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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滚带爬-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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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秘书长说,那也未必吧,你以为娟娟真爱你啊?说不定,正好找借口逃脱呢。金主任认真地说,李秘书长,你,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绝对不可能,我们是经过考验的。李秘书长不屑地说,考验?哈哈哈哈,你还相信考验。金主任看李秘书长不救他,又跟张田地求援,张老板,我喝多了……喝多了。张老板说,不多不多。张老板说不多不多的时候,眼睛望着许可证,意思是说,差不多了。 

  酒确实喝得差不多了。 

  大家舌头都硬了。 

  每个人说话也都是各有重点了。 

  金主任和芳菲说话,达生和张田地说话,我和小麦说话。最精彩的,还是许可证献媚般地和胡月月说话了。 

  话越说越多的时候,我们才没有配角的感觉。 

  但是,达生和张田地关于挖掘机之类的话,让胡月月岔过去了。胡月月岔达生的话,并不是对达生的不敬重,而是要逃避许可证。这一点,小麦也是看在眼里的。 

  胡月月说,田地你把嘴张着,让我看看。 

  张田地就把嘴张着,用一根手指头按住下嘴唇,让胡月月看。胡月月看了一会,说,还没好,还有米粒大一块,你不应该喝酒,这种口腔溃疡,对酒很过敏,会加重的。 

  张田地说,感觉比昨天好多了,我少喝点酒,去去火,消消炎,不要紧。 

  幸亏我昨晚给你贴上意可贴。胡月月说完,就不说话了。她坐着不动,也不看别人,干净而整洁的脸上,氤氲着淡淡的喜悦。我注意到,整个吃饭的过程,她都基本保持这样的表情和姿态,她也不敬别人酒,如果别人敬她酒,她就端起鲜奶抿一小口。如果别人不找她说话,她也不跟任何人说话。就连跟她熟悉的李景德、金中华,也没跟她多说什么。她大约不是不善说话,而是没有说话的气氛。至于像许可证那样,近乎不知廉耻的嘴脸,她是能躲就躲的。 

  幸而还好,许可证和李景德说上了。他们说着市里主要领导的爱好和特长,以及他们的升迁过程。他们说着说着,许可证一激动,摸出手机,说,让周主任也过来?还有孙市长,都把他们叫过来,吃完饭我们到宾馆去打牌。李秘书长说,这么晚了,惊动市长、人大主任他们,不太好吧?许可证说,这有什么不好的,都是小弟兄,我叫他们来,谁还敢不来啊。许可证又说,要不这样也行,让他们直接去宾馆。李秘书长说,也好,那就让领导去宾馆吧,张田地你先去联系一下。 

  小麦的腿又碰我一下了。我看一眼小麦,她低着头正在喝汤,脸上的表情若无其事的。我也碰她一下,表示我懂她的意思。小麦再碰我一下,还瞟我一眼,意味深长的。我们都知道,许可证又搬出副市长和人大副主任,确实是摆显给我们看的。但是,我能够理解许可证这种人,因为他不摆这个,如何又能显示自己的身份和能量呢? 











  整个席间,我和小麦都用腿在桌子底下说话。我知道她碰我的意思,她也知道我碰她的意思,我们碰腿的主要内容,都是针对许可证的,仿佛在说,看看。其实,我看出来,海马、达生,还有芳菲,都觉察到许可证的言行了,因为他们的眼神,经常对一下,言外之意是,大家都懂。但是,小麦把腿贴在我的腿上长时间地不动,那可是有言外之意的。我隐隐觉得,我和小麦,要有新的生活了。 

  由于许可证等人要到宾馆去打牌,酒很快就散了。 

  在散酒之前,许可证特意关照我们。他说,你们再慢慢喝着玩,我和这帮弟兄去摸几把。 

  许可证的口气里充满了得意和自豪。 

  我们表示听懂了,他要陪副市长和人大副主任到登泰大酒店打牌去了。是张田地打电话安排的房间。 

  但是,许可证又多此一举地把我拉到一边了。许可证说,老陈,你最了解我,我也想跟兄弟们在一起玩,能玩出感情,能说些真话,可身在江湖由不得自己啊,市长我能不陪吗?人大主任我能不陪吗?还有李秘书长,都是大领导,你是搞艺术的,你什么都懂,我也从来都高看你一眼,你能体谅我就行了。这样,你跟兄弟们解释一下,我改天请你喝酒,到我家到饭店都行……就这么说定啦,你先别急着走,带着他们慢慢再喝几杯,还有小麦,你们还挺不错嘛,哈哈笑话笑话……我走啦,这里就交给你了。 

  我答应了许可证。 

  可我们并没有慢慢再喝几杯。 

  我们也各自散了。大家表面是痛痛快快的,实际上,内心和我差不多。作家海马说,我本来是要赶稿子的,我都好久没写什么正经东西了,我那首诗,都构思两个星期了。达生说,我上南京都没去,南京的生意都让我推掉了。芳菲热烈地笑着,说,我看这样很好,金主任人不错,金主任说不定能帮我拉点广告呢,还有李秘书长,还有张老板,也不错,没想到许可证还有点本事。海马说,得着你了,我是看着不顺眼。芳菲说,什么顺眼不顺眼的,人家许可证玩的是面子,是展现自己的实力,懂不懂你呀,看你还是作家呢,就不晓得林子大什么鸟都有的道理?这样子来说,大家不都是很好?看不顺眼就各忙各的,顺眼就常在一起玩玩,实在不行,最多不远不近就是了。 

  我很赞成芳菲的话。我觉得,这和芳菲的职业可能有关,她在晨报搞广告,要和各色人等打交道,碰到金主任这样的人,不一把抓住才怪了。但是,我看芳菲脸上挂着笑意。她的笑和十年前一样,十年前的笑,走过长长的时间隧道,还是那样的感动人。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我想到了重叙旧情一类的话。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她也看到小麦和我的言行举止了。我再看一眼芳菲,心里有些隐隐的,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我觉得,大家心里也许并不好受,我还是少说两句吧。芳菲骑上摩托车,然后跟我们叫一声拜拜,她目光在扫过我的时候,是和我的眼睛对视了一下的。与此同时,芳菲的摩托车呼地一声就冲进街市的灯光里了。达生也上了他的切诺基吉普车,跟海马说,跟我去玩啊。海马临上车时,看了我和小麦一眼。达生又说,老陈、小麦,一起走啊?小麦说,不了。我也说,我还有点事。达生说,要不你和小麦找地方聊天去,老陈,可要照顾好小麦啊,出了差错我拿你算账。海马说,出什么差错?老陈还巴不得出点差错呢,你说是不是老陈?小麦,你和老陈去出点差错啊哈哈哈…… 

  我打着哈哈,跟他们挥手。 

  就剩下我和小麦了。我和小麦在春城饭店门口的灯光里,互相笑着。我看到小麦闪闪发亮的牙齿,还有她闪闪发亮的眼睛。 

  我说,你老是碰我腿,什么意思啊? 

  小麦说,那你不是也碰我腿吗,你是什么意思? 

  我说,原来这样啊。 

  小麦说,原来就是这样啊。 

  我们再次笑起来。 

  小麦说,只可意会…… 

  我说,许可证这家伙,真有意思。 

  小麦说,什么有意思啊,我当初就没看错。 

  小麦说的当初,就是十年前,她和许可证那场不了了之的恋情。 

  我说,人家那是有尊严的生活嘛。 

  哟哟哟,别恶心我了!小麦说,算了算了,我们提他干什么啊,没劲! 

  我也附和着说没劲。 

  小麦说,坐坐去啊。 

  我说,坐坐去啊。 

  小麦说,到老树咖啡馆还是半打啤酒吧? 






十一




  我说,到那么豪华的地方干什么啊,我可是弱势群体,身上没有几个银子,随便找个地方坐坐吧。 

  小麦说,你怎么这样说啊?小瞧自己啊?钱也是人赚的,钱算什么啊,有钱就花,没钱借钱也要花,你说是不是?你要是这样说,我还非要到好地方不可,说好了,今天我请你,我们到外婆的厨房去喝咖啡。 

  小麦说完,还拉一下我的胳膊。小麦这一拉,让我心里一热,我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要不要打车?小麦说。随即她又说,别打了,走走吧。 

  我也说,走走吧。 

  走走也挺好。 

  我喜欢走路。 

  我们就在大街上慢慢走了。 

  安静的街上,有一些神出鬼没的影子。我心里也有一道影子。行人很少,他们仿佛都有着没完没了的心事。我们走了一会儿,身边的小麦噗地一笑,说,走路,路怎么能走呢?有没有别的表达? 

  灯光划过一道道大树的枝节,落在小麦的身上。 

  和尚不说走路,他们说行脚。 

  行脚?脚在行,精辟。 

  你常走路?我又改口道,你常行脚? 

  不常。你说你喜欢走路,啊——行脚——和谁啊? 

  我哈哈两声说,和谁啊?和影子。 

  小麦便又不说了。大街很长,白天时,好像没有这么长似的。我们拐过一条街时,我的手机突然叫了,是短信的声音。我掏出来看,是库斯科的黑珍珠小姐。我心里一慌,在假装回短信时,把对方的短信删了,又把手机关机了。我想赞美几句小麦,一时又想不起恰如其分的词句来。倒是小麦说,这天气,要冷了。我说,那是,冬天了,也该冷了。 

  又是没话。 

  后来,我想起我为她画的肖像。不过我还是反复告诫自己,可千万不要把我为她画肖像的事泄露出去啊,这时候,还不是时机呢。 






十二




  第二章 

  4 

  我和小麦来到外婆的厨房。这里不光有咖啡、啤酒、各类洋酒等饮料,还有丰富的时令小吃。小麦要了两听啤酒,要了一盘鸭蹼,还有一盘烤鱿鱼和一盘鱼仔酱。看她很熟练的样子,我猜想她一定是这里的常客。我说,你这几年混好啦,很小资啊。小麦说,什么小资啊,我不喜欢这样说——小资还不够啊,疯玩疯玩吧,偶尔的。 

  我们小心地喝着啤酒,也小心地说着话。 

  一直到这时候,我还不知道她现在干什么职业,从海马的介绍里,听不出她是干什么的,也好像没有别人说。我是不是该问问呢?她花钱大手大脚,穿着也讲究,不像是日子过得很紧的人。算了,该知道的,自然就水到渠成,她要是不想我知道,问了也白问,弄不好还破坏气氛。要是让我猜测,也许我们都看不惯许可证的作派(我们最初的碰腿也缘于此),所以我们才能坐下来聊一聊吧?也许呢,并不是这样的,也许我们在碰腿的过程中,找到了某种默契。我看到,在暗黄的灯光下,小麦已经不像青春时那么青春了,她的眼角已经有了浅浅的细纹。在我们这帮人中,小麦是最看出变化的一个,我不是说在事业上和心态上,我是说单从外表看。这是因为,十多年前,小麦才刚刚二十岁。十年的风霜和雨露,不要说人,就是石头,也都会发生变化的。 

  小麦从前是我们的打字员,那时候她职高刚刚毕业,又青春又健美,把我们一下子照亮了。我们那个单位叫招商局。这是开发区新成立的单位,从市里招聘了很多人才,小麦、芳菲、许可证、达生、海马、我,我们六人是第一批工作人员,招商局的局长是开发区管委会一个副主任兼的,副局长是工业公司的总经理兼的,而办公室主任就是许可证了。许可证那时候三十多岁,刚离婚不久,单独带着十多岁的儿子。许可证开始时,还偶尔在星期天时,把儿子带到单位去玩。他儿子叫许小晖,一个调皮而可爱的孩子。后来他追小麦,才不把儿子朝单位带。许可证在我们招商局,不但年龄最大,阅历最丰富,还给人老成持重的感觉。那时候,许可证就是做官的材料,招商局的日常工作都是由许可证打理的。那时候的招商局啊,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单位,热热闹闹的,区里的,市里的,很多人都打着招商的招牌,出去东奔西跑,反正花的都是公家的银子。不过,出去招商的,不管是去国外,还是去香港、上海、广州、深圳,都是管委会领导的事,招商局最多去个把拎包的人。具体说,如果是市领导出去招商,拎包的就是开发区管委会领导和市领导的秘书,如果是开发区领导出去招商,拎包的才是我们这帮人。再具体一点,能常常出去跟领导拎包的,只有许可证了,我们连拎包都轮不上。回想在那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们的好年华真是虚度了。我们把能给领导拎包当成我们最奢华的追求和生活了。但是在那段生活里,我们却因此建立了一种不算深厚,但可称得上亲情般的友谊。这种友谊,用海马的话说,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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