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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乐正明光独自与那个泛着冷笑的晓枫缠斗,虽不见颓败之势。却只怕孤掌难鸣。楚彦熙暗叫不妙,想逃又怕中了埋伏,更怕这几个新结识的朋友丢了性命。
珠儿急中生智,忽想到草原上一种名叫万人敌的武器,赶忙爬回房间,拖出棉被铺上稻草,又用煤油里里外外浇得精湿。
“尝尝这个!”珠儿大嚷一声,点燃了其中一头扔了过去。老天,虽然其中少了一味“火药”,但这种燃烧的猛烈程度还是让人大惊失色,就听火声呼啸,火舌窜起老高,一旦沾在人身上,就地打滚也不好使。
所有的弓箭手瞄准了珠儿齐射,一时间如雨般刷刷刷地激射而来。她抱着脑袋在栏杆后就地一滚,趁着他们填装弹药的空档又丢了两个“万人敌”。烧得这帮子军士纷纷逃窜。
“快撤!”瞧准了空档,楚彦熙等人踹开了后门夺路而逃。楚彦熙抱起珠儿,谢孤鸿抱起燕琳若,宁岚和言子文各自抱起楚彦熙的两个孩子,还有云烈叶儿红蕊绿芙等人在烈火的掩护下冲进了暴雨之中。
豆大的雨点浇得珠儿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她只听到风声雨声呼啸,打在她身上脸上很疼。她还病着,没一会儿便沉沉昏睡过去。
“分头走,黑水泽回合!不然目标太大!”珠儿昏过去之前,听到谢孤鸿这样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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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儿醒来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破败的虫神庙中。
破窗户露出几丝微弱的光线,灰尘遍地,呛得珠儿忍不住连连咳嗽。也不知道是什么虫子,咬得她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包包,痒得恨不能多生几只手出来。
天还没有完全亮,但是雨已经完全停了。借着微弱的光线,珠儿发现楚彦熙一脸疲累地睡在她身侧不远。还好,王爷还在身边,要么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拢了拢睡散的长发,一面挠自己身上的包,一面披上盖在身上的外衣起身。
追兵没有追来,也不见其他人。她忽然想起谢孤鸿昨天让大家分头走,难不成是失散了?只有她跟王爷吗?
珠儿梭巡了破庙,发现墙角堆着好些坛子,坛子里满是土豆,大概是借宿在这里乞丐旅人留下的。角落里还扔着个接雨水的破盆,便拿过来起火烧土豆烧水。不多一会儿,她端着热水和烧好的土豆,凑到楚彦熙的身侧:“王爷,您醒醒!起来洗洗脸吃点东西吧!”
他好像很久没有安心地睡过了似的,半晌之后才全然苏醒。强烈的警惕性让他蹭得一下坐起来四下瞧:“没有追兵吧?珠儿,你怎么样?”
看到他这副草木皆兵的样子,珠儿很是心疼,戚戚道:“王爷,您一路而来太辛苦了!那太子太坏了!他把您害成这样,我真恨不得咬死他!”
楚彦熙听毕却是笑,脸上密布的愁云一瞬间风淡云轻,他伸手摸摸珠儿的脸蛋:“傻丫头,别胡说了。要说咬人,我比你更想咬死太子呢!可是他在含嘉宫好好呆着,怎么会让咱们咬到呢?况且,这么漂亮的小丫头,咬人才不好看。”
一席话说得珠儿噗嗤一笑,低头红脸:“王爷就会取笑珠儿。”
“吃饭吧,这么东西这么香。”楚彦熙拿过土豆悉心的剥皮,就口就吃,一点也没有天潢贵胄的样子。从前在王府何等风光,可谓钟鸣鼎食,今天居然沦落到在破庙里啃土豆,珠儿都为他唏嘘不已。
看出她的心伤,楚彦熙笑道:“这不算什么。大丈夫,理当能屈能伸。”
“我是小女子,也要能屈能伸。”珠儿不想让他难受,也甜甜笑着,“我们现在屈,将来一定会伸,对不对?”
“真是个傻丫头!”楚彦熙伸手刮她的鼻尖。
两人就着热水把烧土豆分吃了,又取水梳洗了一番,打算上路往黑水泽赶。天气阴沉沉的,随时要下雨似的。珠儿不认识去黑水泽的路,楚彦熙带过兵,出发前习惯看地图。他记着去黑水泽的路。
他俩倒是随遇而安,昨夜再次遭遇刺客,也不曾打垮他们的意志。楚彦熙给了一个车夫几个钱,搭上了他的车。这是一辆负责给乡下运送草料的破旧马车,装满了晒干的草料。最近天气糟透了,草料上面全是雨水。不过南方的雨很干净,不带任何尘土。楚彦熙浑不在意,带着珠儿坐在草料上面。
两人小声谈论着诗歌,时不时还穿插一些乐理。本来楚彦熙出门是带着琴的,昨夜忙于逃命,身上只剩下那支从不离身的玉箫。珠儿知道这是宁妃送他的,也算是定情信物。楚彦熙一直贴身带着,连出征的时候都不离身。
珠儿知道在楚彦熙的心里,宁妃是永不可替代的。也只有宁妃,能跟他诗书情话,也只有宁妃,是他真正的枕边人。珠儿不知道楚彦熙现在是不是也喜欢自己,但自己是真的爱上了王爷。她会忍不住关心王爷的一切,一如爱得深沉的叶儿。
从前因为叶儿,珠儿一直抑制着对王爷的感情,可爱情真的是很奇怪,你越想抑制,它就越生根发芽,直至有一天爆发。珠儿凝望着王爷,大着胆子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他竟也没阻止,就由她这样靠着。
楚彦熙身上有一股好香好诱人的味道,珠儿闭着眼睛沉迷着,恨不能这条路永远不要走完。
☆、第037章 黑水
雨,已经下了半个月,天像是漏了眼儿的破铜盆,雨稀稀拉拉下个不停。
蕨类植物,厚如毯的苔藓,不怕水的芦苇,还有盘旋的藤蔓在这泥水中生根发芽,雨滴噼里啪啦打在树叶上、附近的小池塘上,乱得让人心烦。偶尔传来啾啾的鸟叫,顺着看过去,会有一只全身翠绿的鸟儿展开双翅,悄无声息地滑翔进林间的黑暗。
燕琳若撑起她那把名贵的纸伞月夜荷菲,呆呆地站在距离黑水泽最近的这家客店门间。这是进入云州的最后一站,进了黑水泽,他们就属于云州了。
这条路足足走了八个月,连楚淑桐都学会了走路,身子也磨砺得甚是结实,更不用提其他人了。楚彦熙跟珠儿不知绕到什么地方去了。在他们到达的两天后才到。两人皆是一身泥泞,狼狈得倒像是一对乡下小夫妻。
对过了消息,楚彦熙听说了乐正明光带着他的师弟们也成功突围,引得追兵往北走去了南越。
林二和小黑被杀,队伍里只剩下燕琳若,红蕊绿芙叶儿,两个孩子跟他们的奶娘,宁岚言子文,赐福和小福。
高家客店的高三郎和大牛失去了亲人和家园,也加入进来。
最后归队的竟是谢孤鸿童天予和云烈。他们三个眼瞧着晓枫婵娟的追兵跟着乐正明光跑了,大着胆子跑回了高家客店,把大家的行李和楚彦熙一路带来舍不得扔的艾草都带了回来。
楚彦熙发着低烧,脸一直红扑扑的。但他没明说出来,坚持休息一夜继续上路。
童天予自掏腰包采购了一些日用品分给大家——向来抠门到家的童老板这次可是下大血本儿了。连谢孤鸿都忍不住揶揄他。
天刚蒙蒙亮,云烈就挨个敲门把大家叫醒。
“过黑水泽要整整走一白天,入夜之前必须出沼泽,否则瘴气升起来就是死。”吃早饭的时候,云烈再三说着行进的艰巨性。
“这好办,天予你负责背淑桐,云烈你背着翊琰。”谢孤鸿眼珠一转便下令道。“其他的人都好说。大牛!小福!”
被点到名的大牛小福同时把头转向他。谢孤鸿又下令道:“咱们的行李你俩负责看着,不许丢了。”
楚彦熙又道:“宁岚,你跟他们一起。”说罢,他吩咐着大家一定要小心。要跟着云烈走,一步不能踏错之类的。
一行人终于出发,穿过一片矮树丛,便是一大片河沟,沟底铺满了干石子,无数条小沟从石子间穿过,里面淌着的水倒是清凌凌的,不像云烈说得那么脏和臭。眼见得泛青的浓雾在黑水泽弥漫不散,活似无数幽魂似的。
很快,天大亮了。早晨没有风也没有雨,天色阴沉,道路很快变得泥泞不堪。一股股夹杂着腐臭的泥水味弥漫开来。太阳没有露面,头顶的乌云压得极低。人们在黑水泽外短暂休息之后便启程,很快被黑水泽的死气沉沉淹没。众人排成一字单行。由手执竹竿探路的云烈带路,宁岚大牛小福推着行李车殿后。
一行人很快发现,黑水泽那一望无际的沼泽,其实是由数不清的池沼,泥潭和纵横交错的臭水道组成的。微风拂过,芦苇窸窸窣窣。这荒无人烟的鬼地方昨夜刚刚过雨,简直又湿又冷又泥。凄冷的水面黑乎乎油腻腻。飞绕着数不清的各种飞虫,看起来无比恶心。
天倒是越来越亮,弥漫在黑水泽的浓雾也越来越薄,但味道却因渐渐深入而越发乌烟瘴气起来。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断草芦苇发出的声音,人们连自己的心跳都清晰可闻。脚下的路变得越发潮湿泥泞。很难找到下脚处。
楚彦熙抬起头,吃力地看着云烈。可他只是很随意的用竹竿探路,双眼只是看着远处。楚翊琰看着父亲一脸不悦,低低问:“父王,怎么了?”
楚彦熙摇头不语。
“蛇!”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宁岚忽然弯弓搭箭,射死了那条毒蛇。
云烈回身,冷冷说道:“这里有的是蛇,虫还有池子里面的东西。这就要叫了?”
“你不怕蛇吗?”叶儿战战兢兢地发问。
“我家还养蛇呢!”云烈很随意地说着。童天予用恶心的表情瞪着他。
一行人很快到了黑水泽的正中央,完全被黑水泥塘给包围了。他们缓缓地走着,同时弯腰注意着地面,紧跟着前面的楚彦熙,注意着云烈的一举一动。地面越来越湿,池塘的面积也越来越大,让他们更难找到坚硬的落脚之处,许多次他们都差点沉入那咯咯冒着泡沫的池塘中。他们很庆幸自己有人带领,否则可能永远也走不出这个沼泽。
此时,沼泽中变得越来越黑暗,连空气本身都变得又黑又沉重。当光亮出现的时候,珠儿揉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的脑袋出了什么问题。她一开始是先用左眼从眼角瞄到了什么东西,似乎有道光芒一闪即逝,但另外一道又随即出现,感觉起来很像发光的烟雾,有些则像是在隐形的蜡烛之上闪烁着的迷雾般火焰。四处都可以看到它们像是被隐形之手搅动的薄纱一般飞舞,但没有人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最后,珠儿终于忍不住了。“云大哥,这些究竟是什么?这些光好像把我们都包围了。那是什么呀?”
云烈抬起头。他原先正在打量一池黑色的水,人则是正趴在地上左右打量着,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嗯,到处都是,”他低语道,“这是鬼火。黑水泽连最强烈的阳光都没法穿透,这些散不出去的气偶尔自燃——有人说那些是幽魂的眼睛。大家不要管它们!更不要跟它们走!咦?宁岚到哪里去了?”
楚彦熙和珠儿回头一看,发现后面的辎重车又脱队了。走在队伍最后的谢孤鸿回头几步,闯进黑暗中,不敢走太远,大声地呼唤宁岚。
“人在呢!”宁岚大声回应,“轮子刚才陷进泥水里了,我跟小福大牛刚推出来。”
“这地方又脏又臭又古怪。”大牛说,“我真是后悔跟着你们了!老实点跟爹在家呆着多好!”他的父亲高三郎回瞪他一眼。
大牛放弃了推车,急急忙忙地往前走。却一不小心被树根给绊倒了,他重重地摔了下去,幸好即时用手撑住,双手却也深深的陷入泥浆中。让他的脸贴近了地上的水潭。他听见一阵微弱的嘶嘶声,一种诡异的味道飘出来,光芒开始闪烁,四处飘汤。一瞬间,他眼前的池水变得像是某种窗户,让他可以看到另外一个世界。他把手从泥浆中拔出,大喊着后退好几步。“水里面有死人脸,”他害怕地说,“有好多死人脸!”
诸人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叶儿更是吓得一下子钻到身边言子文的臂弯下。
云烈却不以为然。哈哈大笑道:“南方人就是胆子小,什么死人脸。人要是陷进去,没几天就化成渣渣了,哪里还有脸?你一定是把水底下的水草当成头发了!”
人们同时松了口气,大牛不服气道:“就是死人脸。不信你们把头伸进去看!”
“看你一脸臭水吧!谁要学你!”云烈从腰里解下毛巾扔给他,没好气地说道,“赶紧擦擦!”
队伍继续行进。
“九年前这里有一场大战。”谢孤鸿一面走,一面小声说着,只有他身边的宁岚和珠儿听得见,“平梁王海正凝的大军和云州巫民的大战——那是一场可怕的战争,没有胜利者。所有参战者都死了,包括海正凝本人都没能逃出生天。云州巫民不知道用了什么鬼巫术,黑水泽凭空出现在战场,吞噬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