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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杨心里开始发毛,一边暗自诅咒曾佳佳,一边讪笑道,“别拘束,不是公事。我只是顺路过来玩玩,刚好撞见你,随便聊聊。”
“原来是这样啊”,时小兰轻松了许多,露出一颗可爱虎牙,“耶,我怎么没见过你呢?你也是吴主任那个部门的吗?”
肖杨飞快地思索:这小妞何许是东南亚归国华侨,否则不会与广州国安方面有来往;广州局里对外称某某主任的不多,会不会正好就是吴品?
“你喝什么?”时小兰见肖杨没有反应,反倒大方起来。
“啊,不客气。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果汁行吗?”
“好啊,我要柠檬汁吧,最近有点迷糊,提提精神”,肖杨镇静下来,“一个人来呀?不闷?”
“学校宿舍里的人都出去度假了,我刚才还和朋友在一起的,后来他有事先走了。哦!你的口音……你是昆明人吗?”
“一猜就中,真厉害”,肖杨伸出大拇指,一边暗自盘思着如何找借口脱身。
“我在云南上卫校的时候经常到昆明,哦!他也是云南人,在昆明上的大学。”
“他……是谁?”
“名字有点怪,叫庭——车——常”,时小兰咬字很清楚,稚气未脱,有些腼腆,让人很难将她和那些头衔联系到一起。
肖杨顿时明白了:眼前的这女孩正是庭车常开过的那辆玛莎拉蒂的主人。他移开目光,恨不得一头撞死,恶狠狠地瞪着曾佳佳,心里暗骂道:你丫的竟敢把我兄弟的女人介绍给我。
曾佳佳迎着那恶毒的目光,一脸的无辜。
肖杨大笑道:“我说呢。刚才打他几通电话都没打通,原来跟你在一起。妈的,这小子几年不见,学会重色轻友了。”
时小兰惊喜道:“你认识庭车常!嗯,他的手机经常都打不通的。”
“费话,不然我这么冒失地叫你来干嘛。当年我跟那小子在大学里是穿一条裤子的,咳咳,你没见过我,不过我可是认识你的。刚才看见你上去唱歌,我一眼就认出来”,肖杨最擅长的莫过于扯谎,嘴皮子熟练地动起来,“他的手机上藏着不少你的照片,哦哦,他喜欢偷拍……你长得比照片上的好看多了。”
“真的吗?”时小兰的手指不停地绕着垂在右肩上的秀发,呓语呢喃道。
完了,肖杨心想:地球上又多了一个即将被庭车常祸害惨掉的可怜MM。
“可不可以向你证实一个事情……”时小兰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小心地试探着什么。
肖杨已经猜出了大概,拍拍胸膛:“随便问。我一定把他卖得一干二净,绝不保留。”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他……”
“嘿嘿嘿,别客气。我最喜欢出卖朋友了,问吧。我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的爹。”
“……呃……他说谎的时候……是不是喜欢眨右眼?”
“对!对对对,他说谎时,特别是说大谎时,肯定会眨一下右眼,就像是……好像沙子进了眼睛一样,一般人看不出来,嘿嘿。不过你要注意哈,眨一下才是说谎,要是再多眨一下就不一定了。”
“哦!于成真的没有骗我。”
“你还认识于成呢咯?嗯,没错,理工大学那个于成也知道这个。”
“那他说实话的时候呢?”
“那要看情况啦。如果他想说大实话的时候,一般都会转移话题,顶死都不说,就算勉强说了,说出口的肯定是反话。你再听我说啊……”
肖杨越说越来劲,索性拉近椅子,摆出一副痛打落水狗的姿态,继续落井下石。
“那狗日的向来有色心没色胆,有一次……”
第八卷都市迷雾
第05章凄迷雨夜
(一)
今夜,K9吧的生意出奇的冷清,甚至能听到隔着墙壁透进来的雨声,于是曾佳佳便提议移到临窗处坐。刚才还手舞足蹈地描述开心事情的时小兰忽然安静下来,主动取下一只托盘,将桌上的东西收好,娴熟地端过去。
曾佳佳说:“国庆假去哪玩?”
时小兰想了想,摇摇头,又想了想,说:“我想去西双版纳的,机票都订好了,是明天的。”
“巧了”,肖杨笑道,“我明天回昆明。”
肖杨捞出机票,一对班次,竟是同一架飞机。时小兰却嘟哝道:“我不想去了。”
“为什么?”肖杨诧异道。
“一个人不好玩。”
“叫庭车常啊,到时候我再把老婆带上,也一块去版纳。”
“他说去的,但到现在都没打电话告诉我明天在哪会合。可能有急事吧。”
“屁,他都辞职了还能有什么事”,肖杨轻蔑道,拿出手机,“我现在就问问,免得明天找不到他。”
“得了吧”,曾佳佳惮惮烟灰,舒出一条细细的烟云,“你要是能打得通,我就跟你姓。”
肖杨一想,收回手机,“那小烂屎太不负责任了。”
“不怕”,曾佳佳一把揽过时小兰,响亮地亲一口,“如果他不去。姐姐我陪你去,好不好?”
“好”,时小兰点点头,面色严肃得可爱,便不再说话。
曾佳佳拿起一只桔子剥起来,跟时小兰细语着,两人专心地装点一只未完工的果盘。窗外,浓浓的雾色下淅淅沥沥,车轮碾过水洼的声响不时划过耳畔,只闻其声,不见片影。
百无聊赖中,肖杨又将目光移到不远处的那个中年人身上。
他正侧对着这边,刚凑着酒女的火机点燃一支烟,微黄带蓝的焰光下,他的眼角折射出一种让极为罕有却是肖杨似曾熟悉的感觉——那是什么?肖杨苦苦思索。
“做好了”,时小兰叫起来。曾佳佳一把拉过肖杨,“怎么样?”
肖杨收回目光,一个玲珑精致的果盘印下眼帘。“真漂亮”,他赞叹道,又狡黠一笑,“可惜姓庭那小烂屎不吃水果,何况他也不在这里。那么——就让我把它消灭了吧!”飞快地说完,便伸出爪子。
陷入一阵混乱,两个小女人哇哇大叫,同肖杨“撕打”起来。
(二)
“那几个人是跟着你来的吧?”
肖杨意犹未尽地咬着最后一瓣西瓜,看着几米外的的四人座,三个皮肤比较黝黑的男青年正看着这边。
时小兰点点头,“从小就这样,习惯了。”
“家里的独苗嘛”,肖杨说道。
“嗯……”时小兰的眼角突然红了,将脸转开。她不但是家里的独苗,还是缅北时氏家族血脉中的唯一幸存者。
曾佳佳情知有异,将小兰揽入怀中,安慰道:“怎么了,小兰?都是姐姐不好,告诉姐姐是谁惹你伤心了,好吗?”
时小兰哭了,丝毫不理会这个世界上所有异样的眼神,放声大哭。她从来都不知道如何在外人面前隐藏自己的感情。
“他们都死了。爸爸妈妈,叔叔、大婶,二婶,还有四姨,他们都不要我了,扔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还有五叔,他也快不要我了,我好孤独……好孤独……”
肖杨慌了神,这位风月场老手见识过各种女人及其各种理由的哭泣,但是此时此刻,他突然发现自己完全不知所措。
远处的角落里,凄迷雨雾下的一隅,一颗烟头上的火星正冷冷地燃烧着。
(三)
“你的胡子好怪”,酒女这么说时。他才感觉得到自己的怀中还有一个女人。
他淡淡地说:“很久没剃过了。”
“像你这么有魅力的男人,身边就没有一个女人帮你剃胡子吗?”酒女倚在他的怀中,两眼迷离。
他黯然道:“有。不过,她死了。”
“对不起”,酒女很诚恳地道歉。她长得并不出色,但是这个男人每一次来到这里都出高价指定她作陪。她不用强颜欢笑,无须时时揣摩他的喜怒,只需要静静地躺在他的怀中,陪他喝酒就行了。
“你长得很像她”,他轻轻抚摸酒女的脸蛋,仿佛正依偎在怀中的是自己的妻子。其实就算他不解释,酒女也能猜出个大概。
“你是哪里人?”
“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人,我出生在云南,现在四处奔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累。”
“她一定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酒女略带幽怨地说道。
“可是我伤害了她,还经常让她伤心,我对不起她。”
“她愿意为你伤心。你是个好人。”
“不。如果你认识我的话,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对于女人来说,你是个好人。真的。”
“或许吧”,他叹一口气,眼角的余光在悄悄地窥视着临窗的两女一男,“你们老板很年轻。”
“嗯,蛮好的一个人,虽然看起来很泼辣。”
“旁边那个也是你们这里的吗?”
“不是。挺有钱的。看见右边那桌没有,那都是她的保镖。她唱歌真好听。”
“有钱的人不一定快乐”,他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怪异。
“我相信。因为上帝给每个人的东西都是一样多的,某一方面越多,另一方面就越少。”
“你是学生吧?”
“……是的”,酒女小心地回答,“这里的姐妹大多数都是学生,只是……情况不一样。有些人是兼职……我几乎是全职。”
“以后你还是去做个全职学生吧,你不属于这个地方”,他的左手稍稍搂紧她,伸出一直搭在裤袋里的右手。他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放到酒女的手袋里,“这东西留在身边,只会让我难受。你把它卖了,足够你读到博士。”
“我不能拿”,酒女离开他的怀抱,将戒指塞到他那只断了中指的右手里,眼神中没有一丝的犹豫。
他笑了笑,突然蛮横地拉过酒女的手,强行塞回去,“你可以不卖它。但是你必须留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回来。等你能养活自己的时候再把它还给我,这样好吗?三年后的这个时候,如果我还活着的话就在这个地方等你。”
“……”
“如果你不接受——我就杀了你”,他看着酒女,眼神中透射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良久,酒女怯然了,“好……”
“吓着你了,对不起”,他突然又变了个人似的,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他站起来,走到吧台结账。正和一男一女聊天的曾佳佳跑回吧台。
他同曾佳佳低语了很久,才走出K9吧。
很快,临窗的那对男女也离开座位,男的站在门外等出租车,女的驾着玛莎拉蒂离开。
酒女神情恍忽地挪到吧台,看看墙上的时钟,正是0时整。她该换班了。
“等等”,曾佳佳叫住她,带着狡黠的微笑,“你以后不要来上班了。”
“曾姐……”酒女惊呆,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曾佳佳拿出账本,刷刷几笔,“今天就把账结了,这个月一共是1366块,明天你过来跟会计领,今天你得的小费我就不扣了。还有,”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叠钱,“刚才那客人给你的,一共是三万元。你要不要?如果不要,我也不敢私吞,他好凶的样子。呵呵。”
酒女呆住了,只觉得手掌里的那只戒指异常滚烫。
(四)
同一座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里。
借故离开依依酒店后又在街上盲目游走了三个小时的庭车常步入凌乱嘈杂的旧式小区岔道,向住所走去。空气中散发着变质的苹果肉味,地摊小贩吆喝着十元三件,路灯下两名大学生模样的青年缩在阴暗处专心地挑选色情DVD,粉红色门外帘几个男女在砍价,操着本地口音的初中生拎着钢管聚在一家电动厅外,喷着浓黑尾色的摩托车像坦克一样突突突地前进。庭车常选择住在这里并没有任何工作性质上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这里是城市中唯一的不虚伪的角落。
疲惫地踩上通往最顶层的楼梯,往日里总会热情地招呼一声“回来了,下来杀一盘”之类的房东今天却破天荒地沉默在一楼那扇紧闭的门里,庭车常不禁停下来。
或许今天他又和老婆吵架了,庭车常想。
推开门。
“睡了?”庭车常一边摸墙上的灯开关,一边问可能正在某处睡大觉的林爽。
灯刷地亮了,但庭车常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自己被扔进了无底深渊,身体一直往下掉,却永远都落不到地上。
(五)
仿佛被人从水里拽出来一样,庭车常痛苦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华丽的房间里,被捆在一只椅子上。糟糕地是,庭车常还看到了另一只椅子上失去知觉的林爽——能把这个触觉比猫更灵敏的狙击手绑到这里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有事?”庭车常看着站在眼前的三个蒙面人,笑了笑。
当其中一人拿下面罩时,庭车常笑不出来了。因为这个人就是邓尼。作为一个潜伏在中国境内的高级间谍,邓尼竟能一开始就就从容地表露了身份——这无疑是个极