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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你连那个雇主会是什么来路也不知道了?”京兆尹皱眉问。
“原本我是不知道的。”谁知钱掌柜的话却在这时峰回路转,“可我被带到这来之前,酒馆里刚好有两个食客在那说地鼠帮的事,我听见他们说地鼠帮的人在烟花柳巷将宁国公府的少爷给打了,还说这是宁国公府的内斗,雇佣地鼠帮的人十有八九便是那位宁少爷的死对头,起初我还以为这是他们的玩笑话,可是……”钱掌柜咽了口唾沫,好似忽然有些胆怯起来,小心翼翼朝四周看了一眼,道:“可是方才那两个官差将我带到这里来之后,我发现这屋子里丫鬟的穿着,和那天来找我那名女子的装束是一样的……”
“你说什么!”别人都还没吭声,宁华阳倒先高声呵斥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是这府里有人想要害仲坤不成!”
“哼,有没有人要害坤儿,我看你心知肚明。”他话音刚落,吴氏也开了腔,与宁华阳针锋相对,语气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宁华阳不可置信地看着吴氏,“母亲的意思是在怀疑我?”
“我怀不怀疑不做数,只要将钱掌柜口中的那个丫头找出来,便什么事情都知道了。”吴氏冷哼一声,不再去理会宁华阳,而是对钱掌柜道:“我问你,若是你再见到那个来寻你的丫头,还能认出来吗。”
钱掌柜想了想才道:“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大概的样子,还是能分辨得出的。”
“好。”吴氏点点头,“管家,将清重院内所有的嬷嬷婢女全都找来,交予钱掌柜辨认,若是少了一个,我拿你试问!”
清重院是他宁华阳的院子。
管家浑身一震,立刻埋头去了。
宁华阳心里又惊又急,吴氏竟然毫无根据,只凭着一个所谓线人的话就要拿他来开刀,这是要搜查他的院子吗!他满眼求助地看向宁国公,想让宁国公开口说几句话,可宁国公只是皱眉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瞧着仿佛是赞同吴氏的决定一样。
一种许久未曾感受过的耻辱仿佛冰冷的蛇一般又从宁华阳脚底下缠了上来,对,就是这种感觉,他从小到大已经感受过了无数次的感觉,做什么都要低人一等,做什么都要任人摆布,那种无力反抗的耻辱感,自从自己的大哥,这座府邸的嫡子死后,他便几乎再也没有感受过的耻辱,仿佛在这一刻又回来了。
“你不要怪母亲我武断,直接就去你的院子搜查,实在是如果钱掌柜所言属实,这个家里唯一和坤儿有利害关系的便是你了,为求保险,凡事还是调查清楚一些为好,若当真是错怪了你,母亲亲口向你道歉又何妨。”见宁华阳表情难看,吴氏不痛不痒又是一记软馒头砸过去。
“……但凭母亲决定便是,我没有意见。”定了定神,宁华阳强压下心中的不满,往后退了一步,他不会心虚,他为什么要心绪,这事又不是他做的,他就算再蠢,也不可能用这种手段去对付宁仲坤,正这么想着,宁华阳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骤然凝固了一下,然后缓缓侧过脸,看着他身后的容氏。
容氏那惨白如纸的脸色,立刻让他心里又重新罩上了一层阴霾。
莫非……
清重院里的婢女不多,总共不过十几个,他们在屋内整齐地站成一排,由着钱掌柜一个一个辨认。
“都不是。”钱掌柜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圈,一边摇头,一边说出了一句让吴氏十分失望的话,“这些都不是。”
“你当真看清了?”吴氏不死心的问道:“这里边的确没有?”
见钱掌柜依旧摇头,吴氏阴沉着连挥了挥手,又让管家将那些婢女带下去了。
“母亲,现在你以为如何。”见着钱掌柜并没有从自己院子的婢女里找出要找的人,宁华阳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一面自嘲着自己的多心,一面对吴氏道:“当然母亲如果不放心,还是觉得此事与我有关的话,再将我院子里所有的下人叫来彻查一番也并无不可。”
这分明带着揶揄语气的话让吴氏脸色铁青,见宁华阳对自己笑得得意,恨不得立刻扑下去撕了那张脸。
“清重院既已查过,便在查查别的院子吧。”宁国公在这时候开腔,“如果当真与府里的婢女有关,便一定要找出来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兴风作浪。”
“父亲说的是。”宁华阳立刻附和道:“此人不知是和居心,竟然想以此挑拨我与母亲的关系,若被我知道是谁,不用京兆尹大人动手,我定要亲手将其拿住交予大人治罪,以平复我心中的抑郁之气……”
可宁华阳这番义正词严的话还没说完,冷不丁听见旁边忽然窜出一记温和的声音道:“容夫人身后还有两个丫头没看呢,还是先将这屋里的看全了再唤别处的不迟。”
这话一出,屋内的人皆是一愣,吴氏也反映了过来,对啊,容氏身后不是还有两个贴身伺候她的婢女吗!清重院的婢女们都看完了,怎的将那两个给忘了?
宁华阳扭过头,恶狠狠地看了出声的宁渊一眼,这小子早不出声晚不出声,碰到这个当儿来这么一下是什么道理。
面对宁华阳的眼神,宁渊好似全然不惧,还对他勾起嘴角笑了笑。
“二媳妇,将你身边的婢女交出来给钱掌柜瞧瞧。”吴氏立刻道。
容氏表情很不自然,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却半晌没动作,吴氏却显然不想同她客气,“管家,将人扯出来!”
管家得了命令,不敢怠慢,立刻上前将那两个同样是埋着头的婢女扯到了钱掌柜跟前,交给他辨认,钱掌柜细细地看了左边那姑娘一眼,摇了摇头后,又将目光放在右边那姑娘脸上。
这一瞧,他的眼神顿时停住了,“就是她!”
噗通,容氏忽然好像再也站不稳一般,瘫倒地跌坐在了地上。
屋内一片哗然,京兆尹不可置信道:“你可要看清楚,当真便是这个婢女前去找你,让你牵线地鼠帮的?”
“那时自然,这个长相,这身衣裳,不会错的,那日来找我的就是她。”钱掌柜说得十分笃定,“因为很少会有丫头被派过来找我牵线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我……我没……没……”那婢女此时也慌了神,不住摆着手想要否认,不过显然吴氏不想听这丫头的辩解,依然起身指着宁华阳喝道:“宁华阳,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当真是丧尽天良,竟然勾结这些三教九流的帮派妄图伤害坤儿这个老爷的嫡长孙,京兆尹大人,还不立刻将这丧心病狂的狂徒拿下!”
“父亲,我没有!这是诬陷!”宁华阳顿时急了,虽然他此刻已经猜到了这件事没准同容氏脱不了干系,但他们是夫妻,现下并不是骂容氏蠢的时候,如果过不了这个难关,不光容氏,他也要跟着遭殃!
“哼,我与你无冤无仇,诬陷你做什么,而且我也没单子敢在京兆尹大人的面前扯谎。”钱掌柜显然对宁华阳的说法很不满。
“父亲,这钱掌柜不过片面之词,难道只是这样就要定孩儿我的罪?”宁华阳不可置信道。
“只靠着钱掌柜的话自然不能作数,将那丫头审上一审便能水落石出了。”吴氏连片刻都不停,一挥袖道:“管家,将这丫头交给教引嬷嬷,务必要让她吐出点真东西来!”
听见这话,京兆尹心中一寒,他忽然觉得这事十分不好办了,他原本心急火燎赶过来办案,是想顺势拍一拍宁国公的马屁,可案子查到这里,竟然反查到了宁家人自己的身上,还是这个现下正春风得意的宁华阳,如果最后这事真是宁华阳做的,要他如何自处?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3章华阳休妻
或许宁家的教引嬷嬷都是一脉相承——至少在宁渊看来确是如此,早年在江州宁府的时候;祠堂里面的教引嬷嬷便是出了名的厉害;这名声套用到京城宁国公府却也使得;因为连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教引嬷嬷让那婢女吐出的东西;就已经写满了一张纸;与那名已经被折腾得奄奄一息的婢女被带了上来。
“该吐的都吐干净了吗。”吴氏接过那张纸;只扫了一眼,便立刻露出愤怒的神色,只是她没有再如从前般直接跳脚,而是转手将那张纸交给了宁国公,“老爷你自己看看吧。”
宁国公皱着眉头;细细将那纸上的供词读了一遍;一面让人将供词再转给京兆尹查看,一面对那名婢女道:“这上边写的可都是真的?”
“奴婢,奴婢也只知道这些了。”婢女的声音带着哭腔,“夫人只是让我帮他找人,奴婢也只是听命办事,至于其他的,奴婢也一概不知了。”
“宁华阳,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吴氏厉声对宁华阳喝道:“现下这丫头亲口承认了是受了你媳妇的指使才去找那群三教九流的家伙,白纸黑字,清清楚楚,难道你还想否认说这是诬陷吗!”
宁华阳阴沉着脸色,上前一步从京兆尹手里将那张供词拿过来,匆匆看了看,随即面色一变,勃然大怒地转身看着身后的容氏。
“夫君,妾身没有!妾身没有啊!”容氏本就已经被吓得瘫了,还指望宁华阳能救救自己,现下看见宁华阳的表情,她也来不及多想,三两下爬过去抱着宁华阳的腿猛摇,“夫君救救妾身,妾身从来没有让那些人去对仲坤下手啊,妾身就算再蠢,又何至于会做出这种事,你要相信妾身,相信妾身啊!”
“没有!?”宁华阳一把将那婢女的供词摔到她脸上,“那这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这……我……”容氏一时卡了壳,从那名婢女被钱掌柜认出来后开始,容氏也明白这事她抵不了赖了,但又要她如何承认,宁仲坤已经变成了那副模样,难道要她一五一十的说,自己从来没想过要向宁仲坤下手,不过是想惩处一番宁渊而已,怎料那些流氓弄错了人,就算她说出来,那些混混也已经跑了,她的片面之语别人会相信吗?
何况如果别人问她,她一个官家夫人,和宁渊这样的平民到底有什么过节要用出这种手段时,她该如何回答?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宁渊和宁仲坤走得近,自己为了夫君的世子之位,才急于剪除宁仲坤的羽翼吧。
容氏进退两难般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泪眼婆娑地望着宁华阳,不停重复着,“我冤枉,我冤枉,夫君救我!”
“救你?你以为他还能就得了你吗?”吴氏冷笑道:“二媳妇你一个深宅妇人,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向仲坤动手?此事若说不是你们两口子狼狈为奸,联手作怪,我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我劝你还是从实招了,念在你不是主犯,说不定我还会帮你向京兆尹大人求情,让他网开一面,不要太苛责与你。”
宁华阳大惊失色,吴氏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这事往他身上套,说容氏是由他指使的不成?
“父亲,我对此事确实是一点不知情,父亲信我!”宁华阳不敢怠慢,急忙向宁国公辩解着,如今情形对他们已经十分不利了,如果宁国公又相信了吴氏的话,那他这么多年来所经营的一个陈恳孝顺的形象便要立刻毁于一旦了。
可宁国公却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定定地看着宁华阳,那目光让他心中发寒,他知道,宁国公一定是已经在怀疑了,毕竟眼下事实已经是这般明显,在连番的人证下,今天这桩事与容氏有所牵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显然宁仲坤遭难,最能得利的便是他宁华阳,他又与容氏是夫妻,自然而然会让人联想到这一切不过是他指使容氏做的罢了。
宁华阳低头看着容氏的脸,容氏虽然依旧在为自己辩解着,不过声音却越来越小,她显然是被吓怕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让原本就不怎么漂亮的脸蛋显得更加丑陋。
这个女人虽然是自己的妻子,可除了贪慕虚荣,她还到底会些什么。宁华阳想着,自己当初会娶她,不过是看中了她生性老实又胆小,会听从自己吩咐,也不会坏自己的事,不然以宁华阳的出身,何以那些官宦人家的女儿们不要,偏偏娶一个要地位没地位,要长相没长相的酒店老板的女儿?
只是跟着自己的这些年来,随着自己地位的提升,这个女人也渐渐变了,原本的老实胆小变成了虚荣与狂妄,唯一没改变的就是愚蠢。宁华阳不知道这女人是吃错了什么药会搅出这档子事来,他只知道,如果自己再和这女人纠缠下去,总有一天她的愚蠢,会害了自己。
这么想着,不断求饶的容氏的面容看在他眼里,也越来越令人作呕起来,忽然间,他抬起脚一脚踹上了容氏的肩膀,容氏猝不及防,被踢出去足足半丈远,脑袋撞上厅里红木椅的脚,一下就撞破了皮,鲜血顿时流了半张脸。
可容氏仿佛不觉痛,只趴在那里愣愣抬头看着宁仲坤,嘴唇颤抖着:“相公……”
“闭嘴,我没你这样恶毒的妻子!”不待容氏说话,宁华阳却已经先行高声喝骂起来,“仲坤是大哥留下的唯一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