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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是个洒脱的性子,风一阵雨一阵。也许等圣人大一些,母亲就会回过头来看宝王兄了,就会操心起宝王兄的娶妻生子了?宝王兄却并未等到这一天。因为后来又有了寿宁和五弟。”
“母亲,您和先帝把爱都给了宝王兄的弟弟妹妹们,却很少跟他解释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给先敏敬太子让路,宝王兄那样热爱领军,以至于都敢做出悍然杀良民充当军功的事情来,先帝不曾惩罚他这样冷酷无情,却一言不发地不再让他出外建功。在宝王兄看来,这是什么?除了给二哥让路,这还能是什么!?”
“宝王兄就这样跋扈着,刚愎着,糊涂着,委屈着。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直到有了生而知之一样的雍郎——他身周热衷名利的人那么多,怎么会不在这些人的撺掇下动了谋逆的心思?!”
“母亲,这件事里,谁都不委屈,不可怜,最委屈最可怜的,是宝王兄。”
邹皇后记得,自己走出西配殿时,裘太后的哭声也传了出来。压抑,却哀哀欲绝。
☆、377。第377章 风满
正月十二,裘太后借口身子不适,带着沈英妃,令叶大、桑九、牟燕娘、小语、流光、飞星跟随,去了骊山。留下尹线娘,并几张盖了太后凤印的空白诏书,令她私下里告诉邹皇后:“我把伤员病号都带走,你们放心做事。不要怕,天塌下来都推在我身上。”
邹皇后看着手里的几张空白诏书,沉默下来,令人记档,然后拿给明宗:“四郎,母亲终究是偏心的——偏向咱们,偏向您。”
明宗看着手里的黄绫卷轴,沉默下去。但眉眼之间,已经柔和下来许多。
正月十二夜,沈迈令尹线娘转告邹皇后:“太后车驾刚刚出城,达王便私下里约见宝王和温王,谈了整个下午,劝其不要弑君,留圣人性命。温王沉默,宝王一口答允。”
邹皇后冷笑一声,挑眉讥诮:“父子不曾相认么?”
尹线娘脸色怪异:“我特意问了沈将军,沈将军道:不曾。”
邹皇后呵呵一笑,转身提笔,一挥而就,交给尹线娘:“立即交给我兄邹禺,令他设法从小杨学士处打探,温郡王打算令哪位王爷辅政。”
正月十三下午,尹线娘接到邹府传书,立即呈报邹皇后:“小杨学士透露,温郡王言谈之中,压根就没有辅政亲王这一项。事事策划,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邹皇后皱起了眉头,心头的感觉越发不好:难道雍郎真的跟自己一样,是重生的?!
尹线娘歇了口气,接着道:“小杨学士似乎很是得意,还说,到时候,都是自己这等年轻人的天下,除了杨正卿要从鸿胪寺去吏部之外,其他的老迈一辈,都要被撤换!”
邹皇后顿时睁大了眼睛:这,这是,疯了吧?!大唐朝堂哪里经得住这样的动荡?雍郎若果然前世曾做过帝王,怎么会使得出这样的晕招?!
尹线娘的神情也很诡异:“小杨学士最后说,如果小二郎肯出来做事的话,他可以帮着在温郡王跟前美言,让他去执掌户部!”
邹皇后紧紧地皱起了眉头,邹禺可是自己的亲哥哥,这到底是小杨学士是个草包,敢于相信自己的哥哥不会为自己复仇;还是温郡王是个孩子,天真地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利益二字交换?
尹线娘忽然说了一句话,当做她对这些话的结论:“娘娘,温王是个孩子可以理解,小杨学士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邹皇后噗嗤一声,失笑起来:“你说得对极了,我也正想这样说!”
晚间,沈迈又令人递了消息进来:“宝王爷微服,单独约了达王爷出来吃酒,父子相认了。”
邹皇后惊奇,连声追问:“宝王竟然敢认?”
尹线娘冷笑一声,压低了声音将事情的后半截说了出来:“达王爷的酒中,有毒。”
邹皇后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渐至铁青。
半晌,邹皇后的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畜生!”
正月十四下午,沈迈令人紧急给尹线娘送来了消息:“立即报知皇后娘娘。”
尹线娘听了消息始末,大吃一惊,飞跑进了内室,推门进来,不管周遭的情形,高声道:“娘娘!温王殿下毒杀林樵!”
邹皇后从美人榻上翻身坐起,手中书简哗啦落地:“什么?!”
尹线娘的神色简直可以用激动惊喜来形容:“温王殿下,杀了林樵!”
邹皇后仰天大笑:“天助我也!”
雍郎不是重生者!
宝王与达王的关系,一方面,可以说是明宗撕破脸捅出来,便能够剥夺宝王和温王继承大统权力的,无上利器;可另一方面,也是可以拿来威胁一向深受母恩、孝顺有加的明宗的一柄尖刀!
太后婚前有子,欺瞒先帝四十年——这种事一旦大白于天下,太后便只有自缢一条路!而宝王和圣人两兄弟,却是同母的,他们都是裘太后的亲生儿子。裘太后若是身败名裂,他二人就会同时失去坐上龙椅的资格——这是一把名副其实的两败俱伤的双刃之剑!
但宝王和温王,却像是对元宵过继一事已经十拿九稳一般,竟然在那之前,便急急地解决了生身的父、祖达王殿下,以及在这件事上,己方唯一知情的达王府长史,林樵!
只是为了早绝后患,而已。
但这样一来,他们便失去了威胁明宗的一枚,最重要的棋子!
这绝不是一个老辣的帝王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雍郎不是重生!
而只是个生而知之、聪慧灵透的,孩子,而已!
只要他只是个孩子,他就绝对不是自己和明宗的对手!
邹皇后长身而起,高声令人:“让阿舍准备酒菜,请圣人!”
……
……
来了的明宗却神色黯然。
邹皇后看着他,知道明宗又一次陷入了亲人即将离世的悲哀中,不由得呵呵一声笑:“臣妾恭喜圣人,贺喜圣人!那一柄能够伤到母亲的刀,已经被敌方,亲手折断了!”
明宗一愣。
邹皇后看着他,垂下了眼眸:“圣人,达王不是我的叔叔,我对他,没有半分半毫的骨肉之情。宝王殿下也不是我的哥哥,我对他,也没有半丝半缕的怜惜不舍。我只知道,一向护着我,帮着我,即便是在我最不堪最狼狈时,也会对我伸出善良之手的余姑姑,死在他父子二人手中了。”
邹皇后一旦说及逝去了的余姑姑,明宗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杀气。
邹皇后续道:“世人皆说,生恩不及养恩。达王是生了宝王殿下,可这三四十年来,对他宝王爷有求必应、宠信有加的,令他宝王殿下锦衣玉食、金奴银婢的,是先帝!而圣人您,也许达王叔和宝王兄于您而言,都是远远近近的血脉骨肉,可将您揽在怀里从小抱大、教您学武、为您射虎的,却是那个死在搭救您的母亲之后的余姑姑。”
“可宝王殿下,却为了一个本不属于他的皇位,先是背叛了养父先帝,接着毒杀了生父达王。”
“四郎,我听说他们父子俩自相残杀,心里觉得,痛快极了!”
“因为余姑姑的仇,报了一半了!”
“四郎,你不要可怜他们,因为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邹皇后说到这里,一仰头喝干了慢慢一盏烈酒,眼中的狠辣冰寒,几乎要满溢出来,淹没整个清宁宫!
明宗看着她,眼中满是震惊。
孙德福看得眼睛都直了,更兼下意识地轻轻打了个寒战:“邹娘娘现在,像极了当年的太后……”
邹皇后的嘴角扬起,一丝冷笑浮现,低声续道:“还有咱们那位自诩神童的雍郎,温郡王殿下。”
“还记得您告诉过我,雍郎七岁的时候,就说最爱的是史书。我现在想着,他这话,必不是假话!”
“堂皇史书,更多的都是君臣猜忌、骨肉相残。一个小小的孩童,唯有热爱看这些东西,才会在下令杀人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已经拿自己当了御座上那个名垂青史的千古一帝,所以才会这样在意自己的名声,神童、禅让,然后杀舅公、杀祖母、杀祖父,接着,就是杀一切的知情人了罢……”
“四郎,我跟你打赌,火烧掖庭的事情,只怕就是雍郎下的令!”
“这样一个小小年纪便心狠手辣的伪君子,我们怕他何来?我们又留他何来?又可惜何来!?”
邹皇后眼中的阴寒越来越重:“这样的孩子,若我是他的母亲,生下来,我便将他溺死在马桶!省得祸害人间!”
明宗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一仰头也满满地喝了一杯酒。
邹皇后说的话,所有的话,都是他想说又不敢说的话。
听着有人将这些话全数说出来,好,痛,快!
……
……
沈迈在御书房直等到二更天,洪凤才笑嘻嘻地来告诉他:“圣人在清宁宫喝多了,明儿一早,依计行事便了。”
沈迈张嘴便想要喝骂,被洪凤一个箭步上来掩住口,低声笑道:“如今这天,可变了许多了。您想好了再骂。”
沈迈撇撇嘴,低声嘀咕:“她娘的!改天换日啊!多么大的事儿,她竟然能把圣人灌醉了!她就不怕明日出了茬子?”
洪凤笑了,低声答道:“拉倒吧!娘娘前几日在太后跟前是怎么说的?不过是一队大理寺衙役出趟公差的事儿!您呐,不过是个震慑作用而已!大好的含元殿,娘娘怎么舍得血洗?必定是兵不血刃,天下太平啊!”
沈迈挠挠脑门,嘟嘟囔囔地咒骂着去了。
洪凤笑着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幽深。
说到底,沈将军还是怕皇后娘娘的,那一句挂在他口边的“小娘皮”,终究还是没有骂出来。
……
……
温王很早就睡下了,而且,睡得很香。
所以,当激动紧张到睡不着的宝王来他院子的时候,几个黑衣人悄悄地闪了出来:“阿郎,小郎已经睡了。”
宝王苦笑一声,背在身后的双拳骨节处,隐隐发白:“这样早?他还睡得着?”
黑衣人深深地躬下身去:“小郎本来兴奋得睡不着,后来想起阿郎来,说不能辜负了阿郎这么多年的教诲,才逼着自己躺到床上,翻腾了许久,睡去了。”
宝王点点头,垂眸,半天,问道:“你们知道,你们小郎手里,有一枚当今赐的闲章么?”
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莫名地看着宝王:“不知。”
宝王再次点点头,沉默下去,再也不发一言,转身,慢慢地走回书房。
越走,身形越显佝偻;越走,整个人越觉得苍老。
几个黑衣人看着他的背影,不约而同,露了一丝不屑。
☆、378。第378章 早膳
元宵节绝早,明宗和邹皇后就起了身。
邹皇后仔仔细细、一丝不苟地,亲手给明宗梳头、束发、穿衣、着履、戴冠,然后笑眯眯地看着他道:“要吃早膳,吃了才有精神,有中气。”
明宗呵呵地笑:“要中气做什么?我又不跟他们吵架!”
邹皇后有些俏皮地冲他挤眼:“四郎,你暴虐浮躁、偏听偏信、宠爱妖后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干嘛不活得更加肆意些?母亲当年那样任性,你去问问史馆,他们谁敢说母亲一个不字?!”
明宗眼中杀气一闪,嘴巴都笑歪了:“有道理!朕的妖后,去给朕上一大碗羊肉汤饼,多多地放辣子!”
邹皇后笑出了声,却脆脆地蹲身施礼:“诺!”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阿舍就笑嘻嘻地捧了一个大大的食盘进来了——那是一碗宽宽厚厚的白生生的汤饼,中间杂着嫩嫩的大块羊肉,甚至还有一两条羊脆骨,汤饼的最上面,是一大丛翠绿翠绿的生葱芫荽碎末,上头还浇了一勺红艳艳、油亮亮的炸辣椒!
看得明宗不由得食指大动,二话不说,抄起牙箸,吸哩呼噜地开始大快朵颐。
孙德福在一边看得,下意识地咽口水。
阿舍看得笑了出来,悄悄拽拽他的袖子。
孙德福会意,也不管明宗会不会发现,急忙跟着阿舍颠颠儿地跑了出去。
邹皇后笑眯眯地看着明宗吃,偶尔还会捡了旁边小碟子里的腊八醋蒜递过去:“清口提味儿。”
明宗来者不拒,痛快淋漓地将大海碗吃了个底朝天,然后伸手抻了邹皇后手中的香帕,抹了抹额头的细汗,长长地呼了口气,然后拿起旁边的茶碗漱了漱口,长身而起:“德福,走了!”
孙德福从外面跑了进来,口中还在嚼着什么,含含糊糊地应着:“哦哦。”
邹皇后噗嗤一声笑,道:“哪里就急在这一时?孙公公可吃完了?”
孙德福咕噜一口咽下去,呲牙笑道:“吃完了吃完了!刚好吃完最后一口肉!”
邹皇后看着他嘴角还残留着炸辣椒的油亮,抿着嘴笑:“擦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