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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山上下来时我就一直开着仪器,信号才断了几分钟,那曼镇就遭到袭击。农克祥离开那曼后,这信号又在农克祥撤退的方向出现了。不同的通信员有不同的习惯,而一些优秀的通信员往往会其独特甚至偏执的习惯。虽然我无法破解它的编码,但我能肯定是同一个人用同一台机器发的。”
“或许,农克祥袭击那曼镇不只是报复是果敢同盟军这么简单。”
“我看他们是要带走这个发报者,同时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所以制造了流血事件。”
“这么说的话,那曼镇还留有他们的人。想想看,要带走发报者带走便是,他们为什么不惜作出这么大的举动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有道理。”
四人陷入良久的沉默。几日来,这个四人小组一直秘密尾随农氏武装其中的一股,从缅北到距泰缅边境不远的落人谷,历行二百多公里。
自昨日起,强大的电子干扰覆盖了方圆五十多公里的地域,致使他们的追踪侦听任务受阻,与王飞云失去联络。十几公里外的不明交火又持续了大半天,一直到深夜才平息。他们心急如焚,狠不得拿起武器加入前方的战斗,但任务的重要性、机密性决定了他们只能静静地蛰伏在距交战区十公里外的地域,耐心等待。
他们既不知道农克祥与另一股主力会合后围歼了“红狼”分队(李建国、肖杨所部),也不知道缅政府军的机械化部队在驰援途中受阻。即便他们知道了,也改变不了“红狼”的厄运。
子夜2时,前方的枪声慢慢平息了,电子干扰随之消失。向前潜行侦察归来的蒋云报告说,农氏武装正向谷内运动。于是小组在分析了卫星导航系统和地理信息数据库提供的信息后,决定绕道进入落人谷,占据有利于侦听的位置后再设法搜寻敌踪。
追踪小组进入落人谷腹地后,天色微亮之时,通信专家、四级士官陆为明终于捕获到农氏武装的发报信号。信号源锁定在四公里范围内,这样的距离令庭车常紧张而兴奋:追踪任务有了新的突破,同时也意味着稍加不慎就有可能暴露己方目标、前功尽弃。
庭车常摘下挂在身上的JS9mm微声冲锋枪,放到盘着的大腿上,习惯性拿出一支勃朗宁手枪,心事重重地抚摸着。蒋云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安慰道:“赵一山已经被直升机接走,国内的医疗条件好,不会有事的。”
“老赵要是带着枪就不会有事的。”
“他是在潜回宾馆的路上同准备撤离的敌人迎头撞上的,带不带枪都无济于事。所幸,敌人忙着跑路,打中他就没再留意,否则不堪设想。你不用内疚,应该庆幸才是。赵一山是个老战士了,能顶得过来。只可惜……那曼的镇长没能等到援军到来。”
“有人就会有枪,有枪就会死人。”庭车常忽然说道。
蒋云愣了一会,摸不清这话的意思,便不再说话,看了看潜伏在不远外放哨的少年。那是个来自温州的兵,叫李杨,只有17岁,是41旅特勤营的格斗好手。蒋云记得“第4勘测组”进入缅甸时,警卫班里的人都称李杨为“李大公子”或“大少爷”,同样身为特种兵,他能想像得出李杨是怎样从一个娇生贯养的富家子弟转变为一名合格特种兵的。
“换哨。”庭车常低声说罢,拿起微声冲锋枪走向李杨。蒋云嗯一声,合上眼,他已经有30多个小时没睡觉了。
一支天线由树梢背后绕出来,缄默地竖着,倾听着。它孤独地扎在这片丛林里,却没有感到丝毫的孤独,因为,这是东方雄狮最灵敏、最忠诚的感觉器官。
再狡猾的狐狸终究只是狐狸。
雄狮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第五卷丛林之狐
第09章清晨九时
(一)
“我总觉得一直有尾巴。”长田喃喃自语道,虽然除了落人谷口一战时曾监听过中国特种分队的无线电联络之外他再没有发现过异常,但军人与通信专家双重职业习惯使得他总有某种不良预感。
村上再次不安地下意识仰视天空,在这方面他是信赖这位年轻人的,他又拿出烟,嗅过之后缓缓地点燃,安慰道:“这样恶劣的气候条件,中国的飞机是进不了谷的,即便是高空侦听,在如此大的范围下,并没有太大的机会锁定我们的确切位置。只要严格控制发报次数与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我总是觉得有人一直跟着我们。”
“用脑子想一想,从那曼到落人谷,你一直未发送过信息,此后我们还施放了足够时间的电子干扰,如果有追踪者,他们怎么可能一直咬到现在?长田,警惕是必要的,但不能捕风捉影。”
“哈依,课长。”长田略定心思,接通电源。数分钟后,他开始呼叫:“丸子呼叫百合,丸子呼叫百合,丸子呼叫百合,收到请回答。”
电波穿透层层雾瘴,冲破大气电离层,经由太空中的通信卫星中转扩散到指定区域。此时正以约定频道接收此电波的是两个方向:日本东京、缅甸北部那曼镇。
长田开始收听来自东京方面某民间气象公司的“天气预报”:“东京,晴,本日2℃至8℃,风力2至3级。48小时内,多云,2℃至0℃……”
“可以发报了。”村上说。
“哈依。”长田应道。刚才的天气预报暗示:一切正常,可以联络。于是长田开始发送村上的指示,数十秒钟后,设在那曼镇的一家名为野谷会社的民间移动通讯公司向东京方面的公司总部发送“本周交易数据”。
当长田听到来自东京的‘天气预报’中称:“名古屋,阴转晴,5℃~7℃……”遂如释重负地放下手中的干活,向村上报告道:“百合已收到指示。”
“走吧。”村上起身,将烟头掐灭在石缝里,吐出最后一缕烟云,走向候在不远外的胖子农克祥。烟云弥散开去,消逝在浓浓的林中水雾中,没了踪影,不留痕迹。
(二)
四级士官陆为明推醒缩在草丛中正睡着的蒋云。
“有眉目?”蒋云睁着眼问。
“没头绪。刚才捉到一些信号,又断掉了。”
“什么意思?”
“初步判断是直接向卫星端发送的。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向谁‘说话’。除非能录入较完整的信息并破译编码。”
“如果我的枪能把卫星崩下来就好了,来个大卸八块。小日本就是牛逼,我们要用几台车载着的东西他们可以缩成小玩意儿随便拎着跑来跑去。”蒋云讪笑道,随手抛出一粒石子。石子划出漂亮的抛物线,长了眼似地砸到远处的庭车常的脑袋上。
“小日本?”陆为明不动色声地问。
“都跟到这份上了,已经不是什么机密。你有权限知道。呃,上面早就发现农克祥的背后就是日本政府。”
“嘿,是人都能想得到。你既然挑明了我就更踏实了。”陆为明舒了一口气,席地展开手脚,做了些有助于血液流通的动作。
庭车常已听到他们的对话,正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些什么。良久,他问道:“组长呼叫过几次了?”
“第七次了。按约定,我们已有……34小时……7分钟没有和他们正常联络了。”陆为明不安地说,“不宜拖得太久,否则组长会认为我们遭到不测。”
“知道了。”庭车常松一松头盔的喉带,小心地攀到树上,用高倍望远镜仔细搜寻开。他何尝不想联络王飞云,然而在距敌仅五公里处打破无线电静默不仅仅是不折不扣的自杀行为,还会使整个计划遭受严重损失。庭车常放下望远镜,他深知这样的观察其实只是一种心理安慰,并不会带来什么转机。
一只麻雀发出晨起求偶的叫春声,传到庭车常耳中。庭车常倏地缩回脑袋,慢慢摸到一枝绿叶茂密的树梢后帖着,将9mm口径的JS微声冲锋枪轻轻拿到面前。树下,陆为明和蒋云已不见踪影,徒留下一台盖着伪装网的监听仪器。
这是一个身长约一米七、衣着褴褛的人,他的脚步无力而凌乱,身体空晃摇摆,重要的是他还拿着一支枪,赫然是中国的制式装备—带微光瞄准镜的95式步枪。蒋云那舒缓的呼吸中漾起一缕微波,旋即又稍纵即逝,微声狙击枪的十字丝仍一丝不苟地锁定着不明来者的头部。慢慢地能看清此人身上仿佛穿得的中国制式野战服,对,是99式服装,接着是软制肩章,一条残破的横杠,一颗未脱落的星……解放军少尉?这里怎么会有自己人,况且是看似落难的自己人?蒋云的手指扣在板机上,只等大脑里某个准确的判定。
那人越来越近了,他并未察觉到二百米内有三个随时可以让其悄无声息暴毙的枪口,以及一柄正伺机飞出欲划破其喉管的匕首。
(三)
云南省蒙自县,城郊某军用机场。
“所有人工搜索区域经过反复排查,仍未发现失踪人员。鹰眼方面也未收到任何求救讯号。”
“向指挥部上报情况,并指示是否可以进入落人谷内继续搜救行动。”
“是。”参谋麻利地切换频道,接通918工程指挥部,“搜救队呼叫指挥部,听到请回答,搜救队呼叫指挥部……。”
一名空降兵少校走出营房,几架直升机正在起飞点上待命,所有趟开的机舱内均坐着全副武装的士兵和闭眼调息的军医。他从每一架直升机旁心情沉重地踱过,野战鞋将微雨过后温热的路铺踩得啧啧作响。清晨九时的太阳窥视着死一般沉寂的机场。
良久,来自详和天际的温暖撒向城区,落在湿漉漉的街市上,咖啡店外,遮阳伞下的大理石地板上反衬着美丽的光幻。
“上班第一天,那个狗屁科长就色迷迷地盯着我,我硬是想给他一砣子,把姑奶奶惹毛了,他这辈子就别想做男人了。”说罢,她将脚从茶几下伸出来,提起晃了晃,锐利的鞋尖闪出一道寒光。
“么么,付姐,不要唬我咯。怕怕哦。”一个乖巧的俏女孩子作势咬住手指,吃吃笑开。
“前年还在西林的时候,肖杨就差点挨我一下咧。”
“……怎么了嘛?”
“还不是帮你出口气?那小子前脚走开才哄完你后腿就伸出去忽悠别的女生,我可知道得一清二楚。”
“哪有啊?”
“没有?肖杨和姓庭的两个经常往昆都跑,干嘛去?单纯为了喝酒就跑到哪去砸钱哈?”
“每次他都带上我的。他有朋友在那演舞剧,要去捧场嘛。”
“哼,那就是我挑拨离间了。”
“哎呀付姐是好人,秦琴是傻瓜,秦琴是大花痴,秦琴憨迷日眼的…。。”
“死丫头……”
“是了是了,秦琴爱上一条披着羊皮的狼,秦琴在眼无珠,秦琴应该喜欢庭车常才对,哦?”
“死得更惨,姓庭的是披着狼皮的狗,哈哈。”
“哼,付姐又拿人家开涮。”
“谁让你这么可爱,不欺负你欺负谁哈。”
“5555555555,死肖杨,有人欺负我,你快来啊。5555555555555”
“哎,你多久没给他打电话了?”
“打了他也不接。说在部队里不方便。怎么了?”
“……老见电视报纸上说缅甸那边有我们的部队过去帮着打仗,我帮你小担心了一下。”
“。。。。。。你吓我……我不理你了。啊!他是做技术的,打仗轮不到他。你吓不着我。嘿嘿。”
“哎,你说这两个家伙怎么都跑去当兵了,是哪根经出问题了?是不是花够了故意要找点苦头吃?”
“庭车常不是一直很喜欢军事的吗?”
“我知道,我说肖杨怎么也跑去了呢,而且还愿意呆在这么僻远的地方?”
“他有说过…呃…‘让一些事情麻痹我们,让思念延续!’不知道什么意思,随口胡扯吧。”
“两个真正寂寞的男人。”
“什么?付姐,你怎么了?”
“姓庭的也说过这话。这些臭男人。他们是真的乱够了,活累了,然后拍拍屁股就跑了。只顾着自己的感受!”
“我不懂。”
“男人花心的时候叫做多情,装傻的时候叫厚道,冷漠的时候叫深刻,在城市里折腾够了跑去当兵又叫义无反顾……女人真不是个东西。”
“付姐……”
“姓庭的去福建都这么久了,从来都没说过他在做什么活儿,连联络电话也不留。他硬生生扔下一句‘这是军事秘密’就把他爸妈给敷衍过了。”
“你给他写信啊。”
“我干嘛要给他写信,他又不是我什么人!他随身都带着个很好的手机都不告诉我号码,还骗我说不是电话。”
秦琴故意嗔怒道:“庭车常这王八蛋真可恶!”
“就是,太可……死丫头!你才可恶呢!”
付立慧情知上当,遂一把拧住秦琴的鼻子。两个女人顺势扭作一团,嬉笑怒骂,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