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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我八十岁你也是我妈，没钱还找你要。”
“作孽噢！我养的是个讨债鬼啊！”
……
弄堂里飘着一股浓浓的菜香味，家家户户的灶披间都响着煎炒烹炸的声音，到家透过厨房一看，婶婶果然也在拷熏鱼，金丽萍端菜出来正好迎面碰上她们“小蔓、小慕来啦！快点洗洗手，六点半准时开饭！”
两人应了一声洗手换鞋进屋，徐蔓看见徐正弘喊了一声爸，又跟叔叔打了招呼，就沉默地坐在凳子上看电视，徐芾正投入地玩着徐慕的电脑，根本没留意她们的进出，热热闹闹地年夜，家里却分外的安静。
终于开饭了，一桌子菜费了不少功夫，徐慕夹着虾就跟她妈说“妈，做饭太辛苦了，明年年夜饭我们外面订一桌算了。”
“过年不在家跑到饭店算什么，外面订的哪有家常菜的味道”张菊英颇不以为意，辛苦是辛苦了点，不过大人小孩吃得高兴她就满足了。
“婶婶，徐慕是心疼你呀！现在去饭店吃年夜饭的人很多的，实在不习惯，外面有那种凉菜和半成品外卖的，我们明年可以叫一些，这样你只要做几个大菜就可以了，省事吃的也舒服，价格还比去饭店便宜。”
上海的年夜饭一般都要有熏鱼、蹄髈、四喜烤麸、腌笃鲜、醉鸡、油爆虾、八宝饭这几样菜色的，譬如他们家桌上凉菜除了松花、小黄鱼、肉冻还会有蒸鳗鲞和呛虾。用料都很足，关键全部得自己做，像八宝饭是豆沙馅的，这个就得提前拷豆沙，更别提连粉丝汤里的蛋饺，都是张菊英坐在煤气罐前面，用蛋液放到汤勺里烘好以后捏的了。一顿年夜饭准备材料不提，真的开始做也得两三天，确实很辛苦。
“好好好，明年我们试试看，要是感觉不错我真是省事了，我这两天胳膊都酸死了”张菊英一看女儿和侄女都这么关心她，心里非常高兴，一辈子图什么，不就是家庭和睦嘛！
“小叔，你看两个小孩多孝敬弟妹，你们以后有福了！”金丽萍看说的热闹也跟着凑趣了几句。
“不用以后，我现在就开始享福了”徐正强举起手里的杯子，他平时爱喝黄酒，徐蔓自从上班后每次回来都要给他带，比他自己买的要好很多。
“爸，你怎么不说我这次年终奖还给你买烟了！”徐慕故意瞪了瞪她爸和她姐“别人说你两个女儿你很得意是伐！”
徐正强听女儿这么说干脆摇头晃脑“那当然了，现在谁不羡慕我，养女儿就是划算呀！”
张菊英和徐蔓、徐慕自是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徐正弘心里可就不是那么舒服了，女儿过年并没有特意孝敬他什么，以前就算了，今年她可是上班了！而且晓得给她叔叔买，就不知道给他也捎点么？不过他历来城府深，并没有在饭桌上漏出什么异样。
徐蔓当然不清楚她爸这一会儿，肠子里就这么绕了一圈，她想的是反正吃的用的家里都混在一块，肉什么的她买不好，就尽量多买点米、面、油。
再说她也是考虑到每年过年她爸来，除了给徐慕的压岁钱，一个礼拜吃住都在这，叔叔婶婶虽然不计较，但他们不能理所当然。过日子还是实惠点好，所以她手头有活钱时，不是给徐慕买点新衣服就是给婶婶买点抹脸的或者洗化用品。
就着春晚下饭，时间过得很快，年轻人没一会儿就吃不动了，那边两个父亲喝酒也有点喝高，徐正强只是脸红，徐正弘却已经开始一贯的酒后愤世嫉俗，徐蔓掩下眼底的厌恶，捅了捅徐慕“吃够了伐！去梁茜家吧！”说着眼神冲电脑前走不动路的徐芾瞟了一眼。
徐慕顺着她眼神一看，讨厌死了！自从他一来，电脑自己就摸不到边了“走吧！在家里也没有好玩的。”
两人跟正在厨房热汤的张菊英说了一声，就往梁茜家走去。
***
年三十是团圆夜，连徐正弘这样的知青都赶了回来，罗家却是一如既往地气氛凝重，盖因他们的年夜饭桌上十几年来都缺席大哥一家人。
罗老太太夹了一只虾，声音低沉地问“你看清楚没，他们今年回来了？在他丈母娘家过的？”
“妈，大哥的丈母娘前两年就没了，那个老房子现在是大嫂娘家的外甥和外甥媳妇在住。听弄堂里老邻居说，大哥的大小子有出息了，早就在外面买房子搬出去了”讲话的是罗家老三罗勇，他也很无奈，大哥不回来的原因全家心知肚明，有什么好打听的，人家现在混得好了，也不可能让你沾光。
罗老太太慢条斯理吃掉虾，似没有听到般的擦擦嘴角，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电视机，那里面正在演唱歌曲《孝敬父母》。
第14章 chapter14
“来，干杯！”罗家爸爸罗毅作为一家之主先举起杯子，大家碰了一下就见他还有话说“第一杯是祝我们全家新年快乐，团圆美满！这第二杯我们敬一下俞素芬同志”罗妈妈听到这话便笑呵呵端着杯子等着老伴的下文。
“祝你新的一年里青春永驻，笑口常开！”说完他自顾自干掉不算还催促两个儿子也上，俞素芬笑着打断他“老不正经的，他们小孩子喝什么酒，行了。”
“妈，这么说你退休手续来的时候都办好了喽！”罗亦俞出声询问。
“对，去年十二月份办好的，我算是彻底闲下来了。你爸爸也快了，下半年他六十岁生日一过就可以办了。”
“那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听大儿子这么问，老两口都知道讲的是罗小俞二子女回沪的事“总归都要回来的呀！不然小俞一个人呆在安徽怎么弄？不过听人家讲这个名额很少的，也不晓得办不办的下来”俞素芬没有犹豫就直说了。
“那这次过完年你就不要回去了，先去填表格咨询一下！小俞今年不是正好25岁么，周岁没到之前赶紧把申请交上去，省得夜长梦多。我一早也拜托了朋友，到时候他会帮我们尽量疏通的”罗亦俞沉吟了片刻看向他爸。
罗毅放下杯子就跟老伴讲“听大俞的，年后我就和小俞先回去，反正不就还有大半年嘛！正好你这边缺什么证明我那里还可以及时给你开出来。”
“哥，那我这工作还干不干了，这边不都要求无业才能回来么？”
“我看这次回去让你爸跟单位打声招呼吧！等拿到退工单在后勤那里开个证明，再去街道开个证明，我这边也好快一点”既然决定了，俞素芬也不是磨磨唧唧的人，脑子里立刻有了一二三的步骤。
“辞职以后你可以来上海找工作，这边只要肯干找个类似你之前的职位并不难”罗小俞上大专念的是艺术类的动画设计，毕业四年他的同学除了远赴北上广的，剩下的基本也都转了行，最初他在一家民营的单位混了两年，不过工资实在太少，后来父母就把他弄到了油田系统，可惜的是他学历不是本科，最后只是当了个临时工。
“大俞，那我们户口迁进来现在是往这套房子迁是伐？”
“对，买房子的时候考虑到以后你跟爸爸还有小俞要回来，我就把自己的户口从外婆那转过来了，这样我们家里想办什么事就可以去办，不用顾忌别人的想法。”
听到大儿子这么说，罗毅和俞素芬都沉默了下来，罗小俞也闷不吭声地吃菜，当年自己也七岁了，该懂的事早就懂了。
他记得八/九年有一阵，大院里有很多叔叔阿姨都把小孩送回上海，爸爸妈妈也带着哥哥和他回上海奶奶家，爸爸求奶奶，可是奶奶冷冰冰地坐在那里，磕头都没有用。
奶奶长什么样，奶奶家里什么情况他已经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但那乌黑黑地房间和额头碰地板“咚咚咚”地声音，却是一直记着的，后来他们全家无奈去了外婆那里，好在外婆家最后收留了哥哥。
“好了，爸妈，我说这个可不是为了搞砸气氛的，你们马上退休要回来，我们一家四口这么些年总算团聚了，这是好事啊！罗小俞，不要光知道吃，都说老儿子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快去卖卖乖啊！”
“冤枉啊！我比窦娥还冤！我以前也以为自己是小儿子肯定受宠万分的，没想到我老娘是个偏心的，只晓得念叨大儿子好，一比下来我都快碎成渣渣了，现在我在家里的地位只比爸高一点点好不好”罗家小二马上皱着脸，拧着眉头真真假假地吐苦水。
“小赤佬，还拿你老爹寻开心了”这么一闹，老罗两口子总算又高兴起来“你还跟你大哥比呢！你大哥的学习、工作老早就不要我和你妈操心了，再看你，还伸手问家里要钱花呢！”
“你看，又来了，每天不踩我两脚你饭都要少吃一碗。”
大家一通笑闹后，俞素芬想起了这次来最关心的一件事“大俞啊！你女朋友年初四来的对伐！”
“肯定来，到时候我们全家一块吃顿中饭，下午我跟她出去溜溜。”
“对对，趁着有空你们多处处，那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带你去她家啊！”光小姑娘来有什么用，要上门去让人家相看才有戏啊！儿子都快35了还没成家，真是愁死了，他又比小儿子有主意，想给他介绍估计也成不了。
早些年说事业重要，可这岁数委实也太大了。去年听说他有了女朋友，俞素芬连女方情况都没有问，有总比没有好，先看看人再说！
“初三先去他们家！”罗亦俞和老爸干了一杯，罗爸爸听闻马上说“那让你妈妈提前准备好礼品，毛脚女婿上门老派人还是有很多讲究的。”
“对的，她家里有什么人你都打听好了伐？父母喜欢吃什么，都要准备好，显得我们尊重点。”
“她家里老一辈的人都没有了，烟酒什么我也准备好了，妈你就初三一早帮我去菜场买点新鲜的螃蟹就行。”
“好，妈会给你办好的”既然八字已经开始撇了，罗妈妈自然就开始打听了“大俞讲讲你女朋友的事呀！我们也好有个底！”
罗亦俞想起徐蔓，不自禁眼角都比平时柔和了些“她跟小俞一样大，82年的，今天夏天研究生毕业，现在在我们公司实习。”
“哇，比你小九岁啊！办公室恋情？大哥，你吊！”罗小二先忍不住惊讶出声，乖乖隆地冬，韭菜炒大葱！他大哥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你懂什么！现在男的大点那叫有安全感”俞素芬拍了一下小儿子，转过脸笑嘻嘻地说“研究生！那这小姑娘跟你肯定很有共同语言的。”
“对，她也是华东理工的。”
“噗！你牛，还是师生啊！”罗小二觉得必须重新认识一下他哥。
“那很好啊！你们有许多互相了解的时间，这样对婚后相处很有好处”连罗爸爸都加入了话题。
罗亦俞点点头 “而且她父母也是知青，不过不是老三届”罗小二觉得他哥的脸上带着一丝疑似得瑟的调调。
这下老罗来了精神“哪里插队落户的知道伐！知青好，没想到还挺门当户对啊”对着他老婆俞素芬说“看来以后我们和亲家也能说道说道。”
“安徽的，好了，等初四给你们这个惊喜吧！”哇！这下大家都惊了，太巧了也！
所以徐蔓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其人已经成功勾起了这一家子的好奇心，一无所知的她和妹妹从梁茜家出来后，就进了屋子里面一间，今天她要和婶婶还有徐慕挤一挤，外面金丽萍和徐芾睡徐慕的床，徐正弘和徐正强只能在厅里搭板了。
这一晚鞭炮声就没停过，除了两位喝的酩酊大醉的男士，其他人睡得都不算踏实。
第15章 chapter15
大年初一徐正弨一家三口拎着大包小包来奶奶家，往年他们都是初二上门的，今年因为家里要商量事所以算是特例。
众人见面先是互相一通拜年，从大表哥张博宁开始算起，家里徐蔓、徐慕都已经工作，按照习俗压岁钱就不该拿了，但徐正弨还是一人给了个红包，说就当讨个彩头。大过年推让显得有点假，两只小鬼自然是妥妥收起，既然开了这个头么！徐正弘和金丽萍也只能掏出钱来发，叔叔也早就准备好的，总之虽然不是小孩子了，但过年拿压岁钱真的很爽。
喝了两口茶后，这一屋子人马上分成了三拨，婶婶、姑姑还有金丽萍自然去厨房一边收拾午饭一边闲话，屋里徐正弘、徐正强和姑父张健也很快聊开，至于年轻人这边，她和徐慕把张博宁押到里屋正在进行‘严刑逼供’，徐芾自来后难得看见家里出现一个年轻男孩子，也破天荒没去玩游戏，跟在屁股后面进了屋。
“博宁哥哥，听说你谈了个女朋友，怎么不请我们出去吃饭介绍介绍啊！”
“是啊！有了女朋友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