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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由人扶持。
只是,这丫头有必要演得这麽逼真吗?究竟谁在整她?
入口的黑汁有着浓浓的药味,而且苦不堪言,一向与人为善的她不可能得罪人,她的朋友、亲人们也没人有此恶趣味,他们中规中矩到近乎无趣,除了她有恋妹情结的大哥杜其风。
越想头越痛的杜云瑾乾脆不想了,想多了自寻烦恼,她决定静观其变,不管是谁安排了这场闹剧,到最後总会揭晓,她只要耐心的等待。
「小姐……不,要改口称姨娘,不然被珍珠姊姊、玛瑙姊姊听见了,又要说奴婢没规矩了,奴婢……呜……奴婢真怕护不住姨娘……」
两眼哭得红肿,又挂着数日未眠熬出的紫黑眼眶,翠花看来憔悴不堪,一身衣衫松松垮垮,无肉的肩骨特别明显,身子薄如床板。
她虽想忍着不哭出声音,但豆大的泪珠彷佛惊蛰後的春雨,扑簌簌的纷纷落下,点点泪光闪烁着委屈。
她边哭边说,话语不清,不过杜云瑾还是听得出大致的内容,一是不满主子娘家的无情,将女儿送进富贵人家为妾便置之不理,不闻不问,任其受欺辱,还妄想从中拿些好处;一是悲愤主子的遭遇、不受重视,平白无辜的活受罪,而无人为其做主,看似衣食无缺,却处处低人一等,连个洒扫的粗使丫头也敢踩上一脚,口出污言秽语,白眼以对。
越说越气的翠花忍不住又批评起杜云瑾的娘家人,气愤不已的说杜家姊妹恶毒心肠,要不是她们见不得人的卑劣手段,小姐怎会名声半毁地被逼嫁人,成为最叫人看不起的侍妾。
「名声半毁?」
一提到此事,翠花愤慨的说得滔滔不绝,好似她才是受害者一般。
「等一下,拿面镜子来让我看看。」好不容易有点气力,杜云瑾抬起手想撩撩落在面颊的发丝,盯着雪白无痕的手背,她蓦地一怔,这瘦得见骨的手手指修长,重点是没有一点伤口。
她的手背上有一道被油烫伤的粉红色小疤,那是她小时候顽皮留下的疤痕,虽然淡化得几乎看不见痕迹。
这不是她的手。
「小姐……姨娘要镜子?」尽管对她的反应有很深的不解,翠花抽抽鼻子,还是取来一面雕雀纹菱花镜。
啊!这是谁
喀噔一声,杜云瑾脸色微变的挥开铜镜,重重抽了口气,心中慌乱不已。
那磨得不够光亮的镜面上出现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孔,年纪不大,清清秀秀的瓜子脸上有双看人无神的杏色大眼,小巧的鼻梁直挺挺。
说不上美艳,但有股怯生生的灵气,好似碧云秋水间映在湖面上的明月,清清雅雅的。
是哪里出错了?这个人不是她。
杜云瑾开始有了不对劲的感觉,不再淡定了,水色杏眸打量着飘散木头霉味的屋子,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
「我……我是谁?」她声音发涩的问道。
翠花以为小姐烧糊涂了,以湿巾轻拭她额头,疑惑地答道︰「姨娘……你原是杜家庶出的二小姐,如今是沐府入府不到一年的姨娘呀!」
「我今年几岁了?」这具身体似乎很……稚嫩。她低头看向不太波涛汹涌的双峰,和她原有的34D相差甚大。
「三月底就满十七了。」可是府里没人记得姨娘的生辰,都当她不存在。
十七岁……她十七岁时在干什麽?还在念书,勤跑社团吧!
杜云瑾心头大乱,紧张地又问︰「你又是谁?」
翠花一听,惊得又掉起眼泪,「小姐不记得翠花吗?」
她一急,又忘了改称谓,两眼泪汪汪地捉紧杜云瑾发皱的袖口,满腔的愁苦尽在脸上。
第二章 一团乱的沐家
杜云瑾……正确来说,她如今的身分是杜云锦,原主是杜家庶女,一个小布商不受宠的女儿,将满十七岁,为田姨娘所出,虽养在嫡母名下,却不受嫡姊、嫡妹所喜,常被排挤和欺压。
她在元宵节那日与姊妹们出府赏灯游河,带着丫鬟翠花和青玉走在最後头,兴致勃勃地看着挂满树枝的花灯,一路指指点点。
回府前她们到河边放祈福的河灯,殊知她才一弯身要放下灯,身後猛然有一股推力推了她一把,一时站不稳的她失足落河,几欲溺毙。
幸好有人见义勇为的下河救人,那便是与友人乘船共游的沐大少爷沐昊然,他不畏河水春寒,将人救起,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抱上岸,是十足的护花儿郎呀!
可惜此一举动成全了沐大少爷临危不乱的侠义美名,带给闺阁小姐杜云瑾的却是名节有损。
元宵佳节围观河灯美景的百姓何止千百,没瞎的人都瞧见他们俩一身湿淋淋,肌肤相亲。
在这样的情况下,杜云锦的名声还能不毁尽吗?除了嫁给沐大少爷外,她别无第二种选择,否则将冠上失贞污名。
杜老爷有意赖上沐家,藉此攀上一门贵亲,在沐老爷不想事情扩大,息事宁人的心态下,杜云锦顺其自然的被沐大少爷纳为侍妾,平息了金宁城内纷纷扬扬的不堪流言。
毕竟只是一名小妾而已,犯不着大肆铺张,一顶粉红小轿由侧门抬入门,以沐昊然的风流之名根本不算什麽,女人於他不过是随兴而起的玩意,多了不咬手,放在後院充个摆设也好,至少耳根子清静,省得父亲骂他不长进,尽往府里添麻烦。
以上的消息来自翠花这个忠心小丫头的转述,杜云锦消化了许久才总结出结论,除了无奈的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也有些不得不认清事实的纠结。
原来杜云锦从前是不得宠的庶女,嫡母不待见,父亲是个不靠谱的渣爹,只重视嫡出子女,她和其他庶出兄弟姊妹可有可无,归纳在白吃米饭的米虫行列,毫无贡献。
生母田姨娘,是个软懦又怯弱的性子,被主母拿捏得死死的,虽然颇受杜老爷的宠爱,小意温柔又惯於服侍男人,但是在杜夫人的妒意下,她只得低头做人,不敢有丝毫忤逆。
而嫡姊、嫡妹们当杜云锦是小跟班使唤,动辄打骂,恶言相辱,不时下绊子,让她认清低人一等的身分,不要妄想和她们平起平坐,她们压根不承认庶出的姊妹是个人。
可想而知,杜云锦在杜家的日子并不好过,是家庭暴力下的可怜虫,受尽委屈还无处申诉。
元宵节的落水事件便是嫡姊杜云贞指使下人所为,用意是让杜云锦当众出丑,因为给杜云贞议亲的那户人家同时看上了性情温婉的杜云锦,想要她这庶妹陪嫁,姊妹同侍一夫,以为美谈。
心性蛮横的杜云贞眼高於顶,根本看不上那户人家的嫡次子,她要麽就嫁嫡长子,日後当家为主母,掌管府里银钱,否则就是已分家的大富人家,一入门便掌家,姨娘、通房全得靠边站,少来碍眼。
可是她不情愿是一回事,被人挑三拣四就不乐意了,何况对方还看上一个被她瞧不起的庶妹,议亲不顺的怒火油然而生,首当其冲的倒楣鬼还能有谁呢?杜云锦就是逃都逃不掉的出气筒。
於是才有了那一推,让杜云锦的命运出现大转折,这也是存心折辱她的杜云贞始料未及的,更加痛恨她的「好运」,以卑贱的身分嫁入江南首富门第,还是嫡长子。
「……这也值得妒羡吗?把人当落水狗打击,怎麽不想想风水轮流转,哪天转运了呢?」
其实嫁进沐府的杜云锦过得也不如意,因为嫡母的打压和娘家姊妹的怨恨,她的嫁妆并不丰,可说是少得可怜,七、八抬都塞不满,其中以衣服、被褥居多,硬摆出场面。
嫡母只给她十两压箱银意思意思,打赏下人都不够,要不是田姨娘在临出嫁前多塞了些碎银给她,她在沐府的日子会更难过。
更可悲的是,沐昊然早有正妻、通房,杜云锦一入门便上有嫡妻压着,她想缓口气安分为妾都非常困难,因为要立规矩,早晚请安,一旦去晚了也会落人话柄。
虽然赵筱攸免了她日日早起的请安,但规矩总不能废,服侍用膳、吃药还是要的,她卑微得比主母身边的大丫头还不如。
尽管如此,她下还有两位长辈所赐的通房,在名分上妾比通房高一等,算是半个主子,可是人家背後有靠山,又是受重用的家生子,比她更早成为沐昊然的身边人,占着先来後到的优势,她还是出不了头的小脓包,处处受人排挤。
至於「金主」沐昊然对她则是不冷不热的搁着,按表操课例行公事,对她与其他人并无不同。
抢不过大老婆,因此小老婆们的竞争相当激烈,无不使出浑身解数好拉住男人的心,各使奇招,花招百出,把别人打垮了便多一分胜算,男人的宠爱是後宅女子唯一的生存目标。
杜云锦的「风寒」让多少女人高兴得嘴都笑得阖不拢,巴不得她一病不起,就此香消玉殒,若非忠心的丫头翠花拚死闯入主屋向大少奶奶求药救命,她真的如众女所愿就挂点了。
不过也差不多了,真正的杜云锦确实死於那场高烧,彻底地逃开生不如死的沐家後宅,而她,来自现代复合式咖啡厅的女老板杜云瑾却顶替了她的身分。
「小……姨娘的身子才好一些,别开着窗子吹风,要是再有个不适,可就不好了。」姨娘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病刚好就伤春悲秋地叫人担心不已。
视线由窗外的景色移到面如圆盘的丫头身上,杜云锦莫名想笑,明明一张颇具喜感的脸却异常严肃。
她开口问翠花,「你说过姨娘的配给……呃,我是说服侍姨娘的丫头应有四名,为什麽我只看到你,其他人去哪里了?」
她是两眼一抹黑,完全不晓得府里的大小事,连一个姨娘该有多少丫头、婆子伺候也是一无所知。之前翠花说了她才知道,自己也挺威风的,四名大丫头、八名粗使丫头、两名看守门户的婆子,拉拉杂杂的奴才挤在小院子里。
原主的记忆模模糊糊,她隐约得知杜云锦和娘家的姊妹都处不好,对父亲有孺慕之心却畏於亲近,生母田姨娘是少数对她好的人,不时拿出体己银子给她买些好吃的。
再来就是一片空白,杜云锦的过去她得知不多,只怕就算害她落水的嫡姊站在面前,她也认不出来。
「她们……很忙……」翠花不敢说实话,怕姨娘听了伤心,遗花院的丫头、婆子从不当姨娘是主子看待。
杜云锦这次的风寒也是在众人刻意的忽略下病情加重,翠花求看门的婆子请来大夫为主子看诊,但门上的婆子风言凉语的数落一番,道是姨娘太娇贵了,一点点头热体寒多喝点水就好,用不着装模作样的求诊问医,她们没空做这等跑腿的小事。
她们忙着闲磕牙,说各房主子闲话,自然谁也不肯挪腿,杜姨娘既不受宠又没赏银拿,谁有那闲功夫跑那麽一趟?
逢高踩低是下人们的天性,她们短视的眼睛里只看见寸长的利益,没有好处的事谁乐意去做,阳奉阴违的事有哪个少做过,反正月例银子照领,死了个主子无碍生计,照样过日子。
说不定换个主子还能攀高枝呢!杜姨娘这条路是走到底了,行不通,她不拖累她们便是万幸了,还能指望她富贵连天吗?连个通房都应付不了的姨娘能有什麽好前途?
杜云锦眉头深锁,忙到没时间来见她?真是有情有义的好奴才,值得嘉许。
「那青玉呢?她不是我的陪嫁丫头?」
从杜府出阁,她一个嬷嬷也没带,因为杜夫人不给,只勉勉强强地给了她两名打小服侍的丫头,打发乞丐似的了事。
「咦!姨娘连这事也忘了?上个月青玉的老子娘来请求姨娘放人,说他们为青玉相中了一门亲事,是个老实巴交的庄户,你考虑了一下便点头了,还给了缀了珍珠的蝴蝶簪添妆,全了主仆一场的情分。」
翠花对青玉嫁人一事是不谅解的,她认为青玉忘恩负义、背主,她们是姨娘身边最亲近的人,比起沐府的丫头、婆子更了解姨娘的处境,理应和姨娘站在同一阵线,帮姨娘争取到一定的地位。
可是青玉在看到沐府上下对主子的冷落和亏待後便生了别样心思,私底下和府外的小厮来往密切,透过老子和亲娘与外面搭上线,寻了杜家在庄子上的小管事,说媒议亲。
没有半点留恋,青玉拍拍屁股走人,临了还拿走了姨娘的一支簪子,虚情假意哭了一场,佯装不舍旧主。
「唉!一条命能救得回来便是老天垂怜了,我这一病什麽都糊涂了,还要你多提点。」杜云锦抚着额头装迷糊,一副「我也不愿」的虚弱样。
单纯的翠花没什麽心机,一根肠子通到底,不疑有他地露出难过神情。「姨娘不用想太多,忘了就忘了呗!咱们也不希罕那些不好的事,以後有奴婢陪着你,再有什麽事也会过去的。」
听她挠着脑门硬挤出安慰,杜云锦心中略有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