有两家甚至无法在奉京继续呆下去,而离开了奉京。”
“七八家?”段樱离微微地吃了一惊,从没听说“放鹰”此行当,能在同一个地方,干上七八笔的,这除非是不知死活的,要么就是有深厚背景的。使上当的人,便是知道了养鹰人是谁,也拿他莫可奈何。
“这个商人,我正好认识,是我前几个月才刚刚交上的朋友,唉看着他如此这般上当,真是令人心痛啊!”他嘴里说着心痛,看起来并没有想帮朋友一把的意思。也是,这些人都觉得自己很聪明,以为自己绝不会遇到放鹰这种糟心事儿,一旦被女子迷住,别说是朋友,就是亲娘老子也劝不住他败家。
段樱离道:“你怎么能确定,这就是放鹰呢?就凭那具跑掉的‘尸体’吗?”
段樱离还继续透过远目镜观察着下面,忽然发现那具跑掉的‘尸体’,竟然到了一顶轿子前,然后向着轿子施礼,那动作和气质,分明就是训练有素的模样。
轿子中的人没有出来,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人便又起身,站到侧边去,这顶小轿便被抬着继续往前走了。
“养鹰人在那里,你要不要看看?”前面的疑问不答自解。
“算了,不看了,没什么好看的。”慕风忽然兴味索然。
段樱离的目光,却一直盯着那顶轿子,直到轿子拐进一条小巷,她仔细地看,发现那小巷尽头就是南街那棵据说能够祈福的老榕树。再看下去,那人大概也不会从轿子里出来,段樱离终于放下了远目镜,有点儿怔忡地说:“难道就这样了?我们不去看看那人是谁?”
慕风噗嗤地笑了出来,“难得你也有这么感兴趣的时候。只是好奇心是会害死人的,我们还是莫要淌这趟浑水了。”
说着亲昵地牵了她的手走到桌前,“你最近又瘦了,过来再吃点东西。”
段樱离坐了下来,不过脸色依旧郁郁。
她可不喜欢别人说她瘦。慕风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又露出那倾城的妖孽的笑容,“不过你又长高了些,更漂亮了。”
段樱离只觉得那笑容,像强光闪了她的眼,刹那间令她心情很好,当下也笑了,道:“你能活着回来太好了,我以为你会在大历出事。”
“我是谁?我有那么容易出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