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依依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夹边沟记事-第3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过来……毕竟这是个陌生人呀,她不了解他!想到这里,她的心紧
张起来,后悔起来。她后悔自己没在卡车上过夜,后悔到这间房子
来,后悔没叫这个人去麦场睡觉……
    她整个的神经紧张起来了,心因为紧张而怦怦跳动。她侧过
脸看那个人,抬起头往地下看,看那个人是否从地铺上爬起来J’,
是否正在向她逼近。她什么也没看见,漆黑一片,只有房顶上一块
手巴掌大的地方发出微弱的暗幽幽的亮光。她知道那是地窝子的
天窗,地窝子是在地下,只能用天窗采光照亮。她希望天窗能透进
月光来照亮这间小地窝子,照亮那个人,使她能够看见可能发生的
危险,但是这个夜晚又没月亮,天窗透进的光线弱得毫无用处。
    她总觉得那人在干什么,似乎是站在床前正在虎视眈眈地注
视着她,伸出手来要抓住她,但是看了好久她也看不见人影。她屏
    ·229·

夹边沟记事
住了呼吸,静静地倾听,想听到那人行动和呼吸的声音,但好久也
没听到任何声息。
    她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她觉得自己神经过敏,太可笑了;那
人根本就没动弹。那人可能已经睡着了。
    她觉得没有危险,她的心排除了可能出现的危险,神经便松弛
下来,想要入睡了,但是这时床边上猛然啪的响了一声。这声音响
极了,就像是在她耳边爆炸了一管黄色炸药一样,惊得她的身体挺
了一下,心咚咚地跳了好几下。不过瞬息之间她就明白了,这是那
个人在打蚊子,手掌拍在胸脯上的声音。房子里有蚊子,确是有蚊
子,好长时间了,她听见蚊子在蚊帐外边嗡嗡飞翔的声音。
    虚惊一场,她的心又平静下来,她安心地要入睡了,但是又被
拍打蚊子的声音惊了一下。此后,每过几分钟拍打声就响一下,并
且她还听见了那人翻身的塞率声。
  这样一来,她就不能人睡了。
  她有点内疚,不好意思。感到歉意。那人把床让给了她,使自
己暴露在蚊子的攻击之下,她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后来,随着拍打
蚊子的声音不断传来,不绝于耳,她突然想到了这么一个问题:那
人是穿着衬衫和长裤睡在地铺上的,但是这响声却是手掌击在赤
裸的肉体上才能发出的声音,是拍在大腿和胸脯、胳膊上的声音。
这说明他已经脱掉了衬衫和长裤。这是为什么呢?他是因为热才
脱了衣衫,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又是一声很响的拍击裸体的声
音,她的心便猛然醒悟了:这拍打声是夸张的,是故意给她听的
  想到这里,她的身体也陡然燥热起来。
  至于为什么身体就陡然发热,那天李静惠没有向我叙说。她
不好意思说,我也不好意思问,但是我能够理解:孔圣人说过,食
色,性也。我也是从青春年华过来的人,在年轻的时代对异性的渴
望、情欲的冲动多少次地折磨过我呀。她是个二十岁出头、身体健
    ·230·

不知道他是谁
壮的姑娘,焉能没有情欲?何况,在一间漆黑的房子里,一个健壮
的男子就睡在她的身旁,不断地拍打裸体,引诱着她。
    地窝子真热。在团部宣传队的宿舍里,晚上是要开窗户的。
这间地窝子没窗户,天窗镶着玻璃,没有流动的空气,没有风。她
盖不住被子了。她把被子掀到了一边。还是热,闷,她的身上出汗
了,手心出汗了,脚掌也出汗了。她脱去了军垦服,解开了衬衫的
纽扣。汗水还是不停地流出来,衬衫贴在了身上,她把衬衫也脱
了,就穿个背心。后来,她把皮带解开了,她觉得皮带勒紧的裤腰
湿透了。
    还是热,床板和褥子着了火炙烤着她的身体。她想静下心来,
她知道心静自然凉,但是心怎么也静不下来,那个可恨的人每拍打
一下身体,她的心就怦怦跳个不停。她的口渴得很厉害,嗓子眼儿
也痒痒得难受,想咳嗽又不敢咳嗽。
    她估计时间已经是凌晨三四点钟了。她希望天快点亮起来,
但透过天窗看见的天空仍然像深井里的水一样暗幽幽的,看不见
黎明的曙光。她不断地翻身,痛苦不堪,身体一阵一阵发疟疾一样
地颤抖。
    终于,她忍受不了啦,在蚊帐里坐起来,朝着黑暗中说:
    “是蚊子咬得你睡不着吗?”
    房子里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听不见打蚊子的声音,也没有翻身
的塞率声。她望着地下,但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要是实在咬得厉害,你就到蚊帐里来睡吧。”
    那人还是不说话。
    她躺下了。那人不说话说明他听见她的话了,正在思考,在犹
豫,是不是睡到蚊帐里来。也可能他胆小,不敢上床来。
    她静静地躺着,等待着,她知道他没睡着。刚才他还翻身来
着。
    大约过了五分钟,不,实际上也就半分钟,这时候的每一秒钟
    ·23l  ·

夹边沟记事
都像是一小时那么长久,她身体压着的蚊帐的一角索索地动了,蚊
帐被一只手撩开了,一个朦胧的人影摸上床来。
    这时候她又突然地后悔起来,恐惧像潮水一样泛过身体,泛过
心脏,整个身体索索抖动起来。她急忙转过身去,把脸朝着墙壁,
身体也尽可能地贴到墙上。她又怕起那个人来了,怕他挨着她,怕
自己碰着他。
    但是,要想躲开那个人是不可能的。床太窄了,她把身体挺得
直直的,那个人的胳膊还是碰到了她的后背;不知是故意,还是尢
意,那人的腿触到了她的腿。可能,那人也是尽可能地不触到她,
挺直了身体,但她感觉到那人离她很近,因为她的后背觉到了炙烤
的温度。
    她希望她和那个人就这样互不侵犯地睡下去,到天亮,但是她
知道,这是自欺欺人,因为过了两三分钟,一只很粗糙的手搭在了
她的肩膀上,把她烫了一下,她没有动弹,也没反抗。
    后来的事,李静惠只用了两句话叙述出来:“又过了半分钟,那
只手就不老实了,它撩我的背心,摸我,拉我转过身去。我转过身
去了,但这时我突然喊了一声:‘我的前途!…
    在她叫那人上床之前,她的灵魂就进行了长时问的痛苦的搏
斗。一方面是情欲的折磨,情欲需要宣泄和满足,她禁不住自己的
心想偷尝一次禁果,另一方面却又是理智进行阻挠——自己长期
以来洁身自好,今日一旦失足,就要一辈子背上不贞不洁的坏名
声,就再也没脸见人了。
    后来,是情欲占了上风,她叫那人上床了,但是,当那人抚摸
她,把她搂在怀里的时候,她的心灵仍然很矛盾,很痛苦。在这心
灵和肉体快要烤成灰的时候,她的理智还在运动:她在过去_『的两
三年里数次地思考过自己的前途,自己生活的道路;她曾下过决心
不在河西找对象,要等待机会回到城市去,可是现在她就要向这个
年轻人投降了,向情欲投降了,这一次的放纵和快活就可能毁掉自
    ·232·

不知道他是谁
己……
    “我的前途!”这是在极端痛苦和矛盾中的一声呻吟,是陷于原
始和愚昧的泥淖而不能自拔之际心灵中进裂出的一线亮光。它不
是反抗,是认可之后的一次颤栗,是顺从中的一声叹息。
    但是,就在她说出“我的前途”这句话之后,事态骤然变化:那
双箍紧了她的身体的胳膊突然地颤抖一下之后松开了,瘫痪一般
搭在她的身上。过一会儿,那双手缩了回去;紧贴着她的那个身体
也慢慢地离开了她。
    她头脑中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人就坐起来了,掀
开蚊帐下了地,不见了。
    她静静地躺着,听,但是再也没有翻身的塞搴声,也没有打蚊
子的拍击声。房子里安静得可怕。她身上泛滥了半夜的情欲的潮
水哗哗地退去。空气不再燥热,身体很快凉了下来。
  她盖上被子,睡着了。
  她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地下睡觉的那个人不见了,
叠好的绒毯放在箱盖上。一束玫瑰色的光线从天窗的玻璃上照进
来,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她赶紧穿好衣裳走出地窝子,匆匆走到
卡车跟前去。她不愿意叫人看见这个夜晚她是睡在一个男人的宿
舍里的。
    “这就是我为什么在离开踏实二十多年以后再来的原因。我
是为了看看这间地窝子呀!”李静惠最后说。
    听完了她的故事,我久久没说话,我的心理很复杂。
    “你再也没见过他吗?”后来我问。
    “没见过。那天一直到十点钟,汽车才修好。我站在汽车旁边
往这边看,但始终没看见那个人,也认不出我睡了一夜的地窝子
了。后来我们就回小宛去了。”
  “你想过他吗?”
    ·233·

夹边沟记事
    “你是说现在吗?想,要是不想他,我会来这儿吗?其实,从那
个夜晚之后,我常常想起他。当然,我不是说想和他成为夫妇,我
是说他是个好人,不由我不想他。我是文革后考进大学的,上完学
留校当教师,现在有了丈夫,有了一个十一岁的女孩,我的家庭生
活很美满,但是我常常想起他,想起这间地窝子,在这间地窝子里
度过的那个夜晚。我从心底里感激他。”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涌出泪水来了。我说:
    “你感激他什么?”
    她说:“那天夜里我已经失去理智了,他如果采取进一步的行
动,我是不会反抗的,可是那样一来……”
    “如果是那样,你的生活的履历表就要重新填写了。”我笑着
说。
    “可不是吗?”她笑了一下,泪水流了出来,她用手指头抹了一
下,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听说过这件事:我们宣传队有个叫艾丽
丽的,和宣传队一个叫吴大江的关系好,她怀孕了。可是她又不愿
和吴大江结婚,说是结了婚怕再也回不了城市。结果,被下放到石
棉矿去挖石棉,有一次塌方,叫石头砸死了。”
    “要是那样,我是说如果你像艾丽丽那样,你可能现在就不会
想他了,也不会大老远来看这间地窝子了:相反,你会恨他的,恨
这问地窝子。”    、
    “那是,那是。”她赞同地说,点着头,但是当她又抹了一下泪水
之后说,“但是也难说。”
  “嗯?你说什么?”
  我怔了一下,看她,她却扭身走开去了。我们走回住处去。太
阳已经落下大草原很久了,东边的天空夜幕已经拉开,但是西边的
天空宁静如水,从地平线下边射出来的阳光把一小片压得很低的
云彩照得明晃晃的,像是一小片薄得透亮的金箔。

妈妈告诉我
妈妈告诉我
    解放前我家住在水北门。妈妈告诉我。水北门就是兰州旧城
北门楼外边黄河沿一带,妈妈说那里解放前是兰州城水陆运输的
集散地,有几家客店和大车店,东来西往的筏客子(水手)和车老板
们到了兰州城都住那儿。
    我家也开着个大车店。
    妈妈说我家的大车店生意最兴隆,因为我家的大车店在水北
门最西头,门前有一片很大的空地一直伸延到黄河沿,顺着黄河、
大夏河、洮河放下来的粮筏、皮筏、木筏都可以停靠,不管有多少粮
食、毛皮、木材都可以堆积在那块空地上,从甘肃九州八十一县来
的驮货马帮拉货马车可以直接赶进我家院子里,院子里站不下还
可以站在门前的空地上。当然,我爸爸的讲义气我妈妈的忠诚贤
惠的名声也起着作用。
    兰州城解放前夕,我家的大车店一下子冷落了。这一方面是
政局动荡,听说共产党已经打下了西安正在向兰州进军,另一方面
是西北军阀、国民党西北区军政长官马步芳加紧扩充军队,师管会
的一个新兵连驻扎在我家的大车店里。
    我妈说这连新兵全是回族人,刚刚从河州(现临夏回族自治
州)抓来的壮丁。他们住在我家的大车店里,白天就在河沿边的空
地上操练。本来我家的房子很多,别说一个连,就是两个连也住得
下,可是新兵逃跑得不行,连长就把一百六七十人集中在十一问房
子睡觉,炕上睡不下就睡在地下,为的是好监督。新兵连长是个河
州东乡人,三十几岁,脾气大,性子坏。白天训练他不去校场,蒙着
    ·235·

夹边沟记事
头睡觉,天一黑他的精神来了,挎着手枪满院子转,查哨巡逻防止
当兵的逃跑,一直到天亮。
    就这,新兵还跑了十几个。妈妈告诉我,这是她干的。
    连里有一个娃娃兵,我妈说这个娃娃兵才十四岁,站着还没步
枪高,新发的军装穿在身上像道袍一样,裤子提不起来拖在地上,
走路时沙哒沙哒地扫着地。全连的人都欺侮他,一会儿这个叫提
水去,一会儿那个叫扫地去,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