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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让她哭泣了,不止一次,他满腹内疚,可又不知道要怎么说。
她曾经被人背叛过,还是因为利益……到头来,他所做的事情,不过是和莲城一样!
心里里面两个迥异的声音叫嚣。
不该利用她的,她那么单纯那么好,如果再接触下去,只会继续伤害她。
然而,如果放弃的话……
那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把手机撇到了一边去。
……
D市的酒店内。
迟辰夫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足不出户已经是第三天。
陈秘书非常焦虑,每天代迟辰夫接无数个公司那边的电话,加上还要做迟辰夫的全职保姆,他实在是累的受不了,最后在Steven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忍不住地跟Steven说了所有的事情,当天下午,Steven就开车过来了。
陈秘书用门卡开了门,Steven进去,房间里面一股子呛人的烟味儿,窗帘紧闭,他手在鼻子前面绕了绕,去窗户边打开窗子,回头看到在地毯上坐着的迟辰夫。
迟辰夫背靠着沙发,坐在地上,面前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面放了一大堆的烟头,还有陈秘书送进来却完全没有动过的饭菜。
Steven皱皱眉。
陈秘书也说的稀里糊涂的,到现在,他只知道这件事跟韩念笙有些关系,其他的他也没有什么眉目。
迟辰夫动作非常缓慢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来了。”
他看见迟辰夫整个人憔悴的已经没了人形,胡茬都冒出来,下眼睑一片黑,身上的衬衣还皱皱巴巴的,也不知道是多久没换。
这颓废的模样哪里还像是迟辰夫!
他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自打你爱上韩念笙,你身上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众叛亲离不说,现在连公司都撇在那里跑过来调查她,你调查出什么来了,至于你这样折磨自己?”
迟辰夫有些恍然地笑了笑,想了一会儿,幽幽地出声。
“她……是个骗子。”
Steven点了点头,“我早就觉得她有古怪,现在问题是,你已经知道她是个骗子,你要怎么做?”
——怎么做?
真是个难回答的问题,也是迟辰夫这几天来一直在想的问题,过去的无法逆转无法改变了,那么,以后呢?
“你要继续被她骗么?”Steven又问。
“如果她能骗我一辈子的话,”迟辰夫有些出神,停了一下,“可是,她不会。”
过去这段时间他已经在脑海中分析过无数的可能性。
然而,苏黎跟薛舜一起出现在L市,处心积虑地回到迟家,还能是为什么?
薛舜跟宋子涵不共戴天,而苏黎……
她任劳任怨地伺候他一年多,最后被他派去的人压在身下凌辱,怀着他的孩子,最终坠入深海……
孩子,他攥了攥拳头。
他总是不愿意去想。
原来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他想到那时候,苏黎曾经问过他的。
——“可我们是一起生活的啊,你这么恶心我,万一哪天我有了你的孩子,你要怎么办?”
他是怎么回答的?
“那种孽种,你敢怀,我可不敢要。”
掌心被手指无意识地掐出红痕来,他连痛也感觉不到了,心脏几乎已经麻木。
他对她说了那种话。
他一直没有想清楚苏黎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离开他,可现在,他懂了。
苏黎回来找他,还能是为了什么?这个问题一点儿悬念也没有,她一定早就恨他入骨,所有的云淡风轻不过都是伪装,她和薛舜,从来就没有原谅过伤害他们的人,没有原谅过这个世界,他们是回来索要的。
Steven眉头紧锁,迟辰夫这种软弱而颓败的状态,实在让他有些难以忍受,“不管她骗不骗你,生活都还要继续的,你难道打算一直这样做缩头乌龟下去?你要知道,你是T。S。的总裁,你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处理,你从前一直都很果决,如果下不了决定,你不如快刀斩乱麻,死活也是一个痛快,你说呢。”
迟辰夫伸手又去摸烟,才发现烟盒已经空了,他扶着沙发,脚步有些虚浮地起身,刚站起来就是一个踉跄。
Steven皱眉,却没有扶。
迟辰夫这样子几乎快要变成一个废人了。
他动作缓慢地扔掉了烟盒,折回来的时候有些气短,停在墙边扶着墙,眼前突然一片低血糖引起的黑影,他蒙住眼睛弯下身去。
呼吸短促,心跳的很快,手心在出汗。
Steven有些无可奈何气起身,还没走到迟辰夫跟前,就看到迟辰夫彻底地倒了下去。
Steven和陈秘书把迟辰夫送到了最近的医院,高烧40度,加上营养摄入过低,打完点滴已经到了深夜。
医生跟Steven和陈秘书叮嘱。
“烧暂时是退了,感冒大概还需要几天才能痊愈,胃部有些萎缩,这是没有进食造成的,这几天要注意饮食,还有各种营养的摄取,忌烟酒,还有,一定要注意休息,我看这个病人这几天应该是没有睡觉,所以刚才我有加镇静剂在药里面,他这次会睡的比较久,万一有睡眠障碍的话,记得要吃药,不然身体是好不了的。”
陈秘书屁颠屁颠取了药,折回病房一看,Steven已经在收拾东西。
“你要走?”
陈秘书苦了脸,他现在实在不想单独跟迟辰夫在一起,感觉压抑的要死。
Steven说:“嗯,你们也一起。”
“啊?”陈秘书傻眼,“可迟总还睡着呢。”
“就是趁他睡着回去,反正你们在这里已经没有其他工作了。”
陈秘书目瞪口呆,“你是说……咱们要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带他回去?”
“对。”
“可回去了送他去哪里啊?”
“花城。”
陈秘书快哭出来了,“你明明知道他跟韩念笙之间现在是有问题的!”
“正因为有问题才要送他去,”Steven收拾好东西想了想,“去了之后韩念笙问什么你先别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俩的问题他们自己解决,咱们这些外人就不要多嘴了。”
说完,Steven就从病床上扶起迟辰夫,看一眼陈秘书:“冷着干嘛?快来帮忙啊。”
陈秘书犹犹豫豫,“这个不行,迟总醒来一定会怪罪我的,我还没打算辞职呢……”
“这责任我担。”
“真的?”
“少废话。”
于是,大半夜的,两个人连夜开车回了L市,将迟辰夫送回花城,按响门禁铃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
韩念笙也是给人扰了清梦,打着哈欠开了门,看着陈秘书跟Steven把迟辰夫给架了进来,瞠目结舌。
“这是怎么了?”
Steven说:“他重感冒,路上晕倒了。”
韩念笙愣了愣,“生病送医院啊。”
“已经打过点滴,烧退了,可还需要修养,我们就送回来了,你在这里也有人照顾着,药我都给你放床头了,我们走了。”
Steven一席话说的顺利,拽了陈秘书就往出走,韩念笙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去卧室看迟辰夫。
才几天不见,他整个人都憔悴的不像样,她在旁边摸了摸他的额头,觉得还有些热,就给他贴了个退热贴。
她一碰他,他眉头紧锁地动了动,唇边逸出两个字来。
“苏黎……”
她一惊,警惕地看着他。
一切恢复安静,他又没有了声息。
原来是说梦话了,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梦话,叫的居然是她的名字。
她看着他,心里突然有些难受。
他瘦了。
她拉过他的手,因为出虚汗还有些潮湿,她也不嫌,就抓着他的手,躺在他旁边,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
清晨的阳光撒入房间,迟辰夫睁眼的时候觉得头痛欲裂。
手臂无意识地动了一下,就看到躺在他旁边,攥着他手的她。
他一愣,脑海呈现短路一般的空白。
她被他的动作惊扰到,才懒洋洋地睁了眼,迷迷糊糊地问了句:“你醒了?”
过了几秒,没有听到回答,听见床单悉悉索索的声响,再抬抬眼皮,看见迟辰夫脸色苍白地下了床,只看了她一眼就别过了脸。
“……我怎么回来的?”
她睡眼惺忪,翻身起来,打了个哈欠,“陈秘书跟Steven送你回来的,你感冒发烧半路就晕过去了……”
她想起什么,回头看着他,“对了,Steven怎么会跟你们一起的?”
他背对着她坐在床边,攥了拳头,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你在想什么呢……我说话你没听见?”
她不甘被忽视,一下子凑过去,整个人树袋熊一样地趴在他背上,藕段儿一样白皙的纤细手臂环住他脖子。
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一把就推开了她的手臂站起身。
她愣住了。
迟辰夫喘息有些粗重,依然没有回头,却又红了眼眶。
尴尬的沉默,良久,她沙哑的声音又响起来:
“……你怎么了?”
迟辰夫沉了口气,深呼吸,说:“我感冒了,不想传染给你。”
她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挠挠头起了床去洗漱。
他冲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口,却哑然失声。
他没有勇气叫住她。
他甚至不知道要叫哪个名字。
他抚额,浑身疲软地坐回了床上。
Steven是够狠,用这种方法来逼着他做决定,可是以Steven对整件事的一知半解,怎么可能了解他现在的心情?
生理上的不适,心理上的巨大压力让他觉得几乎快要奔溃了,脑海中一片混沌,许久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去另一间浴室洗漱。
他看见镜子里面自己的模样,无能,无奈,苍老。
他失神地,自嘲地笑了笑,简单地洗了澡换掉衣服,刚涂上剃须水,她却突然就进来了。
他看到她居然带了个口罩。
“这样我就不怕你传染了。”她眯着的眼角透着一丝得意,看见他手中的剃须刀,顺手就给拿了过来,“我来吧。”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由着她来,他心底风起云涌,眼眸却沉静似水。
口罩的上方他看到她的双眼,曾经那样怯生生,不敢看着他的眼眸,如今变了……
她为他剃须,动作很娴熟,他闭了一下眼睛,眼角一片潮湿。
对啊,她怎么会不熟练呢,她曾经照顾他一年多啊,每个早晨,她都是这样认真,仔细地照顾他,那时候他看不见,甚至连洗脸穿衣都需要她来帮忙。
整整一年多,她就那么任劳任怨地过来了,像是佣人一样……
“……你怎么了?”她意识到他咬了唇,手上是一点也不敢动了,“我伤着你了?”
他睁眼,红红的眼圈,抬起手来,慢慢触碰到她的脸颊。
只是一瞬,很快他就像被烫到一样抽回了手,低低喘了口气,摸着额头,突然就后退了一步。
“没有……我自己来吧。”
“……你还是不舒服吗?我送你去医院吧?”她关切地问。
“我没事,就是……有些头疼。”他又深呼吸,低着头从她手中拿过了剃须刀,“你先出去吧。”
她有些担忧地深深看了他一眼,而他看也不看她,她自觉没趣地转身出去了。
他再走出浴室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迅速地收拾了一些东西,走到客厅看见她在沙发上缩了一团,正抱着一本编程的教材看,他脚步顿了一下。
她听见声音翻身起来,“你要出去?”
“嗯。”
他别过脸,换鞋子。
“你还生病呢,不能在家里上班吗?”
家……
他听见这个字,唇角浮起一抹不易觉察的苦笑。
他曾经也真的是拿这个地方当成了家了,他把她当成一切。
他脑子里面又响起那个声音来。
骗子……
说什么家,都是骗人的!
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全都是骗人的,全都是她为了报复而使出的手段,他心里清清楚楚,他咬了咬牙,艰难地说出一句:“公司最近事情比较多。”
“哦……”她懒懒地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他停顿了一下,想不到答案。
他满脑子都是逃。
——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空间,逃离这个处心积虑的骗子……
他一刻也不能忍了。
“回来之前,我会给你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